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到哈爾濱,需要在蒼茫的大地上空飛行兩個半小時,穿過云層。晨陽照在云朵上,空中像是開出了無數(shù)朵的桃花。每年三月間,一株株桃樹,那些細小的枝丫托起一團團花瓣,她以前覺得那是那一張張年少青春的笑臉,風華正茂。現(xiàn)在,每到想起桃花,浮現(xiàn)出來的便是徐迭生的容顏。她記得以前高中班上有位男生笑起來很好看,露出兩顆小虎牙,像是山澗的清泉,溫暖和煦的一陣清風??梢娺^徐迭生的笑容后,才知原來男人也可以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他的笑,便猶如千樹萬樹的桃花開在枝頭,會讓人漸迷了眸。正所謂,男人惑色也。
所謂一城一季。秋季到冬季的跨越,有時候不需要跨越一兩個月的時間間隔,不過一覺的時間。
套上徐迭生先前準備好的羽絨服再套上帽子圍巾。走下機艙。站在機場里面,透過偌大的落地窗,看著外面覆蓋著的大雪,金燦燦的暖陽從天空傾瀉而下,灑在雪上,此時的大地倒像是一個穿著禮服的仙子,緩緩地走進每個異鄉(xiāng)人的心間,平添一道新的喜悅。
拿出手機給徐迭生道了平安附送一張雪景圖,“我到了?!?p> 剛準備將手機放回口袋里面,他的電話便過來了。
“冷嗎?”
“有點?!?p> 接著便是一頓叮囑,提醒她出了機場先去買防寒服,買一雙加絨的厚手套,羊毛圍巾,加絨的雪地靴他說是一定要買的。
“知道了。”
“照顧好自己?!?p> “嗯?!?p> 掛了電話,不一會微信上便收到一條信息,“行李箱里面有錢。小鬼,別委屈了自己。”
她看著外面的雪景,突然覺得那厚厚的雪景在太陽的光照下化成了一灘灘水,浸濕了她。
走到取行李的地方,取下行李。時一與云舒早早便等在了出口處。
“變黑了,也變美了?!边@話,自然是說時一。
“變胖了。”她看了一眼云舒的肚子。
三人緩緩走出機場大廳,將行李箱放置在酒店,便去了果戈里大街,選了一家俄式餐廳。裝修是遞到的歐式復古風,整個餐廳的色調(diào)便暗,每一桌上都頂著一盞巨大的琉璃燈。裝修風格凸顯豪華,大氣。
點了俄式紅腸,罐燜牛肉,煎蘑菇土豆,紅菜湯,奶酪烤鯉魚,再點了一份烤面包跟一份三文魚沙拉。酒,是點的朗姆酒。蕭清然本來想點伏特加的,畢竟是俄國特色??纱笾形绾确丶用菜朴悬c烈,最后點了朗姆酒。單獨給云舒點了一份蘑菇湯。
時一跟云舒的胃口都不錯,唯獨蕭清然沒吃幾口,酒倒是喝的不少。
“少喝點?!?p> 她放下杯子,“下午去滑雪,怎么樣?”
三人相視一笑。
亞布力雪場。
云舒坐在休息區(qū)看著兩人在雪地里,一會看著像是兩個剛剛學著走路的孩童,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當兩人手牽手想扶相持的一前一后的在雪地里面走著,又像是在看兩個年邁的老人,步履蹣跚。
蕭清然摔倒了,時一站在一邊叉腰笑著,看著。
時一摔倒了,蕭清然沖她做了一個鬼臉,那樣子實在是有些幼稚。
最后云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去了旅游服務廳給她們找了一個教練。
“放松,重心向前。”
“對,膝蓋在彎曲一點?!苯叹殞χ鴥扇吮葎澲嵌?。
“小腿向前用力頂住滑雪靴。對,對,就這樣?;┱仍偻笸鈧?cè)一點?!?p> “對,就這樣。試著步伐加快一點?!?p> 半個多小時的教學,學會的只有時一。看著時一一路暢快的在滑雪場來回的穿梭。蕭清然頹然的坐在雪地上。倒不是所謂的黯然神傷。突然想起小時候?qū)W舞蹈,不管老師怎么教,自己如何加倍的練習,而她永遠只能是角落里那個默默無名的陪襯。誰都希望當上領(lǐng)舞那個人,可有時候天賦這個東西實在是難以言說。
老人常說勤能補拙,卻不盡然。笑笑,罷了。她想,這輩子她是不會再學滑雪了。
云舒走過來遞給她一瓶水,“怎么不學了?”
