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無良殿下
“你們說,這前太子鋃鐺入獄,下一個會是誰?會不會是順延到四皇子?”。
“四皇子?這二皇子被抓,難道就沒人去救?成年的皇子里可就這一位了,這個時候立下面的,這不是自尋死路嘛,多少眼睛看著咱們南宴?”。
“噓……你可小聲點(diǎn)吧,這二皇子能被送去邊塞,擺明了就是狼入虎口,有去無回,何況當(dāng)時力主送二殿下去的人,可不就是今兒蹲在那里面那位?你認(rèn)為他會給自己的絆腳石留活口?就算北齊留著二皇子,但凡他把人獻(xiàn)在戰(zhàn)場想謀取什么,如今的南宴,二皇子能選的唯有一死,他不死,這仗怎么打?”。
不算喧嚷的街道,唯一朋克高座的,永遠(yuǎn)是消息的中心,茶樓。
哐當(dāng)一聲,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我說,你們在這嘰嘰歪歪一大堆,怎么不想想去參個軍?就算不參軍,也別這樣長他人志氣,南宴能落得這般田地,都是你們這些不作為的蛀蟲,有本事上陣殺敵??!”。
“嘿,我說你這人有病吧?你這么高尚,你怎么不去參軍?你這一身打扮還同我們在這打望,你又算哪根蔥?”。
“你以為我不想?yún)④??我哥哥弟弟都去了,就留下家中老人孩子,我若再去,這個家誰看顧?”。
樓里突然靜了一瞬。
那人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神情激昂里還帶著三分悲傷,“我父親死在戰(zhàn)場,消息送回來的時候祖母沒撐住,也跟著去了,好在朝廷發(fā)了慰問,母親每日帶著我們幫人做工,今日我便是來這茶樓送柴火的,哥哥和弟弟也是四個月前才去的儲西王麾下,你們知道我弟弟多大嗎?”,悲從中來,用手掌抹開眼淚,那人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字一頓道,“不過十三歲的年紀(jì),他第一次挑水煮飯獻(xiàn)給了軍營,手掌肩膀腳底都磨出了指姆大的水泡,四個月,來信三次,每次都是出戰(zhàn)后的第二天發(fā)來的,他告訴我,軍營里很多人受了傷,夢里喊的都是不能死,他才十三歲,就已經(jīng)見過了這世上最殘酷的生存方式,我們雖然心疼,但是比起你們!在座的太多人來說,他是值得我們一家人驕傲的!”。
或許是他嘶吼的畫面太真實(shí),讓許多人眼里多了些動容。
“十三歲都知道的道理,我不相信你們不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時候還有閑心在這里等著看誰的笑話,無怪乎他日三國的鐵騎踏在你們臉上!”。
“……”,人群里,有人猛的站了起來,大概是突然想到了那個畫面,被嚇到了。
青年見此,卻是不在多言,吸吸鼻子,將扁擔(dān)扛在肩膀,袖子橫擦過布滿血絲的眼眶,挺直著脊梁走出了人們視線。
掌柜的似乎也被嚇到了,久久沒能回過神安撫,其實(shí)這樣的事又有幾個人不知道呢,不過是往日來營造的氛圍讓大家麻痹了,不愿意去想未來將會面臨的情況而已。
如今有人這樣捅破這張紙,恐慌只是暫時的,終是會有人邁出那一步,也終是會有人明白當(dāng)下最應(yīng)該做什么。
不同的故事,悄然上演在不同的地方,弱小無助又深明大義從來都是人們心里最容易被接納的方式,每一個故事側(cè)重的出發(fā)點(diǎn)不同,可結(jié)局和初衷是相同的,端看又多少人能為這樣一份大義與赤子之心買單。
離開茶樓,少年眼眶紅紅的,從來只聽得人說打仗死了多少人,又誰贏誰輸了,誰功勞最大了,誰又立功了,還從來沒這般深切的聽人說一個小人物的故事。
父親是南宴的頂梁柱,他承受的壓力與悲傷只會有增無減。
“南宴,缺信仰”。
少年一愣,電光火石之間,又想起今早殿下問起他的一句話,眼神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釋然。
他總覺得殿下每做一件事,總會有某種意義在里面,他從一開始就并不認(rèn)為殿下這一路走走停停,是真的毫無由頭。
哽咽著聲音,少年小聲問,“殿、殿下,剛剛那個人是……”。
百里權(quán)卻突然停步,漆黑的眸色遠(yuǎn)遠(yuǎn)定格在那老人身上。
老人卻比他直接,三步做一步,徑直走到他跟前半蹲下,一雙眼睛透著稀罕,“外公家的小子”。
紅色發(fā)帶微動,百里權(quán)負(fù)手與他對視,聲音不緊不慢,渾然天成的雅寂,“嗯”。
老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上突然就有了笑意,上下看了看百里權(quán),眼睛里流露著欣賞,“不錯,長得好看”。
莫玉臣,“……”。
“怎的,不和外公喝一杯?”。
外、外公?
少年臉色一僵,如如如如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今天才得罪了殿下外公一家吧?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