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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紀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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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紀者們 叼煙大像 12246 2019-11-28 10:59:00

  從微星城的中心城區(qū)到奧林需要一天的路程。沿途原來是有都市的,末日之后,就都荒涼了。

  購物需要跋涉太過遙遠的路,物資緊缺的情況下,進城一次不容易,是以雖然厭惡購物,弗蘭科子龍還是盡可能買了好多東西,等付完款,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裝滿了一輛廂貨。

  面粉,蔬菜,豬肉,油鹽醬醋,保智素,以及七大桶柴油。他還買了把自動步槍,連射三十發(fā)的,槍膛撞擊出的金屬音非常動人。

  路過末日紀念碑時,弗蘭科子龍向它行深深的注目禮。陽光照進他的瞳孔,瞳仁瞬間凝成一條豎起的細細的線,那一線,血一樣的紅。

  末日已經(jīng)結(jié)束三年了。弗蘭科子龍三年里沒摸過槍。他在末日結(jié)束的那一天,得了槍支恐懼癥。他扔掉了末日時期陪自己拼殺血戰(zhàn)的大小手槍,沖鋒槍,火箭炮,孑然一身在廣袤大地上流浪,遇到未被肅清的喪尸,他直行而過,不打殺,也不舉報。就這樣一直在路上,直到他來到了奧林村莊。

  這里有廣闊的平原,背靠著巨大神秘的奧林山,房屋之間間隔很遠,三兩座房屋上冒著炊煙。

  這里很像末日前他去過的一個地方。但具體是哪里,他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那個地方曾讓他快樂。

  他隨便找了間空房住下,隨便找了塊荒蕪的農(nóng)田種起了玉米和油菜,隨便地,就生活下來了。

  三年,他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如果不是因為買生活必需品而要進城的話,他就真的與世隔絕了。

  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槍。不交往,也無從提防,不殺戮,也無需武器助力。但是今天,在商場里看到槍支專柜時,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買了把槍。

  他不是害怕什么,或者還要殺戮。他只是在保智素的作用下,他好像已經(jīng)能克服自己的槍支恐懼癥了,他買槍是想看看自己是否還在深深地恐懼著那末日的十年。

  他在回奧林的中途停了一次車。他取槍,對著無邊的曠野散漫地發(fā)射。子彈呼嘯而去。他的心里無悲無喜。他放下舉槍的手,在風里愣了好一會兒,原來,時間真的可以讓人遺忘。

  那些曾讓這個世界無比悲痛的東西,讓所有人都流下淚水的東西,終究都過去了。

  歲月是什么呢?歲月是比殘酷更殘酷的東西呀。

  他打空了槍里所有的子彈,然后,就又丟棄了那把槍。

  ……

  弗蘭科子龍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

  他下了車,打開地下室的油料儲藏罐,然后他回到廂貨,將七個柴油桶疊在一起,知道他怎么疊嗎?就是拎起來,扔上去,扔的很有準頭,一桶一桶的正好摞在一起。很高,像一座小小的燈塔,但他抱起它們時并不太費力。

  他把柴油桶運到油料庫,腦袋里突然有根弦錚地一聲響,他轉(zhuǎn)過身,問道,是誰在那里?

  風吹過不遠處的玉米地,刷刷作響,如果不仔細聽,是聽不到枝葉碰撞間細微的腳步聲的。

  弗蘭科子龍的眼眸立即豎起一道線。

  他緩慢走向玉米地。

  異樣的聲音越聽越真了,呼哧呼哧的,是野獸的喘息。

  弗蘭利子龍?zhí)袅颂裘肌K麑@種聲音,其實還算熟悉。

  他有點意興闌珊。微微嘆了口氣想離去。對那東西,他真的煩了。如果那東西識趣,自行離開無疑是最好的。反正他身上,不是太有血肉的氣息。

  但他只走了三步,身后的風響聲停了一瞬。弗蘭科子龍的眼睛一瞇,乍然回頭,頭頂世大的陰影,有個東西從玉米地里躥了出來,真在朝他撲下。

  天,堂,有,路,你,不,走?。?!

  弗蘭科子龍伸一只手,一卡……迅雷閃電。

  那個東西叫了一聲,吱。

  ……

  是一只小喪尸。

  頭發(fā)板結(jié),面孔污臟,恐怖外翻的眼睛,居然是雙眼皮,大眼睛。

  那玩意兒支離著一身幾乎風干的骨肉,頭過份地顯大,看年紀也就十五六歲……不,準確點說,應該是喪尸潮爆發(fā)時,他十五六歲,如果還活著,怎么也該是個二十到三十之間的青年人了。

  小喪尸的形態(tài)還算完整,沒有缺胳膊少腿,如果能在末世存活下來,無論人也罷,喪尸也罷,都要有極大的運氣或者極高的武力值,這只小喪尸一只手就能按住,明顯不是喪尸成王的類型,看來是屬于運氣好的類型。

