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開始是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告訴文王這件事情的,可被瘋子在耳朵邊“危言聳聽”,也有點不敢回屋睡了,心說還是早些告訴文王,變得橫生變故。
誰知道,剛一走進院子,就看見文王披了件外套坐在石桌前,桌子上擱著他的唐刀。
瞧見我們進來,彎了彎眸子,顯得有些驚訝。
“哦呦,又來只夜貓子!”瘋子說道,接著抬頭瞧了瞧天,“我的爺,您這大半夜的,孤影衾寒……賞月吶?”
文王沒搭理他,我將剛才發(fā)生的事告訴了文王,他聽完只是點點頭,似乎并不意外。
“小五爺,你怎么會在這里?”我問他。
他沒說話,意味深長地朝院子角落看了一眼,我和瘋子一齊轉過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院子門后墻角,有一個矮小的露天藥棚。
瘋子“咦”了一聲,大步朝那藥棚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我問他咋了,瘋子下意識地去摸弩槍,“有人?!?p> 有人?難道是我剛才見到的那個人影?我心說,搞得自己也緊張起來,站在文王邊上死死盯著那黑漆漆的藥棚子,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忽然,從藥棚里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我條件反射地朝后退了半步,這時候文王忽然站了起來,拿起刀朝那里走去,經過瘋子的時候和他對視一眼,瘋子將手電丟給我,倆人摸黑走過去。
我咽了咽唾沫也趕緊跟上,這藥棚里堆放著的都是曬干后的植物枝干,這些植物通常是帶有劇毒的中藥,入藥部分被采摘后,余下的部分就經過晾曬散毒,之后制為藥引。
藥棚里昏暗無比,我緊張地捏住手電,這時候又傳來一聲響動,似乎是從藥棚地下傳出來的!
文王和瘋子一左一右俯下身,撥開地上的藥材,下面響起木板挪動的聲音。
“下面還有空間?”我心想,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呢,就看見一個人影從地板下面探了出來,我嚇了一跳,文王立即抽身將那人拉了出來。
這地方光線太暗,看不清幾個人的動作,只聽見文王低聲說了句“走”,我也顧不得那么多只好跟著他們走出了藥棚。
剛一出去,借著院子里的燈我一下子就看清楚了那個人影,心里大驚,這人穿著一身白衣裳,高馬尾——這他媽不是白馬嗎!
“你……”
瞧著家伙的傷應該是好了,可是他怎么會來神農架?還他媽出現(xiàn)在藥棚子地下?難不成剛才我看到的那個黑影就是他?
無數(shù)問題齊齊哽在嘴邊,我卻一下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跟在幾個人后面,最后來到二樓文王的房間。
瘋子顯然和我一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也沒多意外,抱著臂看著白馬。
“怎么樣?”文王問道。
白馬將手里的東西放到桌上,一股濃烈的惡臭傳來,我忍不住捂上了鼻子。
文王也皺了皺眉頭,只見桌子上的東西,是一個殘破的金屬鐐銬,上面掛著絲絲腐肉,那氣味就來自正上面。
看著這沾血掛肉的鐐銬,我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奇怪白馬是怎么弄來這東西的。
瘋子“我操”一聲,直接上手挑了挑那銬鏈,“幺兒爺,這啥情況?”
白馬不語,文王接話道:“我們第一天到這里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那藥棚不對勁,藥棚里的藥材不僅沒有被晾干,反而悉數(shù)腐爛,于是就讓幺兒爺趁沒人的時候查證,就發(fā)現(xiàn)了這東西。”
“你的意思是,這藥棚下面有間密室?”我問道,“我去,別是里面囚禁著什么人吧!”此話一出我自己都一個哆嗦,心說難不成就是我見到的那個人影?
