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確實能讓人害怕。
韓渡站在殿首上,雖背向眾人,卻很清楚階下一眾之人是何種表情。
護罩崩碎,印璽輕而易舉被取出。這已是遠遠超出他們意料,惶惶不安是理所當然,甚至驚愕到忘記參拜的地步。
韓渡轉(zhuǎn)身,冷笑著以君首之目,掃過整個殿堂,那些魂門弟子身體才猛地一震,伏地參拜。
墨武看著顏如玉,兩人均露出會心的笑容,亦是跪地而去。
事已至此,就算趙成再是不服,他也無話可說,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抖抖袖袍,跟著跪去。余下幾位長輩及殿外弟子自是不用多說,均跪地伏首。
恭賀之聲震天呼起,韓渡在此時算是成功踏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了。
接下來一事,韓渡隨即按著演武場勝出的規(guī)矩,宣布了墨武入選清流長老一事。墨武叩謝領(lǐng)命,清流一眾也作了參拜之禮。
韓渡看著,臉上露出了笑容。
在對墨武點過頭,他又將目光盯住了顏如玉,慢慢走下臺階,對著她伸出了手掌。
如玉愣愣地看著,不知所以,因為這并不在計劃之內(nèi)。
“我以前說過,在我坐上這個位置之時,我會在邊上留一個位置,而這個人就是你?!表n渡輕聲說道。
此話一出,如玉僵住了。
他韓渡確實說過這話,而她當初也對韓渡說過,希望韓渡不負出口之言。今日,他登上了魂主之位,他開始履行他的承若,顏如玉這些都清楚,只不過這才登上門主之位,就這么做不是太倉促了。
顏如玉傻傻地發(fā)愣。
魂門一眾也跟著傻傻地發(fā)愣,他們實難看出,這新上任的門主還是一個癡情之人。
“門主,墨武以為,當前門主新上,還有諸多事情要去籌劃,此時就論兒女情長,恐怕不合時宜?!蹦涿凳渍f道。
顏如玉一聽,身體一震回過了神,她忙低頭謝過韓渡好意,并遵循著墨武的意思,也讓韓渡以大事為重。
畢竟,這門主一上任就搭上男歡女愛之事,會讓整個魂門誤以為他太過昏庸,不是一個合格的領(lǐng)頭人。尤其在當下,看似眾人臣服,其實內(nèi)心如何,這就看似平靜的水面不起一絲漣漪,但水面之下依然是洶涌的暗潮。
這條路還很長,當下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韓渡默默地看著如玉,眼中帶著極為深沉的愛憐。墨武與顏如玉所說的,他都明白。但是顏如玉陪著他在崖頭小屋過的清苦日子,他歷歷在目。
顏如玉這樣的女孩,韓渡覺得不應該活得這么卑微。
這個想法,一直在他心頭縈繞,這也是韓渡一上任就想要去做的事情。兒女情長只是其一,并不是如墨武所說,他太重兒女情長,男歡女愛這樣子。
當然,韓渡并不想去辯駁,也不想去堅持自己的想法。這些確實來日方長,而且計劃也即刻必須實施。就在他轉(zhuǎn)身之后,見著眾人參拜,他仍不死心,開啟了欲望窺穿。
得到的結(jié)果,并沒有因為韓渡的努力而產(chǎn)生太大的改變,趙成面上都帶著那種不情愿的樣子,就不用去說他的內(nèi)心,絕對是一成不變的對立。
魁流長老長續(xù)雖是面上平靜得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在欲望窺穿之下,韓渡心中涼下大半截,那種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所帶來的創(chuàng)傷原來是這么的沉重。
只不過,他把一切都掩藏得很好,不想讓人看出來而已。不過韓渡絕對相信,如果面對兇手,他那顆不容置疑的復仇之心。
就算古陽及其厚成,在欲望窺察下,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們的搖擺之意,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掩藏在平靜之下的災難。
讓整個魂門徹徹底底地臣服,已迫在眉睫。
韓渡他必須即刻就開始他的計劃。
重新走上臺階,韓渡站于魂桌之前,雙眼犀利地掃視過一圈,又一次提起了他的魂門第一言論,并問起幾位長輩的意見。
