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天黑了又亮了,今天的客人出奇的多,有孤身仗劍的游俠兒,有走貨的商隊,還有一小隊巡邊的兵爺,到了晚上的時候,大廳里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小康和小唐手腳麻利都不大能跑得過來。
劃拳,喝酒,高天闊論,十分熱鬧。
燕飛遙正和鄰桌拼酒,喝得眼珠子都紅了,還高喊著“哥倆好呀,六六順啊”。
幾個兵爺在侃大山,說的是什么?無非是吹牛。聽到旁邊錦衣公子慨嘆天冷,隨嘴接過了話茬,“這算啥?等進了冬天才叫冷呢,那小風(fēng)跟小刀子似的,直往你骨頭縫里鉆?!?p> “兄弟是外地來的吧?咱們這地沒別的特色,就是天冷,那雪一下就是十天半個月,厚得都能把人埋了。”
“別說牛羊馬匹了,就是人,每年都有熬不過去的?!?p> “天越冷,大戰(zhàn)越多,韃靼的牛羊都凍死了,沒的吃了就南下?lián)屧蹅兊模锏?,直娘賊?!?p> 錦衣公子欽佩,“兵爺們也不容易啊?!?p> “這有啥,誰讓咱干的就是這個呢?當(dāng)兵吃糧還能怕死?宰一個夠本,宰倆就賺了,頭掉了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來,喝酒?!闭f話的兵爺豪爽的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引得眾人紛紛喝彩。
那一桌走商的本十分謹(jǐn)慎,只默默吃菜喝酒,現(xiàn)在也被漠北兵漢的豪爽所感染,熱血沸騰。男人嘛,誰心中還能沒有個上陣殺敵的英雄夢?
說著,笑著,鬧著,突然一聲怒喝響起,“信不信老子揍你!”隨后是桌上酒碗摔到地上的脆響。
整個大廳頓時一默,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了過去,只見游俠兒和兵爺不知怎么起了沖突,游俠兒揪著兵爺?shù)囊陆螅瑖娭茪夥藕菰挕?p> 被揪著的兵爺也不勢弱,“當(dāng)爺是嚇大的?誰揍誰還不一定呢?來,來,有種朝爺這兒招呼?!鳖^往游俠兒身上頂。
“你以為我不敢?”
“誰慫誰孬種,來,來呀!”
邊上還有一群跟著喝倒彩的,“揍,揍呀,揍他娘的?!?p> 眼見惡戰(zhàn)一觸即發(fā),掌柜的和小唐對視一眼,他努努嘴使眼色,示意小唐過去勸架。小唐撇嘴,一點都沒有上前的意思。
掌柜的瞪眼,臭小子,還能再懶點么?
小唐挑眉,你不懶你上呀。
掌柜的氣結(jié),我老人家年邁體弱,磕著碰著怎么辦?個榆木疙瘩,一點都不知道尊敬老人家。錢小康那個小滑頭跑哪去了?沒事盡在眼前晃,一有事他不見蹤影了??坫y子,一定得讓東家扣他的工錢。
別看掌柜的讓小唐去勸架,其實他一點都不懼打起來,甚至還盼著打起來呢,沒看他的手已經(jīng)放在了算盤上,就等著算打壞了幾張桌子多少盤子碗,壞一賠三,這買賣做的。
不賠?不賠你試試?你能走出漠北嗎?至于那幾個兵爺就更好辦了,東家和邊城守將李將軍有點交情,直接把人拎過去,說不定還能討回五倍的賠銀呢。
這么說吧,別看他們客棧老弱病殘,還真沒有人敢在這鬧事,因為他們東家是這漠北最大的地頭蛇。
就在這時,變故陡然發(fā)生,一條長鞭“啪”的抽在游俠兒的手上,他吃痛,一下子松開了手,暴怒,“誰偷襲老子?”
