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洛水起風(fēng)波（下）

　　經(jīng)過個把時辰，船終于在太華碼頭靠岸了。清心上人安排元術(shù)等十多名弟子卸押貨物，不待貨物卸完自己先帶著幾名弟子走了。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元術(shù)先行押著一批貨物出發(fā)了，剛走二里路，只見歸東，歸西，歸南，歸北四名弟子在前面路邊守著，他們還帶著兩個包袱。

　　元術(shù)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便吩咐那些押貨的隨行弟子先走：“我還有東西忘在船上了，你們先走?！?p>　　待押貨弟子走遠(yuǎn)了，守候的東西南北四名弟子走了過來，為首的歸東遞給元術(shù)一個縑帛說道：“師叔，上人讓我們聽你吩咐...”

　　元術(shù)拆開縑帛一看，上面寫著：“玄門正派，萬不可行匪事?！笔畟€字，元術(shù)心里似乎早有準(zhǔn)備，只淡淡的問了一句：“準(zhǔn)備好了？”

　　歸西把身上包袱掀開一角，只見里面都是些粗麻衣物，還有些面巾頭巾，歸南把手上的包袱露了個口子，只見里有四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元術(shù)咬了一下嘴唇，問道：“師傅可有說要死還是要活？”

　　歸東答道：“上人只要人，沒有說死活?！?p>　　元術(shù)深呼吸了一口，緊了緊拳頭，手中的縑帛便碎成粉末，心道：師傅這是要無論如何都要把那擺渡女給弄回去啊，還不能讓人知道是玄門和太華的人干的。

　　歸北看元術(shù)有些躊躇，便說道：“師叔，你怎么了？”

　　元術(shù)回了回神，說道：“我感覺這次會兇多吉少...”

　　歸北不解：“不會吧，那爺孫倆都不過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漁民。”

　　元術(shù)說道：“這是太華，不是昆侖，更不是玄門?！?p>　　歸北心里覺得盟主元宗就是玄門的掌門，也算是自己人：“玄盟還不是給自己家一樣？”

　　元術(shù)搖了搖頭，覺得他們還是太年輕：“在玄門，有我?guī)煾嫡种銈儺?dāng)然可以什么都不怕，但是這里是太華，是玄盟；掌門醉心于團(tuán)結(jié)玄盟，所以出了事兒只要被人抓著把柄，我們就會被開刀祭旗?！?p>　　那四名玄門弟子一聽覺得有些道理，這元宗長期把掌門事務(wù)交給清心上人，自己一心扎在太華，扎在玄盟；所以這事情他不是做不出來；頓時覺得脖子涼嗖嗖的，似乎刀已經(jīng)架在脖子上了，歸東趕緊表明態(tài)度：“師叔，你說怎么辦吧？我們都聽你們的?！?p>　　元術(shù)沉思一下說道：“好，那你們要對我說的話保密?！?p>　　四人齊聲道：“誓死保密！”

　　元術(shù)想了想說道：“這次行動，首先是不可擅自使用玄門功法泄了身份；第二，要活人，盡量不要見血，最近洛水來往眾多，只要見血就留下把柄后患無窮?！?p>　　四人哪里還能不同意，當(dāng)即點(diǎn)頭表示沒問題。

　　元術(shù)帶著東西南北四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換上行頭。只見他們五個人，各個一身粗麻衣物加上頭巾面巾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活脫脫像一群活脫脫的土匪，絲毫沒有玄門正派的氣息。他們悄悄潛回碼頭附近的樹叢里。元術(shù)朝碼頭望了望，只見還有些許貨物沒有卸完，便給其他四人交代道：“等會兒，等卸貨的玄門弟子走遠(yuǎn)了，咱們再動手。”

　　候了半炷香的功夫，押貨的玄門弟子已經(jīng)沒了身影，那船只卸完貨也早已離開了碼頭。元術(shù)瞧了瞧四人說道：“大家檢查一下行頭，還有沒有遺漏?！?p>　　五人檢查停當(dāng)，確認(rèn)確實沒有破綻，便飛奔著追了上去。為了不顯露玄門功法，在離船還有不到一里的地方潛水過去。畢竟都是修行之人潛水的速度可比小船快多了，很快便追上了。

　　船上，那姑娘在船艙里拾掇漁具：“爺爺，你明天生日孫女給你做魚湯?！?p>　　老伯心里只覺得一暖說道：“丫頭，你身體不好就別費(fèi)事了...爺爺自己來就行?！?p>　　這丫頭把漁具都給搬了出來，捯飭了一下，就撒下了魚餌，行動甚至麻利：“爺爺，你看我這么不是活蹦亂跳的嘛，身體早就沒事兒了，你不用擔(dān)心?！?p>　　老伯見她孫女確實恢復(fù)得不錯，很是高興得說道：“過兩日，我們一定要去太華拜拜那個仙人，他們真是靈丹妙藥啊。”