幾位長輩給出了完全對立的意見,元流厚成支持,他希望魂門能有更高的成就。趙成也支持,他在恭維韓渡,認為韓渡已具備這種能力,當然他說話之時,那種笑容看著有點怪異。
至于古陽與長續(xù),卻站在了對立的一面,他們認為魂門不是雄霸之門。第一個實力不夠,不說韓渡這個新上任的門主,就連魂門先主創(chuàng)門,當時也僅僅只能做到排名第三。能維持魂門不去沒落,這個才是魂門正道。
而對于正義,他們也提出了他們的見解,這種正義之說,也只是相對而說,所在的角度不同,得出的觀點自然不同。
“就比如,我們認為羅門是邪惡的,孰不知,在羅門的眼中,他們認為我們是偽善,殊途同歸而已。甚至,在羅門地盤的人,他們更討厭我們這樣的人,他們覺得偽善其實比邪惡更加可怕,而至于為何會被他們認為我們是偽善,這個問題其實值得門主去細細斟酌的?!惫抨柶届o地說道。
“古陽師叔,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他們怎么認為無所謂,最主要的是我們要怎么做,起碼要問心無愧,起碼對得起魂門正義四個字。”韓都不以為然。
“門主有雄心壯志是好事,可凡事當徐徐圖進,而不是一桿到底的去做。尤其門主所說,就是要去挑戰(zhàn)羅門嵐門,這種事情更要慎重,萬一一個不小心,魂門萬劫不復啊?!?p> “古陽師叔不必多說,這事就這么定了?!表n渡語氣堅定。
“如若門主執(zhí)意如此,恕古陽不敢茍同,屆時古陽自當退出魂門,就算閑云野鶴荒渡余生,也不要做一個魂門罪人?!惫抨柎鬄閻阑穑斆娣裾J了韓渡的立意。
這很難。
韓渡的話太狂,魂門想要爬上顛覆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一人強不代表魂門強,只有魂門強才有稱霸天羅大陸的可能?;觊T弟子雖是默不作聲,心中也有著清楚的衡量。就連厚成見著古陽惱羞成怒,他也默不作聲了,只是趙成仍在堅持他的觀點,他要一如既往地支持韓渡。
居心叵測。
看著趙成,韓渡冷笑。
韓渡自認為他完全有能力把魂門帶上一個全新的高度,這是他真心所想。而當前這種不穩(wěn)定的局面,卻是他最為需要的,他就是要給魂門一眾認為他是冒進與自負的錯覺。
只有在低洼點沖天蹦起,才能讓魂門一眾臣服,到那個時候,才是與魂門弟子把酒言歡,和顏悅色的最佳時機。而眼下,想要靠著和氣去籠絡(luò)人心,那是愚昧之至的。
這是墨武給他的建議,而且墨武也非常放心韓渡能做好這一件事。
“難不成,我韓渡新為魂門門主,難得有平天下之志,難得想揚先祖之光,在眾位長輩眼中,我還錯了?”
韓渡再次凝視整個大殿。
“罷罷罷......老朽已老,望門主好自為之”古陽見不能說動,嘆過一口氣,臉上流露的不耐煩之色更為明顯。
似乎,魂門門主大典也就這樣荒謬地要結(jié)束,誰也不想在這個正殿多呆一分鐘。對于這個新上任的門主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就連韓渡后面所說的讓三流門主各司其職,多招門徒,尋取賢德,為日后征服天羅大陸的兩個門派做好準備?;觊T一眾也是當著耳邊風聽著,他們要不就是鄙夷的神色,要不就低著頭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是懈怠的心,韓渡怎會不明,他的眼眸不為人知地閃過一際狡黠的光芒。他一甩袖,負于背后,雙眼變得極為犀利。
“奄風,你可知罪?”韓渡猛地大聲喝起。
突來的喝聲,就如晴天霹靂,震驚了整個大殿的人,就連奄風也是身體一震,整個人懵了。他茫然地看著韓浩沒有一點玩笑的樣子,才慌著轉(zhuǎn)頭向同門望去。
魁流弟子沒去注意奄風,都拉起一張死沉的臉,緊盯著韓渡,就連長老長續(xù)一張臉也一樣陰沉的嚇人。
他們很清楚,當前這位門主說的是什么,以及他真正的用意又是什么?
難道他想……
僅僅雙眼看過,奄風頭皮一麻,隨即理解了魂門一眾的意思。再次惶然地看著韓渡,卻仍是一張緊繃而極為嚴肅的臉。
他刷的一下跪去,伏地惶恐而言,“奄風知罪?!?p> 雖只是短短一句,奄風的冷汗己從額頭冒出,他伏地不起,不敢抬頭,雙眼只是慌張地看著地面。
不難看出,他腦袋在急劇思考。
韓渡無緣無故的發(fā)飆,凌紗眉頭輕輕一挑,走出一步,冷冷問起,“敢問門主,奄風何罪之有?”
“何罪?”