“你要當(dāng)我老子?”一個紅衣少女站在樓梯上,手中提著打人的長鞭,慢慢的纏繞著。
少女雖年少,卻極美。她肌膚勝雪,雙目猶如一泓清水,秀雅絕俗,自有一股清靈之氣。她神態(tài)悠閑,美目流盼,桃腮帶笑,氣若幽蘭,紅衣襯著雪膚,堪比盛放的牡丹,當(dāng)真比從畫里走下來的還要好看。
聽她吐語如珠,聲音又柔和又清脆,動聽之極,可全場客人均頭皮一緊。
而錦衣公子卻眉心一緊,這個聲音他聽過,就剛到客棧那天。
燕飛遙死死捂住伙伴的嘴,抬頭賠笑臉,“東家姑娘來啦,一年未見您的容色更盛了。燕某這朋友是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您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就當(dāng)他是放屁。壞了的東西我們陪,三倍,啊不,五倍賠。江兄,快給東家姑娘賠禮道歉?!?p> 見江臨怒目圓睜,他也不敢放開手,直接壓著他的頭往下按,“東家姑娘莫惱,就當(dāng)給燕某個面子?!毙闹邪底院蠡趧偛旁摂r著江臨的,可誰能知道被東家姑娘撞個正著?
“燕飛遙啊,嘴兒可真甜?!苯鹁乓粑⑽⒁恍?,“你的面子我當(dāng)然要給,算啦,東家我也不是小氣的人?!逼沉艘幌卤晃孀∽毂锏媚樛t的人一眼,慢條斯理的把長鞭放到錦繡手中,緩緩下樓而來。
“多謝東家姑娘。燕某前些日子得了一根野山參,頗有些年頭,回頭我拿與東家姑娘。”燕飛遙松了一口氣,也不在乎破財了,能消災(zāi)就成。他雖然沒有親歷過,卻是親眼見過這位主兒的手段。
大冬天的,她讓人扒了鬧事者的衣裳綁在柱子上,每隔一炷香潑一遍涼水,真真讓人生不如死。
而她,在旁邊擺著宴席吃著看著,還邀請客棧里的客人一同入宴。
那時候她還沒現(xiàn)在這么大,還是個梳著丫髻的小丫頭。
十多個七尺漢子噤若寒蟬,包括他在內(nèi),沒一人敢吱聲。
金九音點頭,“拿與掌柜的,顧伯瞧瞧值多少銀子,東家我不占你的便宜?!?p> “東家姑娘說笑了,這是燕某的一點心意,提銀子就見外了?!毖囡w遙更加放松,臉上也有了笑意,只是手上依舊沒松。
“心領(lǐng)了?!苯鹁乓粑u頭。
其他人也是面上一松紛紛和金九音打招呼,你一句東家姑娘好,我一句東家姑娘真好看,大廳里又熱鬧起來。
金九音笑意盈盈,又大方又親切,和剛才冷臉抽人鞭子判若兩人。
“這位客官有些眼生,頭一回來漠北吧?”金九音停在錦衣公子桌邊,水眸輕閃。
錦衣公子微微頷首,“某確是頭一回來?!?p> 金九音眼眸翦翦,很好奇的樣子,“敢問客官哪里人士?”
錦衣公子一笑,抬眉,“某乃京城人也?!?p> “京城啊,天子腳下,皇城根兒啊,好地方!走親訪友還是辦事啊?”金九音贊道,打量了兩眼,“也只有京城才孕育得出客官這般風(fēng)神毓秀的人物。”
“東家姑娘過獎了?!卞\衣公子一拱手,又道:“訪友,算是訪友吧。”
“訪友啊?!苯鹁乓粢荒樍私獾臉幼?,話鋒卻是一轉(zhuǎn),“昨兒便是客官想要一嘗水煮肉片?怠慢了貴客,實在抱歉。”
她微微躬身以示歉意,臉上卻一片坦然,不等錦衣公子開口,兀自就揚聲高喊:“李大嘴,給京城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上一份你拿手的水煮肉片?!?p> 又轉(zhuǎn)向掌柜的,伸手比了個八字,“顧伯,八折,給打八折,算咱們客棧賠罪了?!?p> 錦衣公子險些失笑,賠罪不是該免了銀子嗎?還是頭一回見打八折的,又想起剛才的五倍賠銀,了然了,這位東家姑娘有點不大氣啊。
“某,謝過東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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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之和
東家姑娘出場了,是不是很霸氣?掌聲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