她攤攤手,故作無奈樣,調(diào)侃自己,“運動神經(jīng)發(fā)育不夠完善?!?p> 兩人笑笑不語??粗鴷r一像個孩子般在偌大的雪場滑來滑去,好比看見了兩人第一次看見的時一。
她們的行程很慢,她們的笑容很美,三天兩夜的時光構(gòu)成了兩人日后對云舒深深淺淺的哀思。
三人本是慵懶的性子,走走停停,盡顯隨性自在了。對于行程,沒有規(guī)劃,至于明天去哪里,全時一時興起,偶爾甚至會用石頭剪刀布決定,也會用抓鬮的方式?jīng)Q定。要是徐迭生在,怕又是要說她們孩子心性了。
對于拍照,她們都不熱衷,其一實在是拍照技術(shù)有限,其二則是因為懶。以至于原本答應每天給徐迭生發(fā)一張照片的蕭清然食言了。對于這點,她的解釋是,太冷,懶得拍。
對于這樣的解釋,他的回復是,“嗯。理由不錯。”
一座城,一記憶。
此時的蕭清然與時一不知,這座城市她們是第一次涉足,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些珍藏心底的過往,可以溫暖一座城,也可以讓一座城如冰窖般清冷。
對于冰糖葫蘆,總是存在于兒時的記憶里面。一串串紅色的山楂裹上糖,瞬間變成了酸甜的美食。于小孩是誘惑,于大人何嘗不是誘惑。童真是每個成年人的奢望。
吃的一嘴的山楂味,就連呼出來的空氣她們都覺得帶著山楂味,可依舊吃的十分歡樂。
在這座被雪景覆蓋的城市,在這條人氣蕭條的街道,三個裹著厚厚羽絨服的女孩,一人拿著一串冰糖葫蘆。眉眼淺笑,低聲淺談,一場淡淡的景,卻促成了這個冬季最美的回憶。
三天的旅程中,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云舒看著蕭清然跟時一在鬧。三人當中,性子最靜的當屬云舒。故而,兩人看見總是會時不時沉默不語的云舒也未曾多想。
這趟旅程的最后一晚,云舒拉著兩人去了一家民謠吧。
三人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雪花從床邊飄落,清吧鵝黃色的燈光,在這潔白的雪景中顯得異常暖心。臺上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唱著《一生有你》,這個女子將自己的故事全都融進了這首歌里,語氣間全是滄桑感。
蕭清然本想點酒,卻被云舒阻止了,“今晚上我們不喝酒?!?p> 她本想問為什么。可卻在云舒的眼里看見了一道她不懂的落寞,故而選擇了沉默。
點了一些堅果小吃,再點了一壺清茶。臺上的歌聲一陣陣的傳來,窗外的雪一片片的落下,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溜走,歲月在一點一滴的沉淀,變成了日后心頭上一道鵝黃色的傷。
就在整個清吧的人都沉浸在淡淡的曲調(diào)中時,只見一位女子緩緩地走上臺。穿著一身素雅的連衣長裙,頭發(fā)隨意的落在胸前或背后。一雙含水的眸,藏著淡淡的離愁。
她拿起臺上的吉他,對著話筒說道,“這首歌,我要送給我的兩位好朋友。感謝這些年你們的陪伴,感謝緣分讓我們相遇相知。”
一首《但愿人長久》從云舒手里的吉他緩緩流出,不似鄧麗君的甜美,也沒有其他版本的傷感。蕭清然后來才知道,那聲音是期望,一種明知不會有的期望。她數(shù)著時間,倒數(shù)著自己的歲月。一個韓曙,要了她的全部感情,也奪了她的命。
徐迭生的電話進來,被蕭清然給掛斷了。過于安靜的場景實在不適合接聽電話。
“晚點回給你?!?p> 曲終,云舒放下吉他,向大家道了一聲謝謝?;氐阶牢簧蠒r,已是淚流滿面。
那晚,她說了很多話。但兩人記住的卻很少。
{清然,以后少喝點酒,把煙戒了了吧。}
{時一,我還是喜歡在梨園私廚時的你。整個人都透著幸福氣。}
那晚的蕭清然忘記了給徐迭生回電話。三人回到酒店已是深夜,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聽著外面雪落下的聲音,三人在沉默中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