　　砰！砰！砰！只見水面三聲炸響，水花炸得三丈多高，蹦出五個蒙面大漢，跳到了甲板上。仔細(xì)一瞧，就是元術(shù)那五人。

　　丫頭看著那五人的裝扮，大叫：“爺爺，有水匪。”

　　爺爺順手操起角落的櫓槳擋在孫女的前面：“丫頭，別怕。有爺爺在。”

　　元術(shù)五人不發(fā)一言，交換了個眼神，緩緩得逼了上去。

　　爺爺緊緊攥著手里的櫓槳，護(hù)著丫頭，一步一步后退，沒兩步就退到了船艙門口。他對他孫女說道：“丫頭，實在不行你就跑，爺爺擋著?！?p>　　丫頭哪里肯同意：“爺爺不走，我也不走。”

　　爺爺看著那五把明晃晃的砍刀，心里覺得不是這幾個人的對手，水匪無非是求財，硬拼自己且不說，萬一傷了孫女就不好了。便對那幾名匪徒說道：“幾位爺，吃的用的都在里面，只要不傷人，你們隨便拿?！?p>　　五人并不言語，元術(shù)指著那丫頭，示意只要把那姑娘交出來即可。

　　爺爺覺得那五人是禍害自己孫女，哪里肯同意。他拉著孫女主動讓出艙門口：“幾位爺，我孫女還小，船艙里面東西隨便取，只要能擾了我孫女?！?p>　　誰知爺孫倆這一讓，反倒把背后對著了那側(cè)后面的歸北，歸北見此機(jī)會，當(dāng)即一把就把那丫頭給扯了過去。

　　丫頭驚得大叫：“爺爺?。?！”

　　爺爺看見孫女被劫持，哪里還顧得上許多，直接撲過去搶。

　　一旁的歸南一腳踹了過去。

　　爺爺完全沒有躲避的意識，當(dāng)即倒地不起，嘴角一縷鮮血。

　　丫頭見爺爺好像昏迷了，死命掙脫，但是如何掙脫得開，只得大喊：“爺爺起來，爺爺醒一醒...”

　　五人不做過多停留，準(zhǔn)備趕緊跳入河中遁走，歸西歸南剛跳下去，歸北準(zhǔn)備抱著姑娘跳下去的時候，卻感覺一只腳動彈不了。

　　爺爺昏迷了一會兒醒了，剛好碰到歸北那家伙抱著孫女準(zhǔn)備跳下去，使出渾身的力氣死命抱住那人的大腿。

　　那歸北不方便掙脫，便一把那姑娘推元術(shù)箍著。歸東趕緊上去掰手往后拖。

　　丫頭見兩人不顧爺爺?shù)纳眢w拖拽，大呼：“住手...”

　　船下的兩人聽見動靜，也趕緊又上來幫忙，完全不理會丫頭的呼喊。

　　丫頭看著爺爺那受傷病弱的身軀，哪里還忍心，只好嗚咽的說：“爺爺，放手吧，我跟他們走?！?p>　　爺爺哪里肯放手，他費(fèi)了好大勁的才說出一句話來：“丫頭，你是爺爺?shù)拿?，你走了，爺爺也沒法活了”

　　...爺孫倆就這么掙扎著，哭喊著，震動著整個水面。

　　一里外的水面上一艘十來丈的大船正在緩緩駛來，桅桿上一面“豐州鏢局”的大旗正吹得虎虎生風(fēng)；船上有一對少男少女正在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

　　那女孩對那男孩打趣道：“哥，這次來太華我得好好給你找個嫂子?！蹦桥δ悄泻⒋蛉さ?。

　　男孩鄭重的說：“父親這次是希望我們兄妹倆拜入玄門正宗，你可別胡思亂想。”

　　“這也不耽誤我找嫂子啊。”

　　男孩笑著警告道：“你再說我就告訴父親，讓你從此再也出不了遠(yuǎn)門?！?p>　　一陣輕風(fēng)從水面吹來，兄妹倆深呼吸了一口氣，閉著眼深深的陶醉在大自然的氣息當(dāng)中。

　　忽然妹妹眉頭輕皺:“哥，我好像聽到有哭聲...”

