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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話說,打出來的夫妻,揉出來的面。
三五個回合之后,身單力薄的何桂花就已經(jīng)被推倒在伙房的柴草堆里。只見她頭發(fā)、身上和鞋上,沾滿了柴稈、草屑和塵土,像一位四處逃難而落魄不堪的難民。
“媽!你們別打啦。”一旁勸架的范懷民趕緊上前拉住老媽的胳膊,準(zhǔn)備將倒在柴草窩里的何桂花扶起來。
“不中用的狼吃的,滾一邊兒去!”何桂花一邊使勁地甩脫范懷民的手,一邊有氣無力地坐起身來,滿臉憤慨地罵道,“一個大男人家的,老跟一個婆姨過不去。我就不信了,今天如果有本事,就讓你老爹打死我,我陪他一起上西天去!”
“你這個潑婦!臭婆娘!今天不給錢,老子決饒不了你?!狈吨艺\疾步上前,順勢騎在何桂花的身上,左手扭住何桂花的手臂,右手就要向何桂花的臉上煽去。
只聽“啪”的一聲,又一個響亮的耳光,實實在在地抽在了何桂花像花貓一般的臉上。
被動挨打的何桂花更加氣急敗壞,上躥下跳,左沖右擋,隨即雙腳猛一用力,將騎在身上的范忠誠蹬翻在地。然后,一骨碌爬起身來,像一名奮勇殺敵的戰(zhàn)士一般,順手抄起靠墻邊案板上的搟面杖,劈頭蓋臉地向范忠誠頭上揮去。
說時遲,那時快,范忠誠只見眼前黑影一閃,一把粗壯的搟面杖已然迎面而來,直嚇得他趕緊側(cè)身扭頭閃避。
幸虧范忠誠常年勞作,腿腳靈便,動作敏捷,面對凌空而至的搟面杖,閃避得及時。迅疾的杖鋒猶如秋風(fēng)拂過,只是擦破了范忠誠左耳耳廓的表皮和肩膀的外衣。一時間,一股殷紅的鮮血頓時順著范忠誠的左耳流了下來,滴滴答答地淋到他的胸前、腿上,很快又滲進了范忠誠的衣服和伙房的一方土地上。
一看自己竟然打傷了人,還流了一攤血,一向膽小如鼠地連只雞也不敢殺的何桂花頓時嚇蒙了,立時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剛才還緊緊握在右手的搟面杖,“哐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仿佛一條被抽了筋骨的魚兒,何桂花的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一屁股癱坐在伙房的土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一旁的范懷民更是嚇壞了。還未來得及阻止老媽何桂花發(fā)飆,卻已看到老爹范忠誠血流如注,一時目瞪口呆地愣怔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術(shù)一般。
眼見大勢不好的范懷英,吼吼喊喊地沖出院子大門,向附近的親友家里求救去了。
回想剛才,范忠誠眼見寒光撲面而來,心中頓時大駭。條件反射似的迅速偏頭躲避。只聽一絲寒風(fēng)“嗖”地閃過,頓覺得耳廓火燒一般鉆心地疼痛。他本能地用手一摸耳朵,滿手卻早已被鮮血染紅。
每逢大事必冷靜。多年以來,作為一家之主的范忠誠,漸漸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xí)慣。眼前如此血腥而慘烈的場景,倒讓天性忠厚樸實的范忠誠的心情逐漸冷靜下來。
“呔!你這個婆姨簡直瘋啦!有誰家的婆娘這么狠心,竟然打傷自己的男人的?”范忠誠用手摸著耳朵,泄氣似的朝著軟在地上的何桂花屁股上踢了一腳。
“爹,別再打啦!都鬧成這個樣子,你們這些當(dāng)長輩的,咋忍心下得了手呢……”心神終于反應(yīng)過來的范懷民一下子來了勁,猛然將老爹范忠誠一把拉開。
“臭小子,關(guān)你屁事啊!要不是瞅著你們兒子都沒出息,我們爹娘老子就是打架打死了,又有啥相干?——愣著干啥?趕緊給老子找藥去?!狈吨艺\一邊用滿是鮮血的左手捂著自己流血的耳朵,一邊甩門朝上房里走去……
一場家庭風(fēng)波,就此悄然過去。
事后,生性善良而耿直的范忠誠為此后悔不迭。真傻呀,怎么把對別人的怨氣,全都撒在自己最愛的人身上了?
從此以后,范忠誠再也沒有動手打過何桂花。在后來的日子里,老兩口雖然也有磕磕碰碰,吵吵嚷嚷,但總能做到互相謙讓,日子倒也過得和和美美。
可是,有誰家的日子能過得一帆風(fēng)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