  而且他的衣服,雖然很臟,但居然沒有衣衫襤褸。末世十年,末世結(jié)束后又三年,他能保持這副模樣,很不簡單。

  不知為什么這只小喪尸能聞到了弗蘭科子龍身上的生肉氣息,他饞血肉,伸出尖利的牙齒和爪子,還在試圖撕咬,可惜喉嚨被弗蘭科子龍卡著,弗蘭科一米八七的大個兒,手臂很長,肌肉蓬勃,小喪尸的利牙根本夠不到他。至于爪子……他的確抓上了弗蘭科子龍的手臂,撕開了他的衣服,但卻無法抓爛他的骨肉。

  ——那里正在隆起,黑黑的爪子抓上去,居然是刮金屬片的聲音。

  十年末世,能存活的人,都不簡單人。

  弗蘭利子龍的另一只手摸上了小喪尸的頭,他可以一掌捏碎他的頭蓋骨。但是片刻后,他放棄了。

  他的手下滑,摸到了小喪尸的后頸,一把把他拎了起來。

  就像拎一捆蔬菜般,毫不費力。

  他把小喪尸拎出了玉米地,從車上翻出一條繩子,將那東西捆結(jié)實了,他打算將他送交喪尸管理局,他重新上了車,正準備打火,遠處的公路,正有一輛車向他駛來。

  ……

  是金。是奧林村莊唯三的住戶之一。

  他們見過,但不打交道。末日過后,人們對生活的本身失去了興趣,他們頹然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雖然有些人也努力地社交了,但總沒有以前的心境,漸漸的,也就互不勉強,各行其道,各過各的。

  金住的地方離弗蘭科很遠。在奧林山的半山腰上。他不種莊稼,也不養(yǎng)牛羊,弗蘭科子龍一直不知道他是靠什么生活的。

  現(xiàn)在金從車上下來,第一句話就問,你沒有看見一只小喪尸?不是太有禮貌的樣子。

  弗蘭科子龍用手電照了照自己廂貨的后車斗?!八驳米锬懔??都三年了,居然還有可以四處亂逛的喪尸,挺讓人吃驚對吧?”

  金看到了那個正在掙扎的小東西,立即笑了,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黑黑的嘴洞:“太感激你了。他不是四處游蕩的喪尸,他是我的。我還真怕他亂跑,這個,傷了人可怎么好?!?p>  金居然承認了他對一只喪尸的所有權(quán)……弗蘭科有些詫異,又追問了一句:“他是你的?”

  金想了想:“我辦了個喪尸養(yǎng)殖廠,這是我捕獵來的喪尸。你知道的,咱們平時控制情緒用的保智素,是從喪尸身上提煉的?,F(xiàn)在這東西越來越不好找了,價錢也越來越高。以前都是抓到就殺,現(xiàn)在都是養(yǎng)起來,他們只要不物理上消亡,就能被反復提煉,所以,他們現(xiàn)在是資源了?!?p>  弗蘭科沉默了一會兒:“現(xiàn)在,為了活下去,居然要開始養(yǎng)喪尸了啊?!比祟惖纳嬲媸且粋€笑話。

  “是啊,很多人都又重新扛起槍,去深山老林里搜索喪尸去了,只要能養(yǎng)個三五只,就發(fā)大財了,比種地強。”金顯然理解錯了弗蘭科的意思。

  弗蘭科不欲多說。他把小喪尸移交給了金。

  金開車要走,弗蘭科突然示意他搖下車窗,金探出頭:“怎么了?”

  弗蘭科的眼眸很深:“他身上的衣服,是你給他換的?”

  金迷茫了好半天,才搖著頭道:“不是。我抓到他時,他就這樣?!?p>  ……

  半夜的時候,弗蘭科被凍醒了。看看窗外,居然下雪了。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遠處的山野已經(jīng)全白了,地上也有瑩白的反光,這場雪倒是來勢洶洶。

  他后悔沒把柴油爐打開。屋里像個冰窖。雖然百般不情愿,他還是出了屋子,到后院的地下室去開柴油罐。

  一出門,北風往他身上直卷,雪正下得緊,天空撒鹽一般。他裹緊了毛毯。就在呼吸間,他腦中的警報器又響了,危險?。。?!

  他猛地側(cè)邊一滾,同時他的后腦差點被一個東西抓到。

  那個東西動作極其兇狠,落地后,只是在地上稍稍一點,又一個彈跳,尖利的牙齒沖著他的咽喉就來了。

  弗蘭科又是一滾。還好是他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又在末世中幾次變異,力量速度都不是普通人,不然肯定要被那東西抓到了。

  那東西也是兇悍,緊緊貼著弗蘭科的身體,他動他也動,牙齒追著弗蘭科的喉嚨,又快又狠。弗蘭科吃了被偷襲的虧,慌了一下,但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看準那東西的來向,抬腿就是一個飛踹。

  吱!

  那東西被踢飛了出去。

  弗蘭科的手在地上一撐,飛速躍起,同時變手為刀,沖著那東西就是一個下砸。

  那東西不動了。

  弗蘭科打開前廊的燈,居然又是那只小喪尸。

  弗蘭科疑惑了一會兒。

  按說金既然要飼養(yǎng)喪尸,那防護措施應該做的妥妥的。金是怎么做到三番兩次讓這個小喪尸自己溜達出來的?