文王點點頭,“目前看來是這樣,加上小滿你之前見到的,看來那個人應該是撬開腳鐐逃了出去,從這上面的腐肉看來,他應該很早之前就戴著鐐銬了?!?p> 這叫什么事兒啊,我舅爺?shù)恼瘶堑叵拢谷徊刂鴤€帶鐐銬的人,而現(xiàn)在這個人卻不見了。
我最擔心的是,舅爺和虎皮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不知道,那又是怎么回事……如果知道……
我不敢再想,空氣里都是腐臭味,讓人很不舒服。
“現(xiàn)在看來,那個老人應該知道些什么?!蔽耐踅又f,“幺兒爺,老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們?!?p> 本來我心里正膈應著,聽他這么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看了看白馬,問文王道:“可是幺兒爺怎么會來神農架?路上怎么沒見到過他?”
瘋子也“嗯”了一聲,說:“對??!這事兒蹊蹺啊,不過我的爺,你倒是提前告我一聲,這家伙整的我還以為你家七老爺擱這兒藏嬌,藏了個小白臉呢……”
白馬淡淡地看了瘋子一眼。
“是我安排幺兒爺來的?!蔽耐跏掌鹉菛|西,看了瘋子一眼道:“本來想告訴你的,不過你卻提前到了神農架?!?p> “誰讓你不服從組織紀律,就知道啃鴨脖子?!蔽液軣o奈地翻了個白眼。
瘋子“切”了一聲,“說的跟你他媽就知道一樣!你倒是跟了一路過來,你親老舅跟你說了嗎?”
我一下被噎住了,忽然感到一絲低落和憤懣。
要說瘋子不知道這件事還情有可原,而我卻似乎是從一開始就被文王和白馬隔絕在消息之外的,如果不是今晚的巧合,可能他們仨會一致選擇不告訴我。
這種感覺很傷人,就好像在一個隊伍里,你既不是決策者也不是執(zhí)行者,只是他媽一個啥也不會的拖油瓶,多少次生生死死以后其他人還是沒打算承認你是隊里的菜鳥,因為他們壓根沒覺得和你是一隊人,只有你自己自以為能融入而已。
媽的……
我就是那個拖油瓶。
瘋子的話直接戳在了我的痛處,我不是不知道也許這些人是為了保護我,但是這行是要人命的,為我這個行外人阻隔危險我他媽自己都覺得不值,靠……
見我半天說不出話,文王嗔怪地看了瘋子一眼,接著想要對我安慰些什么:“小滿,有些……”
“嘖嘖,這東西也忒嚇人了點!”我抬頭朝他笑了笑,又嫌棄地看看文王手里那個掛著腐肉的鐐銬,那腐爛的肉味讓我的確有些頭疼。
“舅,我真的有點害怕這玩意兒,想趕緊回去鉆被窩里睡覺了。你們慢慢商量,一定注意安全,小心點兒?!?p> 說罷我捏住鼻子,轉身快步走出了文王房間,溜回到自己屋子里。
我關上窗戶,將自己裹緊在被子里,漸漸感到周圍的冷意夾雜著困意襲來。
這個時候唯一出現(xiàn)在我腦子里的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但愿舅爺完全不知道不清楚這件事,至于原因竟然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等我起床下樓以后,他們都已經吃完早飯了,文王也在,但是白馬不見了,瘋子拽了把椅子給我,指了指桌子上的飯:“給你留的。”
這家伙難得沒有話里帶刺一回。
“幺兒爺呢?”我看看四周,低聲問道。
文王說:“他的身份不大方便這時候露面?!?p> 不方便?我心說這有啥不方便的?又不是第一次見了,剛想開口,還是忍住沒追問,心說還是別知道那么多的好。
這時候正在院門口指揮伙計搬藥材的蒼術走了進來,對小五爺說:“當家的,藥材都處理好了,待會兒我們就上山先探探路。”
文王點點頭,“好?!?p> 緊接著,突然從后面?zhèn)鱽黻囮嚳人月?,所有人齊齊回頭——
從一樓屋子里慢吞吞走出來個老人,我一看這不是昨晚在樓后面見到的那個搶瘋子鴨脖子的怪老頭嗎?
只見他慢慢踱過來,背著手看了看蒼術,冷哼一聲,啞著嗓子說道:“年輕人,上山不打燈,可不敢走到陰婆谷里去呀?!?p> 陰婆谷?幾個人都是一愣,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于是瘋子就問他:“哎,老頭兒,你說那陰婆谷?是啥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