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觀大局
元鴻尊沒有立即追上向后撤的北千閑。兩人之間拉開了三四米的距離,而北千閑卻不敢再退了。顯然她是跑不掉的,而元鴻尊沒有立即攻擊,她需要抓住這僅有的一點時間喘息,她的背后已經(jīng)有大片的汗水小河似的淌了下來。
“你很弱,又很強(qiáng)。”元鴻尊說:“你的內(nèi)功是別人傳給你的?!?p> 北千閑難以遏制紊亂的呼吸,但是哪怕她再裝得若無其事,估計元鴻尊也已經(jīng)看透了她的實力。所以她只是握緊了劍,再次做好防守的姿勢。此時她也被激起了一腔憤怒,但她始終沒有放棄思考,腦子轉(zhuǎn)得飛快。
忽然她腦中靈光一現(xiàn)。
她隨即半真半假地怒道:“我是很弱,沒錯。但是,我可以撐到我死!我告訴過你們了,我什么都沒有拿到。你們想搜我的身,除非殺了我。我告訴你們,里面已經(jīng)炸了,傳功的人也死了,這功法的文字版本不會存在了。如果我死了......你們就去找當(dāng)今的魏王要功法吧!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把功法交給敵人!”
她讀過碑文,知道元鴻尊所修煉的赤炎功是會反噬的。這說明什么?說明元鴻尊現(xiàn)在身體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岌岌可危。否則一國的王,怎么可能親身來到敵國挖人祖墳?她甚至懷疑,元鴻尊急著要攻打魏國也是為了這個??此歉睒幼?,年紀(jì)輕輕,卻帶著一股子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疲憊感。顯然他的狀況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灰袍人的臉色黑了下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顯然他有些信了。不由得他不動搖,墓穴里他根本沒下去過,也無從得知發(fā)生過什么。萬一真的是這樣的情況......他根本賭不起。
因為元鴻尊的情況,已經(jīng)撐不到全面攻破魏國了。
半晌,他才道:“那說不得,姑娘得跟我們走一趟了?!?p> 氣氛頓時冷肅下來。
北千閑掀了下眼皮,瞟著灰袍人。她意態(tài)悠閑,看起來竟絲毫不慌張,只是拿起了魏王劍,用袖子擦拭。經(jīng)過一番打斗,這上面卻一點擦痕都沒留下,可見工藝高超。
她又看了看元鴻尊,才慢條斯理道:“我這是誠心誠意的在告誡你們。月陰功,是種極寒的內(nèi)功。而他的內(nèi)功我見識過了,可以說是極炎。讓我猜猜,你是想讓我傳功給他??涩F(xiàn)在的我也無法控制這種力量,那人傳完功就死了,什么都沒教給我。哪怕你用了什么方法折磨我,讓我傳功給他,那在兩股極端力量的夾攻下,你的王能受得住嗎?”
“姑娘只要跟我們回去,總會想出辦法的?!被遗廴说?。不會傳功可以學(xué),武功修煉之道大同小異,總會有解決之道的。
“那我還是那句話。我可以撐到死?!北鼻чe橫劍于胸,微微躬身,整個人像只戒備的獵豹,看起來已經(jīng)做好了迎擊的準(zhǔn)備。
此時的局面真的是兩難。假如北千閑是在撒謊,他們殺了她自然能取得功法。但萬一北千閑沒有撒謊,他們就會失去最后的機(jī)會。
元鴻尊在夜色與火光中默然站立,此時卻嘆了口氣。
這口氣又沉又悠長,像是疲憊至極。北千閑很難想象一個年輕人能嘆出這樣的一口氣,像是被燃燒殆盡,極度厭倦似的一聲。
“算了。”元鴻尊居然這樣說道。
“可是......”灰袍人頓時急道。他的目光憂愁,像是一個眼見悲劇即將發(fā)生,卻無法阻止的眼神。
“走吧?!痹欁鹫f。說完居然就轉(zhuǎn)身,想要離開了。
在月光下他的身影高大而堅實。但不知怎么的,北千閑卻覺得這個極強(qiáng)的人就要從內(nèi)部被摧毀了。
“閣下。”北千閑忽然叫道。
北千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叫住他。此人既是敵國君主,又是暗算她,把她扔進(jìn)毒氣甬道的人,要是他真的快死了,那讓他就這么死了是最好不過。
但是北千閑的心里卻下意識地想,我不想任他逝去。
因為,在這個男孩身上,讓她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
同樣是戰(zhàn)士,同樣是孤獨。
元鴻尊回過頭來看她。
北千閑將劍插回腰間。她直視元鴻尊的眼睛。
“我想請問閣下,作為君王,您的愿望是什么?”
元鴻尊不意她居然問出了這么一個問題。他頓了頓,沒有猶豫,沉聲道:
“鑄劍為犁?!?p> 北千閑的瞳孔收縮。
鑄劍為犁,這是一個值得尊重的愿望。值得所有人尊重的愿望。
如此想也不想地回答,可見這必然是他心中所思多時的想法。這樣一個君主,是不是,能為這樣的亂世做點什么?
“請問閣下,”她想問他,卻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荒謬:“你覺得,兩國能夠止戰(zhàn)而和嗎?”
元鴻尊靜靜地望著她,薄唇緊抿。
“兩國之恨,甚于燎原烈火?!被遗廴舜?,搖頭道。
北千閑心情沉重下去。
但是,哪怕是出于對元鴻尊身上,那幾乎可以具形化的放任和疲憊的,一瞬間的不忍;她也決定,在命運(yùn)的指針上,伸手撥亂那么一刻。
她看得出來,元鴻尊此人乃非凡人物。無論今后世事如何發(fā)展,元鴻尊都很可能會是時代洪流中的一個重要角色。而且他太年輕了。年輕,而又俊美,北千閑不能想象這樣一個人,還沒走到生命最光輝的時刻,就已經(jīng)放棄了生的希望。
她嘆息。放在現(xiàn)代,可能會有人覺得她圣母了吧。
可是......她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事業(yè)未就而中道崩殂,真的是......很令當(dāng)事人悲哀的一種死法啊。
“我是魏國人。”北千閑說:“我不會背棄我的國家。但是閣下還有愿望,還這么年輕,就這樣放棄生的希望,著實讓我覺得有點可惜?!?p> 她望著元鴻尊的眼睛,而元鴻尊直視她,沉默著。他總是沉默,仿佛在思考著這世上的一切煩心事,目光帶著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暗沉。
不知道他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但是成王的道路之上,刀槍劍戟,明爭暗斗,這樣的疲憊,顯然是她所不能想象的。
好吧。她以作為一個女性的心態(tài)想:
至少不能讓這么個大帥哥去死,太特么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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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啟凡
我覺得女人的格局,也可以宏大到觀世界 我覺得男人的心靈,也可以細(xì)致到能捕捉到柳絮飛蓬,細(xì)雨微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