第012章 鎩羽而歸 多事之秋愁緒生
我連連點頭稱謝,轉(zhuǎn)身朝里面走去.按照保安的指點,很快就到了辦公樓,直接上二樓。這樓梯正好是在整棟樓的中間位置,我左右一看,兩邊各有十幾間掛著不同牌子的辦公室,保安剛才只是告訴我到二樓找王小姐,并沒有說上了二樓之后,是朝左拐,還是朝右拐。
等了一會兒,走廊上一直無人出現(xiàn),我又不敢隨意敲門去問,只好采用最笨的辦法了。先往右邊走去,一直走到盡頭,也沒有找到人事部的牌子,那不用問了,肯定是在左邊了。于是我又折返身,往相反方向走去,終于在左邊倒數(shù)第三個門那里找到了人事部辦公室。
透過虛掩著的門縫,可以看到坐在門口的一個瘦瘦的,短頭發(fā)女孩正在講電話。我往門邊一撤,扯了扯身上的西裝,整了整領(lǐng)帶,接著又捋了捋頭發(fā),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了幾口,最后終于鼓足了勇氣,來到門前“咚咚咚”敲了三下,很快就聽到里面有人說道,請進。
我輕輕的推開門,一看,辦公室里一共有四張辦公桌,從前到后一字排開,全是女生,她們聽到開門聲,全都抬頭望向我。我手抓著門把手,輕輕的邁進去一只腳,在門口停住,怯生生的問道,請問王小姐在嗎?
正在講電話的女孩右手拿著筆正在本子上記錄著什么,聽到我的問話,頭往左一歪,把話筒用脖子一夾,騰出左手從桌子上的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扭頭看了我一眼,答道,我就是的,你是龍崗職介所推薦過來面試的吧?
我連忙點點頭,說,是的,是的。
她左手又拿起話筒說了一句“我等下過去拿”,然后掛了電話,接著又從桌子上的文件夾里抽出了一張紙,站起身來,說道,你先跟我過來吧。
我跟著她來到了靠近樓梯口的一個小會議室,她讓我坐下,我趕忙拉了一把椅子,只坐了半個屁股,挺直身子。王小姐也坐了下來,隨后把手中的表格遞給了我,讓我先填一下。
我接過來一看,并沒有什么特別,和之前在職介所填的表格大同小異,無非就是些姓名,性別,出生年月,身高,籍貫,專業(yè),政治面貌啥的。我不敢怠慢,趕忙“唰唰唰”的填好了,然后站起身來,上身微微一傾,雙手捧給了王小姐。
她接過來看了一眼,說道,行,你稍等一下,我去交給我們經(jīng)理,等下他會過來面試的。說完,便出去了。
我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全身僵硬,手心卻直冒汗,我只好不時的往褲子上擦一下。人生的第一次面試就要開始了,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后背隱隱約約開始流汗了,很快,背心就濕透了,緊緊的貼在了背上。
雖然身體不聽使喚,還有些輕微的發(fā)抖,可是我的腦子卻沒有也不敢停歇,一直在高速的轉(zhuǎn)動著。這段時間以來,每當(dāng)同學(xué)們面試回來后,我們都會一擁而上,請他們說說這次面試的過程,所以說,我一直提醒自己穩(wěn)住,穩(wěn)住,咱雖然沒有吃過豬肉,可是誰還沒有見過豬跑??!
我一直在揣摩著接下來的面試會提什么問題,臺灣人是不是很可怕,我是不是要保持不卑不亢的氣節(jié),我應(yīng)該怎么去回答,怎么才算合適,得體,怎么才能給人家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正一團亂麻呢,門開了,我下意識的“啪”的一下,趕忙站了起來,進來的卻只有王小姐一個人。我很奇怪,不是說經(jīng)理過來面試嗎,怎么就她一個人?難道是要去經(jīng)理辦公室?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的手不禁伸向了旁邊放著的背包,準(zhǔn)備馬上跟王小姐走。
王小姐看了我一眼,咬了一下嘴唇,說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們經(jīng)理說了,你不適合我們公司。
“嗡”的一下,我的頭頃刻間變得像有千斤重似的,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趕忙用手扶住桌子,什么情況啊?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來,連忙閉上嘴巴,用舌頭狠狠的頂了頂上顎,吞咽了兩口唾沫,才急切的問道,什么?王小姐,不好意思,我沒有聽明白,您這是什么意思?。?p> 這位王小姐深表同情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我們經(jīng)理說了,我們廠啊,不喜歡有政治傾向的人。說完,又加了一句,以后你再去面試啊,簡歷上的政治面貌這一欄不要再填任何內(nèi)容了。
我懊惱的差點要噴血了,什么事?。窟@是干什么???我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得到了一個機會,結(jié)果還沒有面試呢,連人家經(jīng)理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呢,就這樣被淘汰了,這...這....這也太窩囊了吧?我這是搞什么啊,算不算是作繭自縛啊,我怎么就想著偏要去填那個干什么???吃飽了撐的嗎,我?
