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經念叨的,白天孫凌菲才提起李瑾,晚上他就悄悄上門了。
金九音看到他嚇了一跳,“少將軍怎么來了?”一邊把人讓進屋,招呼錦繡上茶。
李瑾乃漠北守將李正陽長子,年方十七,文武雙全,十二歲便跟隨父親一起戍邊,他膽色過人,作戰(zhàn)勇敢,是以人稱少將軍,打從心眼里愛戴。
李瑾看著眼前眉目如畫的少女,心頭一陣激蕩,明知道不該唐突,視線落在她身上卻怎么也移不開。又聽她口稱少將軍,不由浮上三分黯然。
“小將此來又要麻煩姑娘了。”李瑾抱拳,“軍師夜觀天象,今冬必比往年天寒,韃靼那邊恐有大戰(zhàn),家父心慮糧草------”他面色一紅,有些說不下去。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最忌糧草短缺,飯都吃不飽,如何上陣殺敵?幾年前父親得罪了兵部尚書,事后雖忍氣吞聲賠罪,然在暗處兵部尚書仍多有為難,糧草便是其中一樣。
與別處相比,漠北軍的軍餉糧草一向數(shù)量不足,且到的遲緩。他一句國庫空虛,父親也沒有辦法。
若是平時咬牙也能支撐,大戰(zhàn)時期卻是不行。
一想到父親都無計可施卻要為難一個姑娘家,李瑾就無比汗顏,臉上更熱了,“------姑娘處可能挪些出來------姑娘放心,小將可以保證,銀兩上頭斷不會虧待了姑娘-----”想起將軍府同樣捉襟見肘,哪里湊得出一大筆銀兩,李瑾心虛的低下了頭,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惶恐不安,卻又認真承諾,“總之瑾不會讓姑娘吃虧的。”
他神情鄭重,臉上有著屬于少年人的真誠。
“少將軍言重了,令尊乃是風光霽月之人,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九音沒什么好擔心的。況且若沒有邊軍兄弟流血殺敵,抵御外敵,何來我等小民安定的日子?九音對令尊及將士們一向敬重?!苯鹁乓粽溃凹Z食和去年一樣三萬石,其中的一萬石是九音的一點心意。傷藥-----”
她沉吟了一下,“比去年多兩層,少將軍覺得這樣可好?”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她金九音是個自私小氣的人,但兩輩子都欽佩軍人,沒有他們的孤守寂寞,流血犧牲,哪有百姓的好日子過?所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她十分樂意為他們做點事情,也愿意看到他們傷了有藥保命。
至于糧款,她還真不擔心,就算李將軍籌不出銀兩,不是還能在別處找補嗎?就是有李將軍做靠山,她金九音一介女子才得以在漠北立足,才沒人敢在客棧鬧事。
“善,大善!”李瑾大喜,連連點頭,臉上滿是感激,有了這些糧,他們就有信心守住邊關,不讓韃靼踏入大夏的國土半步。有了這些傷藥,他的袍澤,他的兄弟,受了傷也能多幾成活下來的希望。
“小將代家父,代邊城將士兄弟感謝姑娘大義?!崩铊鹕肀?,對著金九音行了大禮。
金九音慌忙回禮,“擔不得少將軍大禮。”
“不,姑娘擔的,姑娘為軍中做的,小將全都記在心里?!崩铊?,猛地想起一事,表情有些為難,“小將還有一事相求,酒------姑娘手中的燒刀子酒------”
要了糧又要了傷藥,現(xiàn)在又要酒,李瑾真的難以啟齒,可是來時軍師反復交代,說燒刀子酒烈,不僅可以御寒,而且用來清洗傷口效果奇好,所以為了袍澤,他豁出臉面開口了。
看著眼前面紅耳赤窘迫的少年將軍,金九音難得起了幾分憐憫之心,擱現(xiàn)代也就是個高中生,半大少年,可在這大夏朝,他已經是經歷過無數(shù)場惡戰(zhàn),死人堆里鉆進鉆出的少年將軍了。
唉,誰都不容易,當兵的尤甚。
“可以。今年的量不多,九音留一半,剩下一半便送與軍中了?!?p> “多謝姑娘!”李瑾喜出望外,高興的手搓衣裳,有些傻氣了。
雖然送出了一大筆東西,金九音的心情卻不壞,這樣稚嫩的面孔,挺拔的身板,鮮活的表情,是她這個歷經滄桑的人所羨慕的。
金九音送李瑾出去,出了門他又停住腳步,“姑娘,還有一事。”左右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家父讓小將轉告與姑娘,客棧中那位京城的客人乃林妃之弟慶寧侯府四爺林崇淵,他與徐副將相交,日前求見家父,言辭中對姑娘多有打探。”
他深深看她一眼,“家父雖不知他有何企圖,但請姑娘小心,也請姑娘安心,在漠北的地頭上,小將父子要保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p> 金九音一怔,臉上表情淡了淡,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復了自然,鄭重道謝,心中感慨送出去的東西沒有白送,李將軍能想到提醒她一句,就說明她以往的功夫沒有白費。別看只是一句,對她來說卻十分重要。
在這個朝代就要遵守這里的規(guī)則,她再有錢,再有糧,沒有足夠的勢力也不過是懷抱金元寶過鬧市的娃娃,不僅保不住金元寶,連自個的性命都在別人手上。
尤其是她還長了這么一張臉,覬覦的人太多了。
所以外公幫她找了個靠山,李將軍用她的糧食,她借李將軍的勢。不過金九音也不會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自己發(fā)展勢力才是上策,經過幾年的努力,現(xiàn)在交易的雙方她已經不落下風了。
就算某天李將軍翻臉不認人,也得慎重考慮。
從她臉上看不出什么,李瑾眼底浮上擔憂,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金九音假裝沒有看到他的欲說還休,輕聲道:“少將軍一路順風?!?p> “姑娘保重?!崩铊槐D身沒入了無邊的黑夜。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金九音站了許久,眼神冰冷。慶寧侯府的四爺,四叔?呵呵,她是不認的,她連親爹都不想認,更何況一個叔?
林妃!
哦,原來還是皇帝的小舅子,難怪這么快就翻案了,呵呵,古往今來枕邊風一樣厲害。
只是任你潑天富貴,我金九音一絲都不眼紅,你最好也不要招惹我,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六親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