  把整個奧林村當他家的后院?

  一而再地上演襲人事件?

  弗蘭科第二次將那東西捆好。直接扔到了廊下。

  但是卻睡不著了。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這只喪尸是有智慧的。

  ……

  末世后期,環(huán)境的變異導致許多人類開始進化,同是進化的還有喪尸。纏斗著的兩個種群都進化出了各種各樣的超能力,其中喪尸中進化出的最恐怖的種類,就是喪尸王。

  喪尸王除了身體腐朽,吃人以外,其他方面與人類一般無二。有智慧,能控制喪尸群,甚至長相俊美。他們不見得在力氣速度上占優(yōu)勢,但他們有智慧這一條就足以秒殺其他喪尸。

  只是喪尸王百萬里挑一,全地球也就進化出了那么幾只。

  這只小喪尸,看來是進化了。而且是極其罕見的智慧型進化。只可惜,進化的層次很低,沒有達到全智的水平,只相當于二大爺村頭的大傻子吧。

  所以才能三番兩次從金的看押下逃跑。但又逃不出個生天來,滿腦子想的還是眼前那塊生肉。

  所以這種智慧型的喪尸,是該把他們當生命體看待,還是該把他們當物品看待?

  ……

  弗蘭科后半夜沒睡,找了本書來看。六點一過,他就穿戴整齊,準備把小喪尸送還給金,同時他打算提醒一下金,這只喪尸進化了,應該送到喪尸管理局。

  打開門,門廓上全是殷紅的血跡。弗蘭科吃了一驚,再往前看,看到那只小喪尸。

  他嘴里叼里一只碩大的烏鴉,正在用嘴吸吮它的鮮血。

  他的身周還有幾只烏鴉的尸體。

  他是怎么在被捆綁的情況下,獵到烏鴉的?

  弗蘭科沿著小喪尸走了一圈,看到烏鴉尸體旁邊的小石子……

  他明白了,烏鴉大概是聞著腐肉的氣味來的,以為在寒冷的冬季找到了可以裹腹的食物。小喪尸以逸待勞,用嘴叼著石頭,等烏鴉靠近,就彈出石頭,用石頭擊殺了烏鴉。

  已經(jīng)會用工具,會設圈套了,他的智慧程度,似乎比他預想的要高。

  能用嘴彈出石子,他的武力值,也不算太低。

  ……

  望山跑死馬,弗蘭科在山間行駛了二十分鐘,才將車開到金的住所。

  他是來歸還小喪尸的。

  但是屋里沒有人。

  找了一圈,周圍也沒有。車子也不在。

  應該是出去了。

  弗蘭科在院子里看到一個大倉庫,想來是關(guān)喪尸的地方,但是門鎖著。

  弗蘭科沒有辦法,只能又將小喪尸帶了回來,依舊將他丟在前廊。他的捆綁很有技巧,是先綁拇指再綁手腕,這樣可以防止他解開繩套,他還綁住了小喪尸的雙腿。從腿上往上繞,最后纏住了喪尸的全身,現(xiàn)在這家伙看起來就像一只繩子纏出的蠶蛹,只有頭露在外面。

  其后的幾天,金一直沒有回來。弗蘭科的生活多了一項活動,站在窗前看小喪尸在雪地里像只蟲子一樣拱來拱去。

  小喪尸每天都在和想吃腐肉的烏鴉周旋。

  烏鴉試圖著靠近他,他裝死,趴著不動,烏鴉大膽起來,撲棱著翅膀嘎嘎叫著,啄他一下,迅疾退開,他依舊裝著死,一動不動。

  經(jīng)過試探,烏鴉知道這東西安全,于是放心飛到他的身上,小黑眼珠放射要飽餐一頓的幸福的光輝,伸出尖尖的喙,下力氣地一叨……就是此時,小喪尸仰頭,一顆石子飛射而出……

  烏鴉慘叫一聲,羽毛亂飛中,往前斜飛出幾米,歪歪斜斜地栽倒,抽搐幾下,不動了。

  小喪尸腰上使勁,一拱一拱地爬過去,用嘴銜起烏鴉,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不不不,他沒笑,弗蘭科在眉心按了兩下,是他臆想了。一只低智商的喪尸,是不會笑的。

  ……

  抓烏鴉應該是小喪尸很樂意進行的運動。

  有時侯他能拱出去很遠。像一條吃了過多肌肉強力劑的大青蟲。一個不注意,就已經(jīng)從眼前消失。

  因為相信自己捆縛有術(shù),弗蘭科并不怎么管他。

  雪下下停停的,不管這東西拱到哪里,都會留下印跡,他只要尋著印跡,就能找到他。

  有一次,小喪尸甚至拱到了鱗湖邊。

  那里離弗蘭科的住所有一公里遠。

  沿途有不少他殺掉的烏鴉。黑的羽毛掉落在一灘灘的血里,被雪映襯著分外鮮紅,刺人眼目。

  弗蘭科厭惡看到鮮血。黑暗時代的記憶全都涌上來,他頭上青筋直蹦,恨不能一掌劈了這個嗜殺又喪氣的東西。

  但是最終都忍住了。弗蘭科子龍突然發(fā)現(xiàn)數(shù)年的獨身生活,雖然讓他脫離了麻木與恐懼,但脫離的同時,他又沒法完全地平靜了,他有了情緒,渴望著暴躁。他好像越來越有人味了。人味兒讓他不喜歡殺生,是以每次抓小喪尸回來的過程,都不怎么和諧。

