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的靜堂,坐落中堂內(nèi)院,挑高的門廳,盡顯大氣,此處正是云老太太的住處。
云老太太中年喪夫,云老爺走的時候幼子才會爬,她當年辛辛苦苦把四個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
如今含飴弄孫,逢客上門就稱老太太子孫滿堂,真正是好福氣。
此時的靜堂,歡聲笑語,正是有客人在。
客人正是在云府住了兩天的李家姨母,一場雨下了兩天,云老太太就沒讓人回去,收拾了屋子讓人住下。
這位李家姨母當年未婚喪夫,婚事耽擱了兩年,后來嫁到寶應(yīng)縣一個家境頗豐的商戶李家。
只是八年前京都亂起來,李家為避戰(zhàn)亂,舉家搬遷,一路逃到秀水縣,后來就一直在秀水定居。
李家在良秀山買了一座山頭,山上種果樹,山下種糧食蔬菜,如今靠農(nóng)產(chǎn)為生,這兩年形勢好,李家很快就在秀水縣立了起來。
李家每日都會送些瓜果蔬菜,逢年過節(jié)還時不時送一些火腿肉、魚蝦蛋蟹、米面糧油。
李老太太偶爾會來拜訪,云老太太年紀越大越喜歡熱鬧,聽說她過來總是熱情的招待。
門外進來一個丫鬟,聲音清脆的傳話,“老太太,三太太過來了。”
“快讓人進來!”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面頰清瘦,頭發(fā)花白,發(fā)髻梳的一絲不亂,她一身褚色春衫,手拿紫檀佛珠,老態(tài)龍鐘的坐著,笑著開口。
吉嬤嬤扶著溫氏緩緩進門。
云老太太一見她進來,就招手讓她過去。
“不是讓人傳話了,回去休息就是,還跑來作甚?”雖是責備的話,但言語之間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婆母?!睖厥仙锨笆┒Y,“李姨母。”
坐下首的李老太太面頰豐腴,皮膚白凈,連頭上的銀絲都難見一根,一眼看過去就比云老太太年紀要小,她一身靛藍色羅衫,身上沒有過多的飾物,只插了一支如意頭的玉簪,腕上是瑪瑙鐲子,低調(diào)中藏著殷富。
“快坐,別在乎這些虛禮了?!痹评咸屗谏砼?,“你母親如何了?”
“說起來婆母可別笑話,我母親暈倒是因為懷了身孕。”
“竟有這種事,親家母好福氣?!痹评咸馔獾暮埽H家母身體一向健朗她是知道的,突然聽說暈倒,連她都嚇了一跳,就讓媳婦回去看看。
“只是母親老年懷子,羞愧難當,并不想生?!?p> 溫氏母親的原話,已經(jīng)是年近半百的人,外孫子都入學了,她老蚌生珠,要讓鄰里街坊笑話死。
“笑君老蚌生明珠,自笑此物吾家無。這事別人想要都沒有,可是喜事,再說你母親身體一直健朗,年齡也算不得大,讓你母親寬心養(yǎng)胎,可別把他人的閑話放在心上。懷個孩子不容易,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了!”云老太太勸。
溫氏名穗寧,她只有一個妹妹,如今妹妹也已經(jīng)出嫁,家中沒有兄弟,只他們兩夫妻在家也是落寞,溫老爺自然盼著老妻能生下孩子,說是他老年得子,哪能說不要就不要。那話的語氣簡直就是一定會是個兒子似的。
“姐姐說的是,親家太太身體好才能懷上孩子,本來就是不容易的事,小產(chǎn)更是傷身,親家太太可要三思而行?!崩罾咸胶汀?p> “正是李姨母這個道理,只是我雖勸她別打胎,她到底還沒想通,不想讓外人知道。她現(xiàn)在胎未坐穩(wěn),我擔心她聽了閑話心緒難安就不好了。”
“你放心,這事我不傳出去,就當不知道。”云老太太看著李老太太,“你李姨母也不是外人。”
“三太太放心,這事我只當從來沒聽說過。”李老太太道,“若這事從我嘴里傳出去,天打五雷轟!”
溫穗寧道,“李姨母可別說這樣的重話,李姨母的為人我自是信的,不然我也不會就這么說出來?!?p> “都聽到了?不可在外閑言碎語,記住了嗎?”云老太太又告誡了一番房里的奴仆。
兩個丫鬟齊聲應(yīng),“記住了,老太太?!?p> 溫穗寧又呆了片刻,說了會兒話,就提起三丫頭的事。
“婆母,剛剛兒媳去看過姝娘了。”
“我剛剛還想問呢,你如今雙身子的人,萬萬不能讓人沖撞了。撞上你的那丫頭呢?可曾處置了?行事毫無規(guī)矩,留著都是禍害?!痹评咸蘼暤?。
“大嫂已經(jīng)吩咐處罰,十個板子,打發(fā)到凈房去干活了?!?p> 這樣的處置云老太太還算滿意,“你回去多休息才是。”
“兒媳只是聽說姝娘落了井,本想遠遠的看一眼,她先前雖說瘋傻無狀,但怎么說都是老太太的嫡親孫女,我這做嬸嬸的怎么說都得去看看……”溫穗寧看著云老太太的神色,話題一轉(zhuǎn),開心道,“不過,姝娘總算是恢復(fù)了,她如今舉手投足禮數(shù)周全,跟人說話有條有理,我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閨閣千金呢。”
“三姑娘能康復(fù)那可是好事,老太太有福了。”李老太太笑道。
云三姑娘瘋瘋傻傻這幾年,云老太太本來對她都無感了,這會兒倒是期盼人快快好起來,好讓她見上一見。
屋里歡聲笑語,正說著話,剛才進來傳話的丫頭又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