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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diǎn)半,簡知翃跑完步回來,再一次鬼使神差的,沒從地下停車場直接回家,而是按了一樓。
站在電梯口向大堂深處一望,果不其然小丸子頭還在。
不防備也不做作的,蜷縮在大堂的沙發(fā)上,閉著眼,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簡知翃搖了搖頭。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diǎn),一個女孩就這么把自己一卷巴,公然在公眾場合入夢了,這真的好嗎?
簡知翃走近,心里還沒想好是否要叫醒她。女孩那時囈語了一聲。他細(xì)細(xì)去看,覺得女孩的表情似乎很驚恐……
……
邊西夏一般不愛做夢。白天的事務(wù)繁忙人情糾葛,晚上就該脫離世界,四大皆空。但偏做了噩夢。
夢里,她不是邊西夏。她是魂穿了手機(jī)游戲里的水果,向著痛苦的死亡陷阱掉落,坑底,一人豎刀向上,殺氣彌漫,起初她不見他面目,只覺徹骨寒冷。等近了,那人抬頭........
她差點(diǎn)要粗口了,那人居然是季涯戈!
面寒似雪,目有死神,手中刀長四十米,薄刃寬背的季涯戈。
那人頭扎紅綢巾,身穿大西服,領(lǐng)結(jié)扣得一絲不茍。一枚銀光閃閃徽章中直矗立在一側(cè)衣領(lǐng)。
她已經(jīng)掉落至他頭頂,他好整以暇,伸刀尖戳她一戳,“橫斬,豎切,還是狂風(fēng)旋轉(zhuǎn)刀?”
問她?她一只被寫進(jìn)程序的,沒有自主意愿的水果,問她有用嗎?不如去問問程序猿,同是一段代碼,是不是做BOSS就比做水果高級點(diǎn)?它們這些水果呢,就畫得中規(guī)中矩。他那只老怪呢,就紅綢巾配西服……她不用他橫斬豎斬,她只要看著他,就可以在他的土氣逼人里入土為安了。
但他一直拿刀尖戳她,她不滿。頭頂冒一行字:放我過去。我還沒簽到簡知翃呢。
季涯戈翻白眼,冒一行字,你想的主意不好。你簽不到他了。你還是麻溜去死吧。字盡,白光一閃……
邊西夏嗷一嗓子。
醒了。
然后就陷入了另一個名為【我是誰,我在哪兒】的經(jīng)典困境。
彼時,她正被一雙手托著。
……
三十秒后,她才醒悟這里是藍(lán)頌灣小區(qū)的大堂。而托著她的人,是簡知翃。那人跪著,雙手伸在沙發(fā)邊,接住了她從沙發(fā)下傾斜而下的半個身體。
如果不是他,她一定會摔落塵埃,屁股八瓣,脊椎三十六段。
想想地磚廣告上是怎么說的吧——科技熔巖,勝于石材!突然就淚盈于睫。
簡知翃,他是天使吧?
“要起來嗎?”天使垂著臉,關(guān)切的眼光細(xì)細(xì)碎碎打在她的臉上。
邊西夏的表情變了三變。
驚喜——羞赧——肖想。
動作也變了三變。
僵直——想起身——欲起還休……
讓她再躺會兒好嗎?這可是簡知翃!求求了。
可惜肖想只能是肖想。
應(yīng)該是從攝像頭看到這里的狀況,保安倏忽就出現(xiàn)了。先向簡知翃致意,又向邊西夏道:“對不起,女士,大堂大門要關(guān)閉了。做為訪客,您不可以在這里過夜?!?p> 邊西夏只能悻悻起身。
給簡知翃鞠躬,謝他救了屁股與脊柱。
躬鞠得真心實(shí)意,身體彎到九十度。
卻在彎下去的時候想到了季涯戈。想到他不殺不放,只拿刀尖戳她的調(diào)戲之仇……不由鼻孔出氣,哼哼。
……
季涯戈一只手夾著煙卷,一只手在牌上摩挲。
天地局,四個人都聽了。是以這會兒斗得不是氣運(yùn),斗得是謀思,看誰能積萬累千,纖毫不差。
季涯戈正把謀思拉成了脈絡(luò)分明的網(wǎng),一條一條地捋。眼皮微垂。皮膚白皙,眼皮上的血管分明。
屋子里燈光曖昧,將那里撩出一絲紅。
他這個人就艷了些。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老季手里按的是原子彈按鈕吧?一張牌而已,值當(dāng)?!庇腥税l(fā)聲。
季涯戈抬一下眼皮,神色輕淡:“原子彈也就是個生死,這張牌卻關(guān)系底褲。生死是小,底褲是大?!彼f著,扔出一張一筒。
“老奸巨猾?!蹦侨硕紦u頭。
輪到下家出牌。嫌人慢,數(shù)落起來頭頭是道,到自己時也是磨磨蹭蹭。
季涯戈歪著頭看他,煙卷在桌邊輕輕一磕。
那人眼皮跳一下。
季涯戈不說話,散散漫漫地看著他,煙卷又在桌邊磕了一磕。
那人笑了:“他戒煙絕不是真的。他就是拿這煙卷打心理戰(zhàn)呢?!?p> 季涯戈把煙卷扔了,向那人攤開手:“不敢在杜總面前耍大刀?!?p> 正說著,電話嗡地一聲震動。
電話擺在杜總與季涯戈之間,季涯戈伸手一劃,屏幕上顯出一副筆鋒笨拙的彩鉛畫。
一個男子,身穿黑色燕尾西服,系白領(lǐng)結(jié),頭包一方紅綢巾,像太平天國的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那樣,繞過額頭,在腦后扎結(jié)。
男子手提一把砍刀,刀尖滴幾滴可疑的液體,旁邊一只滾圓的水果,擠著兩眼說,【要?dú)⒕蜌⒛慵募骸俊?p> 季涯戈看漫畫是邊西夏發(fā)的,但一時不知她此舉是為何意,盯著的時候有些大。
杜總伸個頭,將漫畫看了,笑道:“怎么撩人家女孩了?您這是撩了就跑了吧?你看,追殺到這兒來了?!?p> 季涯戈將屏幕撳滅,有些意味不明地笑道:“是個小野心家,天天追著我要資源?!?p> 在座的另外兩個這總那總的也笑起來:“關(guān)系不一般啊。認(rèn)識了你季總,資源要多少都有?!?p> 季涯戈就認(rèn)真地抱個拳:“到時還要有勞各位老總成全?!?p> ……
以后每隔幾天,簡知翃就能在大堂看到那只小丸子頭。
永遠(yuǎn)拎著保溫筒,永遠(yuǎn)都在等她的boss。
簡知翃去跑步,經(jīng)過她身邊,她有時看見他了,就起立,跟他說,“簡老師,又去跑步???”
簡知翃笑笑:“又給你boss熬了湯???”
小丸子會客氣:“翡翠魚丸湯,簡老師你要不要嘗嘗?”
簡知翃會說,謝謝,同時搖搖頭。
兩人心照不宣,相笑而過。
有時,小丸子在沙發(fā)上聽音樂,閉著眼,簡知翃從她身邊漫步而過,不驚動她。
有時,也會在體育公園碰到她。
也會聊一兩句:“簡老師,跑步???”
簡知翃會說:“今天不用給你boss熬湯?”
小丸子就會笑得跟開花的丸子似的:“我今天休息。”或者會說:“他今天去外地了,不用我跟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