  他甚至在拖拉他的過程中,任他撞在石頭上,導致那家伙的肋骨直接斷掉。

  但是又那又怎么樣呢?這個長著人樣的東西,的確已經(jīng)不是人了。

  ……

  這樣過了五天,弗蘭科每天帶著小喪尸去一趟金的家,但是一直沒有人。

  從金家往回返的路上,他無意間看了看窗外。

  一個想法讓他在盤山路上猛地剎住了車。

  山下,他的院落上,似乎有副畫……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

  他下了車,慢慢走到公路邊上,向自己家的方向張望。凝視良久,因為角度的問題,他不太確定,但看起來似乎是凌亂的線條的確是很曼妙的結(jié)合在一起的。

  他思忖一下,決定換個角度看看。

  他倒了車,改向山上走。

  到了沒有路的盡頭,他又開始步行,半個小時后,他終于站到了能觀察自家小院的最佳地點。

  整個奧林村在他的腳下一覽無疑。

  厚厚的雪地上,真的有一副巨大的畫作。

  將整個奧林村都囊括了進去。

  他張著嘴,呆了很久。

  他幻視嗎?

  不不不!

  俗語說眼見為實。眼見即為客觀存在,雖然理智一再叫囂不可能,但眼睛還是告訴他,那就是一副畫。

  一副不知道是何意思的畫。將整個奧林村莊包括在內(nèi)。

  所有線條都很整齊,以橫平豎直的平行線居多,也有曲線,但曲線的曲率都不大,在一個方向螺旋轉(zhuǎn)開,每一處烏鴉的死地,都恰是線條相匯之處。

  如果硬要他說這幅畫像什么,他會說,像電腦的主板,線條是電腦主板上的電路,烏鴉是電腦主板上的電器元件。

  所有的線條都是小喪尸拿身體拱出來的。

  這得有多大的宏觀視角以及多么優(yōu)秀的定位能力,才能構(gòu)成這樣一副巨大的圖形?

  這簡直了,這只喪尸要成仙!

  ……

  回去的路上,弗蘭科一側(cè)的太陽穴巨痛了起來。他覺得好像有些事情不對勁了。

  但究竟怎么個不對勁兒法,他又說不上來。

  回到家后,他沒把小喪尸扔到廊下。而是將他帶進了屋里。他解開了綁著他腳的繩子,只留下了上半身的。

  那家伙口中嗬嗬有聲的,在屋子里盲目亂轉(zhuǎn)。弗蘭科審慎地跟著他。看如果給他行走的自由,他會做什么事。

  可他做的就是盯著弗蘭科,只要弗蘭科一轉(zhuǎn)開眼睛,他就把尖牙對準他的咽喉咬下或者把暴出的白眼翻向他祼露出的手臂,口水滴嗒,弗蘭科只好暴打了他一頓又一頓,并且不斷懷疑,今天自己在山上看到的,只是偶然。這家伙,哪里像會作畫?

  被暴打了無數(shù)頓后,弗蘭科終于累了,丟了喪尸去外面打掃了一下前廊,等他回來時,他發(fā)現(xiàn)那只喪尸停在了書房與臥室相連的走廊上。

  那里掛著一副畫。

  ……

  畫是這房子原主人的。

  弗蘭科來到奧林后,察看了這里所有空著的房屋,最終選這幛住下,是因為這幢房屋里有一個超大的書房,書房里上千冊的書,歷史地理心理音樂美術(shù)通俗哲學,應有盡有。

  這里符合弗蘭科想要安靜地渡完余生的條件。

  畫本來就在走廊那里。是一副抽象畫。左側(cè)明藍右側(cè)漆黑,中間方方圓圓地框起一片地界,那方方圓圓的線條很亂,似乎是扇門,門里似乎是放了一只橘子,但也許并不是,而是一個通道,通道那頭有一團火光,總之怎么解釋都行。

  弗蘭科不懂畫。但他入住三年,幾乎沒動過屋子里的擺設。他希望有一天這間房子的主人還會回來,然后這里還是他那個溫暖又熟悉的家。

  ……

  小喪尸停在畫前,眼睛一直盯著畫面,嘴里有快速而高昂的嗬嗬聲。

  弗蘭科和喪尸打了十年交道,他知道這種聲音代表的興奮。

  那么這副畫,這小喪尸是看懂了的。

  這下可以確定了,包圍奧林山莊的,的確是一副畫,而作畫的,的確是這位喪尸少年。

  有那一秒鐘,弗蘭科覺得這事兒挺好笑的。他一個正常人,都看不懂抽象畫,更遑論畫出那樣一副畫了,可到了喪尸這里,他卻一本正經(jīng)地在欣賞一副抽象畫呢,而且還用身體拱出一副巨大的畫作呢。

  到底是他愚笨了,還是喪尸更有智慧了呢?

