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之前,羅偉安拿起電話,連續(xù)打了四個電話,只有一個電話通話時長超過三分鐘。基本上只要談及錢的問題,都很快被掛斷。
于是他選擇的話題是約晚上吃飯,但面對的是經(jīng)常交往的客戶,對方的習(xí)慣摸得一清二楚,吃飯只是形式,核心內(nèi)容還是要談錢。
不付錢又吃了人家的飯,為了避免尷尬,只能拒絕,沒有時間的理由,隨口就來。
好話說盡,他希望有人能可憐一下自己,把該付的材料款給結(jié)了。
“你拖我,我拖你,這個爛社會……”羅偉安狠狠道。
既希望身旁這三個人知道自己在努力找錢,也真的希望醫(yī)院催繳費時不想尷尬。
心生憤怒,他用力把手機砸向地板,聲音沒有想象的大。
如果在以前,絕對能把手機砸了碎掉屏幕,此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臂力腕力都不行了。手機砸向地板的聲音,只是把幾個打盹的病人吵醒。坐在里面的病人家屬,手里的手機播放小視頻聲音淹沒過羅偉安的憤怒。
“天要亡我啊……”羅偉安在內(nèi)心里哀嚎,沒有彎腰低頭撿手機。
他很想冷靜一下,突然感覺尿急,輸液廳沒有衛(wèi)生間,起身去拿針?biāo)鼤r,旁邊的三個人突然起立。
羅偉安看了一眼嘆嘆氣,不理會他們怎么想,三個人都跟著出來。
任意找個病房,敲開衛(wèi)生間的門,小張小魏小文站在門外,視線不離開病房衛(wèi)生間的門。
羅偉安出來,沒有說話,緩緩走回輸液廳。
小張把手機塞進衣兜,走到羅偉安面前,無奈道:
“羅總,保險你總有吧?你生這病可以報保險的呀,我朋友說賠付很高的,你應(yīng)該不缺錢看病呀,麻煩你可憐可憐我,把我不到兩萬塊錢給了吧。”
“小張,你誤會了,我真沒有。我哪料得到自己會患癌癥呢?我多希望自己不會患癌,是吧,偏偏攤上了。等我想買時,保險公司已經(jīng)不賣給我了?!绷_偉安道。
“你家大業(yè)大,總會有辦法的吧。不像我,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房子車子什么的,你行行行好吧?!毙埖?。
“我名下無房,要不然早被法院強制執(zhí)行了拿去拍賣,車子早抵押出去了。我現(xiàn)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都是跟我爸我媽擠在一起的,老人家還挺不樂意?!绷_偉安道。
“你人脈廣啊,朋友多,想想辦法,別為難我了,我是真的拖不起?!毙埖?。
“兄弟,沒用的,這種話我說多了?!币慌缘男∥旱?。
“那我們只能找你家人要了,你自己跟他們說好。”小文道。
羅偉安只能嘆氣,他不希望發(fā)生的事,還是來了。
他母親打來電話,他彎腰撿起手機,低聲道:
“媽?!?p> “你在哪個病房?我過來看看你?!?p> “你不用媽,我輸完液就回去休息了?!?p> “哎呀,我都到住院部了,你就說在哪個病房?!?p> 羅偉安隱約已經(jīng)聽見母親的聲音,他掛掉電話。屁股往后縮,不希望母親找到自己。
可是偏偏他母親走過輸液廳門前時,看見了自己的兒子,她記得兒子手腕上的表。
看見旁邊站了三個人,以為是羅偉安的朋友,笑臉相視。
一旁的小文毫不客氣,沒等到老人家問候羅偉安身體如何時,著急發(fā)話:
“阿姨,是這樣的,我呢,是來找羅總要錢的,拖的時間太長,我也是沒辦法,我也要生活,也要還錢,你是他媽媽,就幫忙勸勸,讓他還我的錢?!?p> “我的也是?!鄙砼缘男埿∥褐钡馈?p> “哎呀,我還以為你們來看望他的呢。那,他差你們錢,我不清楚啊,你們好好跟他商量就行了啊,我一個老人家不清楚狀況?!崩先思冶砬闉殡y。
“我們,就是想讓你老人家勸勸,他拖我們的錢實在是太久了,人又難找,電話難打,跑到醫(yī)院守著實在是迫不得已?!毙∥牡?。
“我們還想如果他不給錢,我們就到你家里守著要了?!毙∥旱馈?p> “是啊。阿姨,羅總差的我的也不多,就兩萬塊不到。您看您方便的話幫您兒子還吧,我實在是等著錢用,孩子的奶粉錢紙尿褲都沒有了,行行行好吧?!毙埖?。
“哎呀,這怎么回事嘛,他差你你們錢,不是我差你們錢,我一個老人家也沒有錢啊。他已經(jīng)這樣了,你們知不知道他得肺癌,很嚴重的呀,我都不知道他有沒有錢治。”老人家道。
羅偉安呆呆坐著,感覺鼻子一酸,相比自己患癌,他覺得讓自己的母親遇到這種狀況實在是太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