雖然萬分自責(zé),可是這畢竟是我的第一個機會,怎么著我也得再爭取一下啊,豁出去了,想到這里,我?guī)缀跏菐е耷粚ν跣〗阏f道,王小姐,我是剛畢業(yè)的,沒有什么經(jīng)驗,剛剛隨手就瞎填了,您能不能和經(jīng)理說說,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拜托您了!
王小姐把手中的文件往桌子上“啪啪”磕了一下,為難的說,這個我可幫不了你,真的,我們經(jīng)理脾氣可大了,說一不二,他決定了的事情從來不會更改的。我也很想幫你,可是沒有辦法,你還是快點回去吧,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機會!
人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咱和人家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為難人家干什么啊!顯然,這是下了逐客令了,哎,自認(rèn)倒霉吧!不過離開前,我還是對王小姐的善意再次表示了感謝。
迷迷糊糊的回到了旅館,歇了好大一會,才慢慢的頭腦清醒過來,哎,郁悶??!幾個同學(xué)見我回來了,趕忙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問我怎么樣,他們肯定還想借鑒一點經(jīng)驗?zāi)亍N野β晣@氣的把情況一說,他們“嘩”的一下全散了,都跑回去改簡歷了。自責(zé),自虐,解決不了問題,事情既然發(fā)生了,就當(dāng)做吃一塹長一智吧,下不為例,再接再厲.
沒想到緊接著又傳來了更壞的消息,侯弘和王建,辛慶他們幾個去愛聯(lián)一家廠面試。偏偏閑得蛋疼,看到人家工廠門口拴了兩只拉布拉多,之前沒有見過啊,只是在電視上看到過,名犬啊。于是,幾個家伙便上前去逗人家的狗,結(jié)果沒有想到,那兩只拉布拉多忽然掙脫了鏈子,撲向他們。
雖然是沒有咬到,但是在逃跑中,王建不小心磕到了路牙石上,把左小腿摔骨折了。侯弘和辛慶兩人趕忙把他送到了附近醫(yī)院,劉處長得知消息后也立即趕了過。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啊,治傷要緊啊,其他的先放一邊,交了錢,做了夾板,上了石膏。
他小腿打了石膏,工作的事也就別想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啊,如果貿(mào)然回去老家,又怕在長途奔波中導(dǎo)致斷骨移位,找個地方休養(yǎng)一段,才是上策。幸好王建的一個遠(yuǎn)房姑姑就在橫崗上班,離龍崗不遠(yuǎn),聯(lián)絡(luò)上之后,哥幾個又一陣忙活,把王建送了過去,安置好,很快就要到春節(jié)了,看來這個年他是要在深圳過定了。
沒想到就此一別,竟然十幾年沒有見面。再見面時,他已經(jīng)是青島住建局一名副處級的官員了,從此之后,彼此聯(lián)絡(luò)又恢復(fù)了正常,又發(fā)生了很多故事,這是后話,暫且不表。
原來他在橫崗住了一段時間,年后穩(wěn)定之后,就回到了青島,恰逢公務(wù)員招考,他閑著無事,報了名,竟然考了個全市第二名,現(xiàn)在想想,真是“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我們的老祖宗真的太有智慧了,一件事情發(fā)生了,我們不能流于表面,不能因為遇到了困難就氣餒,從而失去了奮斗的熱情,也不能因為現(xiàn)在春風(fēng)得意,就尾巴翹上天而不防范于未然。這樣都是不對的,而是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去發(fā)現(xiàn)背后隱藏的機會和風(fēng)險。
我是掐著手指頭過日子,很快,九天過去了。老扁和江明去了坪山恩達(dá)電子廠,老留去了龍西村一家港資電子廠,據(jù)說他是那家廠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辛慶和侯弘頻繁的面試,龍崗附近的廠子他們?nèi)チ硕畮准颐嬖?,兩人幾乎快混成面試專家了,卻遲遲沒有好消息傳來。
每天都有同學(xué)去面試,去上班,看著身邊越來越少的同學(xué),在為他們高興的同時,我的內(nèi)心卻是那么的惆悵和悲痛,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心也一天一天的慌了起來。今天已經(jīng)是1998年1月13日了,還有十幾天就要過年了,聽說很多工廠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放假了,他們要年后才會再招人的,這可咋辦啊?
我心如鹿撞,“砰砰砰砰“的像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般,七上八下,心情如激蕩的湖水一樣不平靜,它在那里徘徊、流浪、撞擊著,卻找不到出口。我知道自己將面臨著一項艱巨卻又不得不為的重?fù)?dān),心突然間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