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和胖子面面相覷。
兩人懵逼中揪了一把對方的胡子后確認(rèn)，這不是滑稽的惡作劇，時間似乎在太陽初升時發(fā)生了跳躍。
他們變老了。
林玉拉著胖子，發(fā)瘋一般沖下樓，空老三迎了上來，假笑的表情毫無變化：“車修好了，你們還住店嗎？”
“住你大爺~~~~~~”林玉一把推開空老三，和胖子沖出門，跳上夏利，這次一腳油門沒有崩飛前機(jī)蓋子，成功彈射起步。
夏利一路白煙，順著公路疾馳。
開出去很遠(yuǎn)，林玉看了一眼后視鏡，空老三一家三口站在門前，正在僵硬地?fù)]手。
“不可能，我們咋可能突然變老，”胖子抹了把汗。
林玉搖搖頭，緊緊握著方向盤，踩死了油門，車速表很快到底，指針顫動不停。他要確認(rèn)一件事，確認(rèn)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十二個小時過去，太陽再一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落下。
與此同時，林玉和胖子在車燈中，又一次看到了二層樓房。
門口依舊站著三個人。
一腳急剎，林玉沖下車，震驚地看著那三個人。
空老大竟然長大了，而空老三和老二都變成了中年人，他們整齊地踏前一步問道：“你們，住店嗎？”
胖子下意識地罵了一句，林玉搓了搓臉，盯著空老三的眼睛問道：“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空老三指著腳下：“維度之路?！?p> “通往哪里？”
“四維。”
林玉怔怔地重復(fù)了一句：“四維？”他一把揪著空老三的領(lǐng)子，“怎么離開這里？”
空老三的臉上終于有了新的表情，假笑消失，變成一種憐憫的神色：“走向盡頭?！?p> 林玉松了手，緩緩后退。
空老三，空老二，空老大并肩踏出一步，異口同聲：“走向盡頭！走向盡頭！”一聲比一聲洪大。
林玉跳上車，一擰車鑰匙，發(fā)動機(jī)吭哧吭哧聽著就像哮喘晚期。
空老三那張干巴巴的臉貼在了玻璃上，不停地絮叨：“盡頭，盡頭，盡頭……”
林玉一次一次徒勞地擰動車鑰匙，發(fā)動機(jī)劇烈抖動，期待中的轟鳴始終沒有響起。他放棄了掙扎，喘著粗氣，慢慢靠在座椅上，側(cè)臉看著空老三，那張臉此刻并不恐怖，而是透著極度的癲狂。
“盡頭，盡頭，盡頭……”
嘣！
絮叨聲戛然而止，車窗外空老三的腦袋被一只腳代替。
胖子運氣收腳，敲敲玻璃：“這個復(fù)讀機(jī)說的盡頭啥意思??？”
“……”
林玉看著胖子那張大臉，頓時覺得沒文化果然特么很心寬，他嘆口氣，開門下車，看到空老三已經(jīng)原地打挺，不過老實了很多，想必NPC也怕電炮飛腳。
“一會兒跟你說，這地方……費勁了?！?p> 胖子點點頭，沖空老三一揚手，看到這貨縮了一下，滿意道：“你是三個復(fù)讀機(jī)里最識相的鸚鵡，快點上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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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層小樓樓頂。
空家仨NPC被胖子拉來作陪，五個人一桌子，咋一看跟團(tuán)圓了似的，可惜這會兒林玉沒心情過節(jié)，直干了三杯高度白酒，吐出一口酒氣。
“四維空間究竟怎么定義，理論上還沒統(tǒng)一，有一種觀點認(rèn)為，四維空間是長度，寬度，高度加上與這三個坐標(biāo)都垂直的一個度量，這個只存在于數(shù)學(xué)和想象中的度量，有人說是曲率。”
胖子低頭喝酒，不知有沒有在聽，林玉更像是自言自語，搜尋著記憶中關(guān)于空間科學(xué)的只言片語。
“如果給這四種空間度量加上時間，就叫四維時空，有位科學(xué)家認(rèn)為，空間和時間相互糾纏，相互作用，無法分割。”
胖子撓了撓頭：“老三說的盡頭是啥意思？”
“我們要去看看才知道，”林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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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地平線一躍而出。
夏利已一路煙塵。
不多不少十二小時，林玉和胖子再次看到了空家三口。
這次，空老大已至中年，而空老三和空老二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
林玉和胖子沒有下車，只是在車?yán)锬闊?。車窗外，空老三依舊跑來貼著玻璃絮絮叨叨，不過臺詞念得遠(yuǎn)沒之前有氣勢。
“盡頭，盡頭，盡頭……”
林玉側(cè)了側(cè)頭，從后視鏡看到了一張布滿皺紋臉，那張臉熟悉又陌生，沒有表情，沒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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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第五次沉沒。
夏利歪歪扭扭停在了二層小樓前。
樓前只有一個人，空老大佝僂龍鐘，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木訥地?fù)u動沙鈴，嘩嘩，嘩嘩。
林玉打開車門，緩緩邁出左腿，喘了半天才扒拉著門框鉆出來，扶著車頂，瞇了瞇眼睛。
“艸，”胖子同樣艱難的爬下車，罵罵咧咧地一屁股坐到空老大身邊，“我算明白了，這個地圖是特么為了告訴我，吸煙有害健康……”說著他劇烈的咳嗽，花白的頭發(fā)抖落，遮住了他的臉。
林玉低頭，掰了掰倒車鏡，看到了自己的臉——須發(fā)盡白，眼珠渾濁，皺紋如同溝壑密布，嘴角微微顫抖。
年輕的靈魂，住進(jìn)一具蒼老的軀體中。
嘩嘩，嘩嘩，嘩……沙鈴聲停了，空老大張了張嘴巴，把頭靠在了胖子肩頭。
“哎，”胖子嘆口氣，“盡頭嘛，不就是老死，就這吧，不折騰了，NPC都給咱倆熬死了?！?p> 林玉怔了怔，走到空老大前，又一次問道：“怎么，離開，這里？”
空老大噌得一聲像根彈簧一樣站起：“因果！”說完吧唧翻倒，了無聲息……
……
“涼了，”胖子摸了摸空老大的脖子。
“因果……”林玉嘴唇囁嚅，渾濁的雙眸中漸漸亮起光彩，他低著頭，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起來。
“林玉？”胖子站起身。
“沒事兒，”林玉擺擺手，“走，陪我再喝一杯?！?p> 兩人滿頭虛汗地爬上樓頂，那兩只躺椅依舊支在那里。
“給，”胖子遞過來一瓶冰鎮(zhèn)的啤酒。
林玉接過，抿了一口，笑了笑：“我想通了因果是啥意思?！?p> “啥？”胖子躺在一邊，皺了皺眉頭。
“我們困在這里，是果，”林玉站起身，顫顫巍巍走到樓頂邊沿，“我的存在，是因?！?p> “你！”
林玉搖搖頭，縱身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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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風(fēng)嗆進(jìn)林玉口鼻，讓他猛地驚醒。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墜落，墜向一片燈火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