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拾貳章
初見君:
湖邊柳下,冠發(fā)緋袍,君子端方,溫潤而澤。
驚鴻一瞥,見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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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闌筠的那年,我正值及笄之年。
在宮里養(yǎng)了十六年,嬌縱著長大,說不上多惹人厭,便是眾人想到便道:“啊~那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作天作地的小祖宗?!?p> 又語:沒臉沒皮,不知羞的小公主。
是以我第一眼瞧見闌筠覺得心儀,便那般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出現(xiàn)在他跟前,攔了他的道,也沒覺得有啥不妥。
他站在柳樹下,一回身神色愣了愣。
我望著他,他望著我。
目光所對,那眼睛前刻愣神后是溫涼的,涼得驀然竄入人心的那種。
再一瞧,卻是溫和的,似水一般的,仿佛剛才的涼意只是幻覺。
很快的他不慌不忙的垂了眸,行禮:“參見公主殿下?!?p> 哦,他認(rèn)得我,但我確實是沒見過他,畢竟就憑這相貌我怎么也不會忘記。
我故意問道:“你是誰?”
他依舊垂著眸,那眸子就藏在長長的睫毛下:“臣闌筠?!?p> “哦?!蔽翌D了頓,又問:“闌筠又是誰?”
他依舊溫聲:“臣闌筠身居朝中左相之職?!?p>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這人長得眉清目秀,連這身看厭了的官袍都穿得比別人好看。
驚嘆:“右相那老頭近知命之年,左相你卻年紀(jì)輕輕便身居高位,可謂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p> “公主謬贊?!彼槐安豢?“右相高德臣望塵莫及,也承蒙皇上抬愛,闌筠有幸站在這里?!?p> “左相莫謙虛,我想起我好像聽過些關(guān)于左相的傳聞,聽說左相有驚世才學(xué)?!?p> 我便那般赤裸裸的盯著他,絲毫不掩眼里的光亮。
“還長得好看,今日一見,果真不假?!?p> 他本是垂著眼,聞言抬了下眸,細(xì)不可見的笑了一下,眼尾微微上翹,勾勒出彎彎的笑眼。
“傳言總是夸大其詞,臣只是多讀了些書,“驚才”二字實在折煞臣了。”
人驚艷是驚艷,朝中官臣一派的說話方式就不怎么討喜了。
是以我也沒接他的話,而是側(cè)過身子,望著那湖面,湖面中心的小亭子里那糟老頭子和新封的小梓嬪還在吃酒。
我低聲嘟喃了一句:“老色鬼?!?p> 而后才問他:“我方才瞧你在這站了許久了,你要見我父皇嗎?怎么不過去。”
他道:“皇上此時不方便,無礙,臣也不是什么要緊事,晚些再過來就是?!?p> 我皺了皺眉。
聽說最近父皇對這小梓嬪甚是寵愛,連續(xù)幾日都召見她,我是沒見過這小梓嬪,但用腳指頭想也能明白這小梓嬪大概是什么模樣的。
“的確,趕巧了左相大人,我那父皇現(xiàn)在特別的忙,忙得作樂?!蔽衣詭С爸S道,回了首望他:“今日陽光這么烈,左相大人還是明日再來吧?!?p> 撞上他視線,他漆黑眼珠潤如星光,正一轉(zhuǎn)不轉(zhuǎn)的望著我,不知望了多久,又好似只是恰巧抬眸。
他緩緩低了首:“是……殿下?!?p> 我與他并行沿著湖邊石徑路行了幾步。
迎面而來的宮女都退開行禮,也有些遲鈍些的沒收住眼里的驚奇。
左相與公主……的確是令人驚奇。
我邀著他同我一起走,他并沒有拒絕,而是受命般走在我身后,一前一后。
我本欲同他并肩走,只是我停下他便停下,我退后兩步同他并行,他又退后了兩步。
我:“……”
這左相生了一副好皮囊,怎就是一迂腐的性子。
“我方才遠(yuǎn)遠(yuǎn)瞧見你,特意過來的。”我走在前面,幽幽道:“這宮里長得這般好看的人倒是很少見,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未料竟是左相大人,魯莽了?!?p>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怎么應(yīng)答,好一會才道:“公主未曾見過微臣,不認(rèn)得也是正常。”
其實也不然。
我頓下腳步,緩緩回頭望他,細(xì)細(xì)往他眉眼打量,蹙眉:“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怎的瞧著眉眼有些熟悉。
他道:“臣常在宮中走動,曾經(jīng)幾次遠(yuǎn)遠(yuǎn)見過殿下的,殿下若是瞧我眼熟,想來也是隱約見過的,只是忘記了而已。”
興許吧,畢竟我也想不起來了。
我也沒再揪著這問題。
垂首將手中的食盒掂了掂,彎唇笑道:“對了,這個給你?!?p> 他盯著那食盒盯了半刻,才伸手接過,卻沒有問食盒里的是什東西。
“榛子糕,我親手做的,世間獨此一份?!蔽矣行╈乓囊馕?“今日同左相有緣,就送你了。
他眸里一閃而過的驚訝。
我又道:“如果你覺得不好吃,也可以偷偷扔掉,反正本公主也瞧不見?!?p> 他望著手里的食盒:“公主御賜的糕點,微臣定好好珍惜?!?p> 瞧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我輕笑一聲:“若是里面放了毒藥呢?”
“殿下不會的。”
他抬眸望我,眸里沒有起瀾,那是篤定了我不會的意思。
“公主殿下沒有理由殺害微臣。”
“好吧,我只是逗你玩,你不必如此認(rèn)真。”
勾唇一笑我轉(zhuǎn)了身跨步又繼續(xù)走。
那身后的腳步正慢慢跟了上來。
宮女來尋我時,我與他分開,走了一段路我停住回首,那人還站在宮口門處,周身披了層淡淡的冷意,恍如遺世獨立。
很多人都說左相闌筠年紀(jì)輕輕登上高位卻沒有貴人眼高,傲世輕物,反而溫和有禮,不矜不伐。
可是……我歪了歪頭,我瞧見的是那一張溫爾有禮的皮下被浸人心骨的冷意包裹著,全身上下透著冷寂與不幸。
他同許多人一樣,又不一樣,我瞧不見他心底的一點點明亮,仿佛他與那寒冷的冰泉融為一體了。
一個冷漠的人扮什么溫柔?
——
初次見面我只覺得他好看,并未生出什么樣的心思。
只是過后幾日,無聊時偶會想到那個冷漠的身影,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向來心善,當(dāng)他是可憐,只覺得那生出來的心思同我看到那受傷的小鳥一樣,也會覺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花榕曾問我:“公主你不是最討厭那些朝臣的嗎?怎么昨日同那左相行一塊去了?”
我撐著下巴在發(fā)呆,答非所問:“左相是個什么樣的人?”
“什么樣的人?”花榕想了想,反問:“二十歲封相的青年才俊,公主覺得是什么樣的?”
什么樣的人?我低頭望給我捶腿的花榕:“絕非善類?!?p> “所以呀,公主還是少同他來往得好。”
好看的事物多帶毒,人嘛也一樣。
我覺得花榕說得有理,所以決定不再想他,未想我會那么快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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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里夾子
謝謝你的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