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趙凱才確信自己真是一個反應(yīng)遲鈍、不夠敏感的人。
外人在場，他有太多的話說不出來，不放心，不忍心，又那么不想走，一起出門，看吳安開車離去，幾經(jīng)猶豫，鑰匙拿出來又放進(jìn)去，終是沒再進(jìn)去。
不知道她晚上會不會再痛，如果再痛了，如果能夠堅持，肯定不會給自己電話的，想到她要一個人默默忍受，或許還會那般打滾，趙凱就一陣揪心，果真是后知后覺，果真是想的不周全，可已經(jīng)到家了啊……
如果她痛得受不了打電話，自己睡著了沒聽見怎么辦？如果她來不及打電話，怎么辦？這一晚上趙凱醒來幾次，一睜眼就先看手機，沒有未接來電就先松口氣。
如此，終于熬到天亮，來到了素雅家。
素雅還沒起床，昏昏沉沉坐起來“這么早”，她是剛剛才勉強睡著，此刻被趙凱的門鈴聲、開門聲驚醒，自然有些萎靡不振：“你拿著鑰匙，怎么還按門鈴？”
“按門鈴是為了告訴你，我要進(jìn)來了，你得注意一下?！壁w凱解釋，“就像你平時敲我辦公室，隨敲門隨進(jìn)來那樣?！?p> 素雅啞然，是這么個理。
可是，她還沒起床呢，這也太……
“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再疼？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趙凱問。
“沒有，沒事了，我真的沒事了。”
“實在不該這么早打攪你，”趙凱說，“一起吃點早飯，等會我去市政府，發(fā)改委有個調(diào)研會?！?p> “你快去吧，別耽誤了，”素雅著急了，“你不用過來給我送飯，我餓不著的，在家里。”
“沒事，時間來得及，你就在床上，先吃點飯再補覺吧。”趙凱可不著急。
“不用這么夸張，”素雅說，“我這又不是什么大事，真的……”
“還要怎么夸張？”趙凱生氣了，“受的罪還不夠嗎？聽話！”
趙凱極少發(fā)火，素雅見狀，不敢說話，任趙凱把早飯拿到床邊桌子上，用熱毛巾給自己擦手、擦臉，喂自己吃早飯。
照顧就照顧吧，她想著，他倒把這里當(dāng)做他的家，一點不見外。
“如果曉曼不忙，讓她過來陪你吧?！弊邥r，趙凱建議。
“不用，別讓她知道?！彼匮琶芙^，她真不愿意麻煩別人，不想讓別人為她擔(dān)心。
“好吧。”趙凱明白了，她終究是不愿和外人有更近接觸，既然如此，那就由他來照顧吧。
如果吳安不在冰海，素雅不會讓趙凱拿著她家鑰匙，不會讓他如此，可現(xiàn)在，她愿意這樣享受趙凱的照顧。昨天做錯了，迷失了心，自私了，不該任由吳安出現(xiàn)，吳安那樣對她，那份親密，不是正常朋友同事該有的，他們早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快要結(jié)婚了，而她現(xiàn)在是趙凱的情人，和吳安絕對不能再有任何牽扯了！
傍晚時刻，趙凱才來，一進(jìn)門就問：“感覺怎么樣？中午怎么吃的？李主任要和座談會的企業(yè)家們吃飯，就我最年輕，走了不好的?！?p> “電話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沒事了，真的?！彼匮耪f，“中午熬的粥，還有早上剩的包子……”
“你在家干什么了？”
“看書，電視，打掃衛(wèi)生……”
“你是閑不??？”趙凱生氣地看著素雅，“去床上躺著！”
素雅低聲說道：“不用，真的不用，躺的時間長了會……”
而趙凱一把抱起她放到了床上，素雅猛然回想著昨日吳安的舉動，竟是一模一樣。
“素雅，搬到我那去住吧，你這里不安全。”吳安能踩著他翻進(jìn)來，那別人呢？趙凱突然想到這，冷汗幾乎要下來了。
“怎么會？我住這么久了?！彼匮乓惑@，笑了，“也就是你們，再說了，吳總也是有你配合，何況他專業(yè)練過?！?p> 話剛說出，便有些后悔。
趙凱卻沒有多想，仍堅持：“這幾天還是搬到我那去住吧，我怕你……”
她又是一驚，急忙搖頭：“不用，這次是個例外，真的，真的只是例外?！?p> 意料之中，趙凱不假思索又說：“那好，我這幾天住你這。”
“不用，”素雅急了，“趙總……”
“趙總，趙總，趙總……”趙凱更急，“私下里，你還是這樣叫我……你還是這樣叫我……”
“趙總，你聽我說，”素雅急忙說，“我習(xí)慣了這么叫你，對我而言，這是稱呼，是一種依靠，也是一種親昵?！?p> “好，隨便你，隨便你怎么叫我，只是，這幾天，要么你住在我那，要么我住在你這，你選一個?！?p> “不用吧？”素雅小聲嘀咕。