  但也許,只是這只喪尸有藝術(shù)細胞吧。進化的方向,開天劈地的,是藝術(shù)方向呢。

  ……

  弗蘭科給小喪尸洗了個澡。

  非常粗暴地,直接拿水管子往他身上沖。

  然后他把他拉到暖氣片上烤。

  半天的時間后,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烤出一個美少年。

  小喪尸生前長得很……清秀。

  當把那副畫擺在他的面前,讓他安靜下來后,他發(fā)現(xiàn)如果不總是呲牙咧嘴,他的五官線條其實很柔和,眼型唇型鼻型走勢都緩慢而自然,協(xié)調(diào)而純粹。尤其是眼尾,有些上挑。這讓他很清凈的眉目間有了些情致。他一定有一個極其美麗的母親,這位母親最突出的氣質(zhì)一定是恬靜婉約。

  弗蘭科的心里可惜起來。一個末世毀掉了地球上所有的美好,美好的心靈,美好的少年。

  ……

  弗蘭科從冰窖里取了些肉,切了片,扔在小喪尸的身邊。

  那孩子兩眼變得血紅,飛快地把肉吃了。

  弗蘭科抱臂看著,心里對自己有點好笑——我這是在做什么?難道就是因為他會畫畫,長得不錯,就可憐他了?就否認他是喪尸的事實了?他有些鄙夷地想。但轉(zhuǎn)念,他又想,就當是一條小狗吧,這孩子的進化出的智商,似乎和小狗差不了多少,更何況他進化的方向也太防奇了些,居然是藝術(shù)類,這些給他的肉,就當,可憐路旁長著稀奇花紋的、引人注目的小狗了吧。

  小喪尸吃肉如暴風卷落櫻。三秒鐘撕咬干凈,最后還將地板舔了舔,舔完了,血紅的眼睛轉(zhuǎn)到了弗蘭科的身上,嘴里發(fā)出緩慢而低沉的嗬嗬聲。

  弗蘭科暗自了了個大艸,喂路邊的小狗起碼能換來小狗給他搖搖尾巴,但這家伙,明顯還是想吃了他。

  好心當驢肝肺呢。

  他只好又把他暴打了一頓。

  這一整天,他都在好笑,又或者好氣的情緒里來回徘徊。

  到了晚上,他明白,是槍的問題。他擺脫了槍支恐懼癥后,就開始從末世里走出來了,他不再恐懼與怨天尤人,但同時,他似乎就害怕寂寞了。所以,他才會對一個喪尸上心。

  ……

  弗蘭科找到了安撫小喪尸的辦法。

  讓他看畫冊。

  原主人的書房里有數(shù)本畫冊,他悉數(shù)搬了來,只要小喪尸的眼睛一發(fā)紅,他就翻開一頁給他看。

  他的眼光瞬間會被畫作吸引走。

  爬在地板上,長久地,關(guān)注那幅畫,從暴躁不安的,變成一聲不響的。他顯然從那些畫作里看出了東西,所以有時候,他還會圍著畫作來回轉(zhuǎn)圈,不停地發(fā)出高昂地嗬嗬地聲音。但更多的時候,他只是愣愣地盯著畫面,紋絲不動,像是被吸了魂一般。

  有東西陪伴,而且是安靜地陪伴很難得。弗蘭科也會抽本書來看。雪稍停,但天氣依舊陰郁??蛷d里的光晦暗不明。小喪尸低著頭,過長的頭發(fā)垂到畫頁上,在那里旋一個安然的弧度。你就看不到他的臉了,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很矜持地收著。那時的弗蘭科通常斜倚在沙發(fā)上,如果收起豎瞳,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眼眸比一般人的要黑要冷,寒淵一般。他鼻梁很高,眉目深邃,變異后,他的面貌保持在三十歲上下,陰郁的日光與他恰是正好,他的臉上有了陰影,讓他看起來成熟而穩(wěn)重。

  如是,一個上午過去了,如是,一個下午又過去了。

  第三天,弗蘭科發(fā)現(xiàn)小喪尸又做畫了,他在雪地上畫出了書房走廊墻上的那幅畫。一個門框,一只小橘子。

  在畫的同時,他無數(shù)次抬頭看弗蘭科。

  弗蘭科來了興致,突然問他:“你看我干什么?我不會欣賞這東西?!?p>  沒想到小喪尸竟然嗬嗬有聲起來。似在回答他的問題。

  弗蘭科本來倚在柱子上的身體陡然直立。他覺得,雖然才過了三天,這小孩的智力,似乎又進化了。

  他居然在跟他有問有答呢。

  ……

  弗蘭科開著車進城了,他要買畫筆和顏料,他倒要看看,一個向藝術(shù)類進化的喪尸,能畫出什么大作。

  進城后他直撲城里最大的超市。但沒想到一萬多平方公里的碩大區(qū)域,卻只有五萬常住人口的微星城,居然發(fā)生了大堵車。

  人們擁在路上,舉著反對壟斷的牌子。

  弗蘭科搖下車窗,問一個過路的示威者發(fā)生了什么。

  示威者停下來,很耐心地向他解釋道:“你是附近農(nóng)莊的吧?想來消息還沒傳到你們那里,保智素漲價了?!?p>  弗蘭科沒懂他的意思:“三年來,保智素的價格好像一直在調(diào)整?!?p>  那人笑起來:“是的。一直在調(diào)整,但,這次調(diào)整的幅度太大了,足足漲了二十倍。”

