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瓢潑的大雨從夜空里澆下來,青石板鋪成的路面積著些許雨水。
蘇枕書應(yīng)約去朋友的舞廳逗留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已是凌晨,車窗上的雨痕不斷,昏暗的燈光下,回家的路都看的有些不真切。
“少爺,明天黃家大少爺還約了你,還去嗎?”
“天氣不好,不去了!”蘇枕書一門心思想盡快回家,見自己那喜愛吃醋的妻子。“開快些!”
“好!”
司機打了強光,一個加速,正要沖向雨簾里,豈料一抹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車前,司機一個剎車,車身一晃,蘇枕書整個人差點彈出去。
“怎么了?”
“好像有人!”
“下車看看!”
司機撐了傘下車,卻見一個身穿洋裝的女人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己身上的污水,抬起頭來罵道:“眼瞎嗎?看不見前面有人?”
“對不起,雨太大了,實在沒看清!”
司機連聲道歉,
“我看你就是瞎了眼!”李殊詞憤懣的瞪向他,她好不容易從家里跑出來,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自己最愛的那一件,居然就這么被弄臟了!“我這個衣服,可是我花了大價錢做的!”
蘇枕書耐著性子坐在車里,卻見司機久久沒有處理好,窗外的女人穿著白色洋裝,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梳成歐式宮廷卷發(fā),一看就是喝過洋墨水的。
樣貌嘛,倒也不錯。
蘇枕書推開車門,一股濕氣撲面而來。
司機立刻將傘撐在他頭頂,“少爺,這位小姐說我們撞了她,要幫她一個忙,送她去碼頭!”
“哦?”
蘇枕書挑了挑眉,抬腳走過去,在女人面前站定。
“這么晚,你去碼頭干什么?”
李殊詞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人,可是眼前這個,氣質(zhì)非凡,絕對不一般。
借著車燈,她仔細打量了這個男人一眼,臉頰竟然緋紅起來。
“我有事,總之一句話,你要是不送我去碼頭,我就去警局告你們!”
蘇枕書想今晚沒法早回去了,倒想看看這個女人要干嘛!
“上車!”
身上濕漉漉的,有些涼,李殊詞一邊哆嗦著,一邊坐在角落里,離蘇枕書遠遠的。
見她冷,蘇枕書從身上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她。
“穿吧?!?p> “不用!”
李殊詞生來倔強,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不穿,我立刻讓你下車!”
“你……”
李殊詞拗不過他,只好乖乖穿上外套。
男人的衣服有股淡淡的藥香,聞起來不錯。
凌晨的碼頭煙雨朦朧,少數(shù)船只停在岸邊,卻瞧不見一個人。
李殊詞在碼頭叫了幾聲,沒人應(yīng)答。
雨下的很大,碧綠的水面此刻看起來黑壓壓的,有些可怕。
“這位小姐,現(xiàn)在碼頭是沒人的,而且,今天下暴雨,也不會開船?!?p> “要你說!”
蘇枕書好心提醒,李殊詞卻一點也不領(lǐng)情。
“那你送我回去!”
“好?!?p> 回程途中,李殊詞一直擰著眉頭,郁悶的很。
“小姐可是有心事?”
“如果有人逼你娶一個你不認識的女人,你會如何?”
李殊詞揚起視線,一張英姿颯爽的臉龐離蘇枕書極近。
“并不是一件壞事,我和我妻子就是如此,可我很愛她?!?p> 李殊詞微微一怔,原來,他有妻子了。
蘇枕書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很晚,繆素君還未上床躺下,她拿著書坐在桌邊,一直等到實在困到不行,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蘇枕書推開門,看見自己的小妻子一直在等自己,心中滿是歉意。
他將她抱上床,又小心翼翼的躺在了她身旁,才摟著她進入夢鄉(xiāng)。
繆素君平日里無聊養(yǎng)的那只鸚鵡一大早的就在窗外叫個不停,小菊端著盆洗臉水快步走過來,惡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別叫了,再叫,我讓小姐把你給吃了!”
那鸚鵡似乎聽懂了小菊的惡毒威脅,跳了跳,便不再叫了。
小菊得意洋洋的捧著盆推開了房門,“小姐,姑爺,起床了!老夫人說今日有個飯局,讓小姐和姑爺一道去趟伯倫樓?!?p> 掀開繡花被,繆素君纖纖玉腿落了地。
今日她穿了件低領(lǐng)的旗袍,脖頸上的印記看的不太清楚了,不礙事。
替蘇枕書換好衣服后,她掀開釉玉門簾,在小菊的伺候下洗了臉梳了發(fā)髻。
在蘇家三年了,繆素君極少出過蘇家大門,唯幾次還是回娘家去,走的卻是后門。
未有所出的蘇家女人,沒有資格走大門。
可這次,繆素君卻陪在了蘇枕書身旁,和他一起出了正門,上了蘇家華麗的轎子。
伯倫樓是鎮(zhèn)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有錢人消遣的地方,里面還有戲臺,二樓設(shè)雅座,專供人聽戲飲酒。
蘇家一大家子來了,伯倫樓的老板以及一眾伙計早就迎在了門前。
“蘇老夫人您來了,李家人已經(jīng)在樓上等著了!”
老板娘搖曳著身子領(lǐng)著眾人上了二樓,繆素君看著老板的身影,在腦海中仔細搜索著“李家”,印象中,蘇家并沒有什么李姓的親戚。
“四嫂!”蘇遲暮拉了拉繆素君旗袍的一角,“你放心,無論發(fā)生什么,四哥都是最愛你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四嫂!”
蘇遲暮的話讓繆素君更加困惑,等到所有人進了雅座,繆素君才看見了坐在一張八仙楠木桌前的曼妙女子。
她穿著潔白的洋裝,梳著最新潮的發(fā)型,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自信的氣質(zhì)。
“蘇老夫人!”
李家兩位老人起身,同蘇老夫人打招呼。
“不好意思來晚了,坐,大家都坐!”
老夫人招呼著大家坐下,李殊詞忽然從椅子上起身,看著蘇老夫人身后的蘇枕書一陣激動,“是你?”
“是你?”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站在蘇枕書身旁的繆素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看著兩人驚喜的目光,細長的柳葉眉情不自禁的皺了皺。
“枕書?你們認識?”
蘇老夫人很是驚訝,笑著開口詢問。
“勉強算認識?!?p> 蘇枕書握住繆素君的小手,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掌冰涼,毫無一絲溫度。
“你冷嗎?”
今日的雨還未停,初夏,還是有些涼意的。她的身子一向不好,他有些擔(dān)心。
“不冷?!?p> 繆素君搖搖頭,他手掌心的溫度雖然灼熱滾燙,可……暖不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