韓渡冷冷說過,一雙眼仍不離奄風,又加重了語氣,“奄風你的罪,難道還要本座來說?”
奄風身體又是一震,額頭的汗水滴猛地一下涌出,他一抹額頭,驚慌著說道:“奄風誤傷門主是不對,可這并非出自奄風本意。當時奄風是是情急之下想去殺死青劍客,這才不小心誤傷門主的。門主寬宏大量,懇請門主原諒奄風這無心之失?!?p> “做錯事,還這么理直氣壯,我想魂門沒有第二人了吧。好,就算你說的,你稍后留下,我來好好討教討教,你又是有何本事可以殺青劍客?!表n渡冷冷地說道。
眾人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這冷漠的話,不知覺間臉上就流露了鄙夷的神色。
更別說凌紗,她看奄風的神情,非常的糾結(jié),口中含糊嘀咕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一句話,側(cè)過頭看住了墨武。
在目光交集的那一刻,墨武讀懂了凌紗的眼神。他神色略帶不安,即刻單膝跪地,對韓渡抱拳說道:“師兄,青劍客一役之中,魂門一眾出力者眾多,既有責罰,怎可無賞賜?!?p> “師弟不必如此拘禮,你且上前幾步,說給大家聽聽?!表n渡變臉就如翻書一樣,隨即露出了笑臉,招手讓起。
墨武起身,走上幾步臺階,轉(zhuǎn)了身,就青劍客一役的所帶來的損失及災難作了一系極具表情的匯總,然后讓門主安排三流長老對此事貢獻杰出者作一些相應獎勵。
“墨武以為,魂門有難,也是靠大家同舟共濟,才得以渡過,這一點我相信,門主還是有是非之明的?!?p> 爾后,他又將目光定格在一身紅裳的凌紗身上,繼續(xù)說道:“凌紗在這次中也是功不可沒,如玉姑娘可是在后面大為贊賞,墨武心中也是欽佩直至。等日后閑暇之時,墨武定與門主一同登門道謝。”
話說完,墨武回頭看去韓渡,韓渡不大明白,凌紗救人他也看到,可是這個并不在墨武的計劃之內(nèi)。雖然韓渡不太明白,還是微笑著點頭,算是應下。
然而,凌紗卻似乎不太領(lǐng)情,她漠然著應答,“這些都是魂門弟子分內(nèi)之事,墨長老不必掛心。”
墨武臉皮輕輕扯了下,窘促地笑過,又將目光移向吳家三兄弟的臉上,“門主還未上任,就吩咐墨武了,說了吳家三兄弟的義氣。為此,今晚的門主夜宴,門主很希望三位能參加,我想三位必然是會賞光了?!?p> 門主夜宴,是魂門的一個宴席,在門主定落之后,魂門會按規(guī)矩辦一場奢華的宴席。而這一次就有些例外了,門主竟然不請三流長輩之人,而是請起三位吳家兄弟,這讓魂門長輩倍覺臉上無光,見著再無他事,他們也就悻悻離去。
吳家三兄弟本來也想跟著長續(xù)長老離去,見著墨武又再邀請留下,而長續(xù)長老也是叮囑說為人當守本分,他們也就無奈留下。
畢竟,當初在競技比武之時,他們可是與韓渡簽下生死狀。要不是韓渡心中有著這種特別的惜才之意,今日他們就沒有機會站著,而是在魂門后山與萬古先祖一起談成仙之道。
只有奄風,他靜靜地聽著邊上魂門一眾小聲的話語,默默地轉(zhuǎn)身,看著他們離去。
“還說什么遠大理想,一上任就來這套殺雞儆猴,人家奄風可是好心,這點是非都辨別都沒有,這個門主真的太差勁了?!?p> “你是錯了,門主這一手叫恩威并施,殺雞儆猴只是一個方面。他的另一手才是高明,在與吳家三兄弟比武之時就懂得要培植自己的勢力,這樣的人說差勁是你沒眼光,只能說堂堂一個魂門門主卻只能想出這點東西,俗了,太俗了?!?p> “我就說了,就這點水平,還想爭霸天羅大陸,簡直癡人說夢。”
大致就是這些話,總之他們都在排斥這位門主,奄風默不作聲,聽懂了他們的不敬之意。
可事實是這樣嗎?
顯然,奄風認為不是這樣的,這些魂門弟子只是看到了一些表面上的東西。
這個新上任的門主到底要干什么?
眾人離去,就連吳家三兄弟也被墨武帶去悠閑品茶,奄風坦然抬頭,看著韓渡,等待著韓渡的指示。
只是,在此時,奄風的心卻慌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