  弗蘭科呆了一呆。

  末世后,能存活下來普通人極少,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公民,幾乎全是進化人。進化人什么都好,就是逆天改命才得以茍活下來這條不好,所以,進化人被老天詛咒了,他們都有個致命的缺點,會發(fā)瘋。

  一旦發(fā)瘋就是不可逆的,會打會砸,會嗜殺無度,會不間歇地折騰,直到精疲力竭,死亡為止。

  發(fā)病到死亡,一般持續(xù)七天時間。

  保智素是保障進化人精神力水平的。只有按時服用保智素,他們才能保持精神穩(wěn)定。

  保智素只有一家公司能生產(chǎn),這家公司末世前就是做生物科技和制藥的,名字叫做超力公司,聽說因為原研究方向不那么符合人類首先規(guī)范,而秘密建在了人煙稀少的地區(qū),并且建在了地下,并且因為要跟當時的政府抗爭,所以配備了大量的保安槍支和食物,也就是它的前身,其實是一家黑研究所。末世來臨時,正是因為它的黑色身份,讓它得以被完整保存——所有的研究人員,所有的設備,都沒有被損壞。

  在發(fā)現(xiàn)進化人會莫名發(fā)瘋后,臨時政府找到了這家研究所,要求他們研制藥物。雖然是反社會道德倫理的黑研究所,但畢竟是人類,當然不希望世界被喪尸毀滅。末世里,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蚱蜢,為存活計,研究所里所有人員齊心協(xié)心,通力配合,在末世的最后一年,拿出了保智素的配方。

  正是因為保智素的生產(chǎn)和使用,使進化人終于有了穩(wěn)定的精神水平以及穩(wěn)定的戰(zhàn)力源,在與喪尸的戰(zhàn)斗中占據(jù)了上風,也最終使人類獲得末日之戰(zhàn)的勝利。

  可以說這家公司在末日之戰(zhàn)里,還是居功至偉的。

  和平的三年,雖然該公司一再上調(diào)保智素的價格,但想到該公司的巨大貢獻,進化人們也就將那些不合理的溢價默默接受了下來。

  但這次真的離譜了,居然一下漲了二十倍。

  現(xiàn)在保智素的價格,弗蘭科勉強還能消費,如果漲二十倍,弗蘭科也將吃不起這玩意兒了。

  現(xiàn)在剛和平三年,百廢待興。大家生活水平差不多,弗蘭科吃不起,也意味著幾乎所有的人都吃不起。

  那就難怪人們要走上街頭,游行抗議了。

  弗蘭科子龍加入了游行隊伍。

  他想看看官方對此的態(tài)度是如何的。

  沒想到微星城政府大門緊閉,任人門再三請求抑或振臂高呼,就是沒人出來安撫民眾。難道,拿出解決辦法需要時日?

  弗蘭科還是相信政府的。政府里也全是進化人。超力公司大規(guī)模提價,政府肯定不會不管。應該是暫時還沒想到應對之策吧。

  懷著疑惑的心情,弗蘭科買了顏料畫筆,又去賣藥的地方轉(zhuǎn)了轉(zhuǎn),果然藥品柜臺已經(jīng)一瓶保智素也沒有了。

  還好弗蘭科因為懶得進城,上次買的多。是以,還夠他支撐一段時間的。

  ……

  弗蘭科把畫筆給了小喪尸。但卻沒有解開他。他知道他的“嘴功”也相當了得,是以把筆塞進了他的嘴里:“畫吧,你想畫什么,就畫什么,不用再去雪地上拱了?!?p>  小喪尸只是望著他,叼著根笑,傻呼呼的。

  看來是不知道弗蘭科塞在他嘴里的這根“棍子”是做什么用的。

  弗蘭科只好親自給他演示。為了生動形象,他也叼著筆,然后,開始在紙上做畫。

  哪怕用手也不會畫畫的弗蘭科,遑論用嘴了,他當然畫不出什么,想來想去,他在紙上畫了個笑臉。

  就是一個圓圈,以及彎彎的眉眼。

  小喪尸的眼睛瞪得很大,然后,他做了一個弗蘭科沒想到的動作,他模仿了那張笑臉。

  彎起眉眼以及唇角,沖著弗蘭科,嗬~嗬~

  傻是傻的,但也很純正,不是人際交往里應酬的笑,不是素質(zhì)教育出來的秩序性笑,不是包含感情的心緒之笑,就是沒有任何想法的,為了笑而笑。

  弗蘭科愣愣的盯著那張臉,心弦顫了顫。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見過這種笑容。

  純凈的像是黃河發(fā)源地的第一滴天川之水。但是,這是什么時候呢?