“不用？為什么不用？素雅，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趙凱站起來，攤開雙手，“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你說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所有的人都知道……包括吳總、憶總他們，可是，我沒有你家鑰匙，吳總翻墻幫我開的門，這沒什么，可以理解。可你現(xiàn)在身體不舒服，你還在發(fā)燒，我如果還不能好好照顧你，吳總怎么看我？素雅，我也要面子，我不能讓人家在背后說我趙凱無情無義！”
趙凱越說越激動，到最后自己忍不住了，背對著素雅看向別處。
素雅理解趙凱的感受，男人自尊心都很強，可在蘇憶、吳安面前，他數(shù)次被動，一瞬間，想說想勸的話都咽了下去，起身，從后面摟住他的腰：“我理解，我知道，對不起，我拿你做了擋箭牌?！?p> “我愿意?！壁w凱轉(zhuǎn)身，抱住她，“素雅，我愿意做你的擋箭牌，真的，我很榮幸。我不求別的，只是這幾天，讓我照顧你吧？”
素雅點頭：“去你那，我這……不方便?！?p> ……
“怎么著，公司離了你不轉(zhuǎn)了？”
趙凱又一次這般嚴(yán)厲拒絕后，素雅不再要求去上班了，而是安安心心地待著。
“你是我的助理，我讓你休息，你就得休息！看電視、看電影、看書，上網(wǎng)玩…….無聊了就給曉曼打電話，或者讓她過來陪你……”
素雅乖乖地聽著，在趙凱家窩了七天。
“不行，素雅生病了，我得回去給她做飯?！壁w凱直言不諱，推掉了所有飯局，眾人瞠目結(jié)舌，可他單身，還沒有結(jié)婚，照顧女朋友不應(yīng)該嗎？可他是總經(jīng)理，別人有什么權(quán)利管他？可這是私人生活，黨和國家都無權(quán)過問吧？
早上和晚上他親自做飯，中午則帶上小食堂的飯回來和素雅一起吃。
素雅被照顧著，享受著，她知道，這一切吳安會知道的。
“我好了，也不發(fā)燒了，可以上班了吧？”素雅嘟著嘴，“我都快憋瘋了……”
趙凱笑笑：“好，上班……明天一早咱們?nèi)ド习??！?p> “我要回家住?！?p> “行，明天晚上?！壁w凱也做出讓步。
最后一個晚上了，趙凱如此舍不得，可是他……以前承諾過的，只能貪戀地?fù)肀?，他們終是止于禮，僅限于此。
回到公司上班時，素雅竟覺出了別扭，是的，繞是“厚臉皮”如她，淡漠如她，也有著隱隱的別扭。
“素雅姐，你沒事吧？”臨近中午，宋艷忍不住跑過來問她。
“沒事，謝謝你?！?p> “可是，大家都傳……”宋艷欲言又止。
“傳什么？”素雅剛開口問，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不用亂傳，本來就是。”
“可是，有人說……”
宋艷還要說什么，就聽見后面?zhèn)鱽硪宦暎骸八纹G，回你辦公室去?！?p> 一臉鐵青的趙凱站在身后，宋艷急忙跑開。
“素雅……”不想閑言碎語給她添堵，可不知該說什么……
不用猜，她也明白傳的什么，趙凱擔(dān)心什么，前后八天，這個年齡的女人，想想都知道大家會怎么想，她并不在意。
可是，能怪別人嗎？人人都有好奇心，何況趙凱如此高調(diào)，給了別人胡亂猜測的理由，就連劉總、何總幾次想問卻沒敢問出來。
謠言往往就是如此，因當(dāng)事人的不在乎或者默認(rèn)，很快就散去了。
......
遠(yuǎn)在大展的吳安，聽到了完整的版本。
“素助理流產(chǎn)了，休息了八天……想想也是，一個高中生，凌氏怎么能讓她進(jìn)門？可惜……可惜……趙總倒是照顧得很好……”
雖然不是很理解為何吳安對趙凱和素雅如此關(guān)心，翟華明卻不忘及時送來最新消息：“不過，我挺佩服趙總，敢這樣公開維護(hù)，只是委屈了素助理……總共就休息這么幾天?！?p> 吳安清楚，是他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如果沒有和趙凱交流，無論如何不能理解為何會有這樣的謠言，而此刻，他已經(jīng)明白了，素雅……果真是沒有給她自己留一點點余地，這是何苦？
林敏的消息也很靈通，冷冷地看著窗外沉默許久，她是現(xiàn)代女性，沒有那么傳統(tǒng)，有些事情并不那么介意，可總該有個度吧？她和趙凱只是普通朋友，趙凱也明確說過會永遠(yuǎn)留在康利留在冰海的。怎么可能？他是凌家人，怎么可以一輩子留在那個偏僻的小城市？怎么能和那個一無所有的女孩在一起？
出差在外的蘇憶，聽到同樣版本消息后，硬生生折斷了一支筆。對素雅，他始終感覺特別，不是普通男女的那種情感，不是對良才干將的欣賞，是自己說不清楚發(fā)自內(nèi)心似朋友又超越朋友的情感，這消息讓他心疼無比，卻要裝作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