　　哥哥仔細(xì)聽了聽，發(fā)現(xiàn)確實有哭聲伴著輕風(fēng)而來。他睜開眼尋了尋，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條小船橫在水面上動也不動：“應(yīng)該是從那艘船上傳過來的”

　　“那艘船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吧？哥，我們過去看看”

　　哥哥隨即吩咐小廝朝那小船靠上去...

　　“爺爺，爺爺...”

　　“丫頭，丫頭...”

　　小船上，爺孫倆的哭聲，嘶吼聲交織在一起；五名蒙面人卻始終不發(fā)一言。

　　箍著孫女的元術(shù)看著一艘大船駛來，趕緊示意其他人：“有人來了，趕快走?！?p>　　其他四人更加玩命，終于把老頭給掰開了。五人剛準(zhǔn)備帶著孫女跳水遁走，只聽見“呲啦”一聲；歸北一塊粗布衣角被爺爺給撕扯爛了，露出了里面的衣物。

　　這粗布衣物里面竟然穿得是玄門弟子的裝束，老伯愣住了，他哪里敢相信這玄門正派竟然干著土匪的勾當(dāng)？

　　五人都知道那老伯看見了?？諝馔蝗缓莒o，靜得可怕；四人都盯著元術(shù)請示：“怎么辦？”

　　元術(shù)把丫頭推給歸東看著，大刀一揮。

　　嗡！??！血花四濺，爺爺只感覺后背一嗖的涼意，衣服連著皮肉一起裂開，血不停的從口中后背涌出來；他重重的撲在了甲板上，沒有一絲力氣反抗甚至挪動。

　　元術(shù)手中的刀還在滴血，他來不及多想，他只知道不能讓人認(rèn)出他們的身份，為免留后患，認(rèn)出的人只得死；頃刻間，手起刀落。

　　血濺到了丫頭的腿上，身上，臉上，她心中只感覺到悶得慌，氣喘不過來，想哭，喉嚨卻啞了哭不出來；她不顧一切的掙脫，沖向她的爺爺...

　　其他四人也慌了，姑娘掙脫了都沒有注意。元術(shù)“哼”了一聲，四人這次回過神來，趕緊上去拖那姑娘離開。

　　一拖拽，失聲的丫頭突然撕心裂肺的發(fā)出一個尖銳的聲音，刺得四人人心里難受得發(fā)毛。突然，射來一道劍光，五人措不及防，哪里還顧得上姑娘，紛紛撒開手來后退。

　　仔細(xì)瞧來，正是鏢局大船上的那對兄妹。大船靠近的時候，哥哥剛好看見殺人那一幕，那里還來得及多想，當(dāng)即提劍飛來，刺了一個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傷人？還不報上名來受死?！?p>　　那妹妹也緊跟著趕了過來：“你們是誰竟敢在玄盟的地盤上撒野？”

　　元術(shù)等人一看是個毛頭小伙，并不在意，暗中使了個顏色讓大家先撤。

　　“想走？”哥哥一看，對方想溜，舉劍就刺了上去。

　　歸南一看，這家伙不識抬舉，猛然朝那哥哥攻去，只見他刀鋒一劃，虎虎生風(fēng)。

　　哥哥趕緊退了兩步回防。

　　那妹妹見他哥哥這樣，哪里氣得過：“哥，你行不行??？”

　　嗖~銀劍出鞘，那妹妹懟了上去，那劍影宛若靈蛇，左擊右刺好不靈活。

　　歸南被劍影舞得眼花繚亂，一時之間竟然亂了分寸。他哪里氣得過，當(dāng)即真氣灌注刀上，準(zhǔn)備反攻回去。

　　元術(shù)一看歸南這家伙竟然想動真氣，恐怕要暴露，哪里還穩(wěn)得住。當(dāng)即一爪就把那歸南扯過來，朝河里扔去。其他三人一看，知道是元術(shù)讓撤，全部都縱身飛入河中遁走。

　　哥哥一看，以為對方不敵，舉劍就追：“哪里逃？”

　　元術(shù)一看這小伙子竟然還敢追上來，當(dāng)即砍刀橫豎一晃，劈了上去。

　　哥哥撩劍一擋，只感覺手震得直發(fā)麻，差點(diǎn)劍都握不住，身子也蹌踉后退。妹妹一看，趕緊過來幫忙。

　　元術(shù)本來就是虛晃一招用來脫身，看見兄妹倆一起上，當(dāng)即蹬腿一躍跳入了洛水河中。兄妹倆沖到船舷邊上一看，只有噗通的一聲水花，五人早已沒了蹤影...

　　妹妹瞪了一下哥哥：“哥，你還能不能行啊？”

　　哥哥示意妹妹不要說話，用眼神指了指后面；只見滿地的血泊中，有一個女孩懷抱著她爺爺正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