  他想不起來。

  ……

  終于出太陽了。雪光與陽光一齊照耀著奧林村莊。

  在巨大落地玻璃前,弗蘭科不知道自己盯著那個笑臉看了多久。這一切明媚的,雪艷艷的,讓人慨嘆的景象,像光分子跳躍不停。他的心里好像有了光。

  ……

  天色全黑之時,弗蘭科終于教會了小喪尸筆與顏料的用法。

  小喪尸開始做畫了。

  第一幅圖畫出來,弗蘭科發(fā)現(xiàn),他畫的依舊是像電路板一樣的東西。

  比起雪地上的電路板,這塊板上的線種更清晰,弗蘭科拿著圖研究了很久,他決定明天再進一趟城,買一些原材料,按這張圖的樣子,組裝一塊電路板,他倒要看看,能組裝個什么出來。

  十一點一過,弗蘭科準備睡覺。剛要去洗漱,門口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打開門,沒想到是久未歸家的金。

  那家伙一臉風塵之色。

  弗蘭科把他讓進屋內(nèi)。

  他脫了帽子,拿在手里折著,挑選了客廳里的單人沙發(fā)坐下?!拔铱吹搅四懔粑业谋銞l。那只小喪尸,還在你這里吧?”

  弗蘭科給他倒了杯水:“還在。你好一段沒有回來了,我還以為……”

  金咬了咬嘴唇:“真是一言難盡啊?!?p>  弗蘭科只是盯著他,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金攤開手:“保智素漲價的事,不知道你是否聽說了?”

  弗蘭科點頭:“是的,我聽說了。”

  金嘆口氣:“這消息,我知道比你早些。那天我去超力公司賣從喪尸身上采集來的保智素原材料,恰好聽到兩個負責過秤的工人在說這件事。我雖然認為一下漲那么多不太可能,但還是想著如何是真的,我就發(fā)了。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買了保智素,又開著車去臨城搶貨,誰知道我夠狠,有人比我還狠,居然在道上搶劫我,還燒了我的卡車。我是走路回來的,所以才耽擱了這么久。那只喪尸,謝謝替我照顧他?!?p>  弗蘭科抬手,輕輕地摸了下眉尾。

  那是他的習慣動作。表示他識破了什么或者他正在鄙視什么。

  金在撒謊。

  微星城與臨城相距四百多公里,白天不斷有往來的車輛,就算金被搶劫,他只要搭個順風車就能回到微星城,這一段,頂多一天就能完成。剩下從微星城回奧林的路,算他沒有順風車可搭好了,步行也就是三天的量。都是末世過來的,關(guān)于腳程的問題,誰不比誰清楚。

  但金在外面待了足足一個月!

  他不是被搶劫了。但也的確不知道他用這一個月去做了什么,只知道應該是值得撒謊去保密的事件。是以,他也沒必要戳穿或者追問。

  弗蘭科把小喪尸從地窖里牽了出來。是的,自從他把他洗干凈后,他就沒再讓他睡過廊下,而是將地窖打掃干凈,在那里用干爽的稻草,給這家伙鋪了個窩。

  雖然他也知道鋪個窩是自欺欺人。小喪尸只會圍著地窖打轉(zhuǎn),不眠不休,但他依舊希望他的進化方向可以多樣化,不止在藝術(shù)上,還希望他進化出一些人類行為。

  ……

  金看到小喪尸時吃了一驚:“您真是太客氣了,還把他洗干凈了?!?p>  弗蘭科覺得這話別扭。好像小喪尸不是人似的。

  但轉(zhuǎn)而一想,心里一哂,的確不是人啊。

  金急著回去,拿到小喪尸后,就跟弗蘭科告辭。

  他開了另外一輛車來,是輛轎車。因為要和喪尸共處一個空間,為了保證自身安全,他向弗蘭科借了繩索,將小喪尸從頭到尾捆好,塞進了后座。

  做完這一切,他坐進駕駛位,向弗蘭科揮手告別。

  弗蘭科一直抿著嘴,抱著臂站在一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對小喪尸有些不舍。

  但他也知道,小喪尸是金的,他必需,也只能,將他還給原主人。

  ……

  金將車開走了。直以尾燈不見,弗蘭科才向著寂靜的大山揮了揮手。

  沒有人看見他的告別。但他就是想揮手了。

  弗蘭科回到屋中,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

  他躺下來,熄掉燈,放松身心。

  三分鐘,他坐起身,他忘記了向金說明,小喪尸已經(jīng)進化了,有部分智商,能看懂繪畫,會畫很復雜的線路圖。

  他擰亮燈,披衣下床,但卻在伸出手去拿褲子時,笑了。

  他真的不必對一只喪尸這么上心,天這么晚了,他這是在干什么。

  他又躺了回去,但是卻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金的house。

  敲了門,居然沒人應門。

  但是車分明還在。

  他轉(zhuǎn)了一圈,看到倉庫的門虛掩著。那就是,金會在那里吧。

  他走過去,將倉庫的門推開一條小縫。

  進化之后,他的目力很好,達到了無星無月的暗夜也可視物的程度。

  何況這間倉庫不是全暗,最盡頭還是點了一盞八瓦的小燈的。

  弗蘭乎的目光沿著倉庫轉(zhuǎn)了一圈。

  他沒想到里面是這樣一副光景。

  倉庫里有很多牢靠的石柱,深深地埋進地下。每根柱子上都鎖著一具喪尸。每一具喪尸的外面,都罩著一個鐵籠子,每根欄桿都有小孩手臂粗細。這些喪尸,大部分看起來,都很有年頭了,皮肉要全部風干,要么幾乎掉光,只是一副人骨架掛著零落的殘肉。

