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我救出你們兩個,把你弟弟送到了你母親寧詩桐,也就是曼珠那里,可是后來曼珠自殺,我就再也沒有你弟弟的消息了?!?p> 云書墨點頭。
東陵瑜嘆了口氣,“我讓人給你安排了院子,既然醫(yī)鬼仙逝了,你也沒有去處,不如就待在這里。”
“好。”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但是他一直都知道有個叫東陵瑜的人救了他,為了救她自己的女兒。所以他才在隨云蘿璇離開后還一直寄書信給她,沒想到因此暴露了云蘿璇的行蹤,引來了攬月樓的追殺。
云蘿璇作為醫(yī)鬼,雖然生性不羈,卻醫(yī)者仁心,從未有過殺人之舉,可那一夜,飄了一夜的雪,尸橫遍野,那個總是調(diào)戲他的老女人就那樣抱著琴站在那里,眸中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語氣卻是幼稚的委屈,“小子,你說,你爹為什么是你爹呢,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
云蘿璇第一次見到程墨的時候才十六歲,師從當(dāng)時有名的圣手,她天資聰穎,總能另辟蹊徑險中求勝,小小年紀(jì)就被稱為醫(yī)鬼。
那天,她見到一群孩子逼著一個男孩斬斷自己的手筋,等那些人走了,她告訴男孩,她有法子讓他讓她的手復(fù)原,可是只有三分把握。
那男孩說,哪怕只有一分,他也想試。她從沒見過比她還不怕輸?shù)娜?,既然他愿意賭,她自然也不介意試一試。可是他賭輸了,手筋沒能接回去,甚至更糟。然后那個人就出現(xiàn)了,他把男孩的手筋接好,雖再也不能提重物,可卻總比完全廢了好。
他叫程墨,南宣口音,念起來像沉默,他名字冷,眼睛也冷,可她總覺得自己能在那雙薄涼的眼睛里看到在別人眼里看不到的光。她學(xué)醫(yī)十載,除了她師父,還從未見過醫(yī)術(shù)比她還高的人,從此她就跟著他四處游蕩,看他給路過的村子的人治病,他人雖冷淡,心卻極好,不嫌累也不嫌臟,中風(fēng)的老人,哭鬧的孩童,落魄的乞丐,他都愿意治,師父總說她刻薄,可她卻找不出任何一個刻薄的字眼來形容那個人。
然后,然后她就看到他遇到那個叫寧詩桐的女人,那個倔強的女人像一簇火焰,一瞬間就把他融化成春天的雪水。后來,他的身份暴露,有人花重金買他的消息,他不愿意連累寧詩桐,獨自一人主動投靠南宣。
寧詩桐對此一無所知,以為他背叛了她另謀出路,可誰知的寧詩桐突然發(fā)覺自己懷了雙生胎,她生下兩個孩子,卻有一個先天殘疾,寧詩桐誕下雙生胎就去找程墨,攬月樓的人趁機派人到寧府搶奪天機鏡,兩個孩子被東陵瑜的安插的探子帶走,她聽說孩子一死一存,活著的那個孩子已經(jīng)送到寧詩桐那里,然后就沒了消息。
她折回南宣去找程墨,就看見他竟然在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還說,“蘿璇,我竟然在御花園撿到一個孩子,你看,他的眼睛好像阿桐?!彼恢罏槭裁礀|陵瑜要隱瞞寧詩桐兩個孩子都還活著的消息,但是她從沒見過程墨露出那么真心的笑,所以她成了共犯。直到程墨聽到寧詩桐身死的消息服毒殉情,她都沒告訴他,那個孩子就是他和寧詩桐的兒子。有些人,可以為了他所愛的人死,可有些人愿意為了她愛的人活。
云書墨垂眸站在花廳等了一會,見東陵瑜沒什么想說的,一瘸一拐地向花廳外走去。
“你的腿,”東陵瑜忍不住開口,“我認(rèn)識幾個名醫(yī)……”
“不必?!痹茣珱]有回頭,淡淡地說。
東陵瑜啞然,是啊,連沙華都沒有辦法的病癥,再多名醫(yī)也沒有用吧。
云書墨離開了花廳,跟在小廝后面前往東陵瑜給他安排的住處。那小廝知道這是王妃的貴客,不敢懈怠,不著痕跡地放慢腳步,“公子,小的叫慶俞,是王妃安排給公子的小廝,咱們?nèi)サ脑鹤咏杏吃麻w,還有四個丫鬟,六個小廝供公子使喚。”
云書墨點頭,沒說什么。
慶俞見他沒什么興致,也不敢再多言。
突然不遠(yuǎn)處的院子傳來一陣琴聲,琴聲纏綿,像是南宣的曲調(diào)。
云書墨突然抬頭,“你知道是什么人在彈琴嗎?”
慶俞見他抱著琴,笑道,“原來公子是好琴之人,今日是郡主回府的日子,想來是宴會助興的樂師彈奏的吧,只是這曲調(diào)小的也未曾聽過,也不敢斷言是那位先生?!?p> 云書墨點頭,寂寞憑高念遠(yuǎn),向南樓、一聲歸雁。金釵斗草,青絲勒馬,風(fēng)流云散。羅綬分香,翠綃封淚,幾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煙淡月,子規(guī)聲斷。他曾在南宣皇城里聽過侍奉程墨的宮女唱過,是南宣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