  這種狀況的喪尸符合弗蘭科對末世的認識,畢竟距離喪尸潮暴發(fā)已經(jīng)有十三年了,大部分喪尸已經(jīng)很“陳舊”了。像小喪尸那樣衣著還行,皮肉也與活人相差無幾的喪尸,才是異類好嗎?

  ……

  只有倉庫深處的一點燈光,那么金應該就在那里吧。

  弗蘭科小心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呼喚:“金先生?”

  金果然就在最里面,很快弗蘭科聽到了他的回答:“哎呀,你怎么來了?”他一邊回答著一邊轉(zhuǎn)過身,露出了他身后的東西。

  弗蘭科的眼珠就在看清金身后的東西的同時,亮起了豎瞳。

  那里也有一根柱子。柱子綁著的東西,正是小喪尸。

  他的喉嚨被一個古怪的器具撐著,一根管子伸了進去,正在來回旋轉(zhuǎn)抽取。他的身上還有其他的管子,那些管子扎進了他的臟腑,柱子旁邊有臺電動的小泵,正在不斷往他的臟腑里打氣。

  每打一次,他的喉嚨都似乎涌上了一些東西,然后被管子吸了去。

  小喪尸的眼睛暴漲著,里面是猙獰的血絲,他的身體在柱子上瘋狂掙扎著,導致鎖著他的鎖鏈發(fā)出激烈的嘩嘩聲。

  他拼命扭著脖子,看來是想擺脫那臺泵機和這些管子,但是他被鎖得很牢,根本無法掙脫那些束縛。

  哪怕弗蘭科一向反對將喪尸人類化,但也不能否認,小喪尸的表情和肢體里透露出來的信息只有兩個字,痛苦!

  “這是……”弗蘭科不知道為什么,手指竟然痙攣起來:“這是干什么?”

  金看了看弗蘭科,又看了看小喪尸:“不會吧?你這么震驚干嗎?我這就是在提取喪尸毒素啊。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喪尸毒素怎么提取?!?p>  弗蘭科搖頭:“我不知道?!?p>  金拍拍他的肩膀:“放松放松,別看毒素的提取好像很殘忍,但他們是沒有知覺的?!?p>  說到知覺二字,弗蘭科再也忍不住了。他沖上去,關(guān)閉了泵機的電閘。

  金嚇了一跳:“你這是要干什么?”

  弗蘭科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的,這個家伙……”他抬手指向小喪尸:“你就從來沒想過他為什么能從你的倉庫里逃跑?”

  金眨巴了一會兒眼睛:“是啊,你不說我倒沒注意,我這兒防范挺嚴的,他是怎么跑出去的?”但很快,他又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管他是怎么跑的,總之現(xiàn)在是人類的世界,他跑到哪兒,都得回到我這來,誰讓我對他有所有權(quán)呢,我也懶得想那么多了?!?p>  “你不用想,我來告訴你?!备ヌm科的語氣不怎么好:“他進化了?!?p>  金又開始做扭頭機了,看一下弗蘭科,又看一下小喪尸,再看一下弗蘭科,突然嗷一嗓子跳到了弗蘭科的身后:“不是吧?我我我,我拉他回來,他一直沒什么異常啊!他進化到哪一步了?不會掙脫鎖鏈吧?要是那樣,我只能除掉他了,這我損失可就大了?!?p>  弗蘭利搖搖頭:“他不是武力進化型的?!?p>  “什么意思?”金一臉迷惑不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p>  “那他還有什么可進化的?”金切了一聲,從弗蘭科身后轉(zhuǎn)出來:“不會吧,你是說他是智慧型進化?”他說著,仰頭笑了起來,豁口的嘴巴特別是喜感:“你不要搞笑了,我親愛的鄰居。這根本不可能好嗎?”

  智慧型進化太少了,這概率就像路人告訴你你買彩票中了整個國庫一樣,就是個笑話。你所做的當然只能是哈哈一笑了事。

  弗蘭科沒有笑,他只是拿冷冷的眼光看著他。

  金感受到了那眼光,很快不笑了?!拔也伲皇前??你說真的?”

  弗蘭科點了點頭:“不過他進化的方向有點意思。”

  金在信與不信之間猶豫,眼光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進化方向?”

  “他進化的方向是藝術(shù)類的,他會畫畫。啊,他也有一定的智商,他會用石子打烏鴉,還會笑?!?p>  金的眉頭擰了個疙瘩:“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老兄?你說他會畫畫?”

  弗蘭科從兜里將小喪尸畫的那幅畫掏了出來,遞給金:“這就是他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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