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幻境鏡花水月
花語看著眼前似乎有些熟悉的場景，思索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
李成峰眼神明滅了一下，他走到花語面前，“那還記得我嗎？”
花語仔細打量了他一眼，有什么情緒在心里泛起，但那絲情緒太淺，仔細去回想時，它已消失。
于是花語在沉默了一會兒后，還是搖了搖頭。
李成峰冷笑道：“怎么可能，你之前不是說出了蘇寒的名字了嗎？你還說，你恨他。”
花語茫然地看著他，“我有說過這樣的話？”
李成峰看著花語的表情，強忍了要爆發(fā)出來的怒火，他語氣平緩地說道：“你難道真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了？”
花語打量著對方的眼神，感覺對方不像在欺騙自己，她于是認真地想了想，不過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這個回答使得李成峰想發(fā)脾氣，然而，他想到清水法師形神俱滅的事情，火苗就熄滅了下來。也是，她怎么可能是清水？形神俱滅的人是進不了輪回的。他親眼看到她魂飛魄散。他后來可是親自去三界都找過的，都沒有找到。
看來是他想多了。眼前這個叫花語的女子，或許說的是另外一個也恰巧叫蘇寒的人。而她那封印嗔魔的封魔之力，也許也只是她那作為仙人的母親遺傳給的她。
只是，這樣就太失望了。
因為原本，他還僥幸著，他還能遇到清水的轉(zhuǎn)世。
不過李成峰沒有覺得泄氣。這件事還有一個有趣的地方，那就是那個花語提及的蘇寒。那個蘇寒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花語提及到了他，卻不記得她說過他？
“太無聊了?！?p> 花語看著眼前的一切說道。
不知何時，幻境里出現(xiàn)了清水法師與一個男子訣別的場景。那個男子，正是李成峰此時在幻境的模樣。
花語正是看到了這樣的場景，發(fā)表了上面的評價。
“我覺得她沒有必要讓自己魂飛魄散，她應該殺了那個男子，不是嗎？”花語冷眼地看著那個自殺的女子，說道。
李成峰看著花語，“為什么？”
他并意外那些場景突然出現(xiàn)。這個幻境本來就是由他制造的，那個場面他太記憶猶新了，所以一旦他分心的時候，那些場景就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了出來。這也算他的心結(jié)。
他只是意外花語的態(tài)度，同是女子，她的想法卻與清水截然相反。
花語淡漠地說道：“他騙了她，就該死?！?p> 李成峰微笑道：“這樣說來，那女子現(xiàn)在的做法，豈不是和傻瓜一樣了？”
花語點頭，“是的。為什么要忘記，如果是我，依然可以帶著恨活下去。我的人生又不是為他一個人而活。對我來說，沒有那個人，我還有更多的活法?；钪人廊ジ匾??！?p> 李成峰一愣。他安靜地看著花語，“連花語，你有愛過人嗎？”
花語看著清水法師消失的地方，微笑道：“看是什么樣的愛。我愛我的母親，我的妹妹，還有我的師父。只是那個兩個人那樣的愛，我沒有過。但我也不稀罕。更不需要。如果愛不能讓自己幸福，我又何必需要它呢？”
李成峰看著花語，眼神里突然升起神采。不需要嗎？
好傲慢的說法。
當年清心如水，高傲如寒冬白梅的清水法師，也曾七情六欲不沾，但最后還不是毀在了他的手里。這閱歷和智慧都不及清水的天真女孩，居然敢大膽的說出這樣的話，他想看看她是無知，還是真的無畏。如果是無知，那么她就要為她的無知付出代價。
莫名的，他想摧毀掉花語的這種傲慢。
一天后，李成峰對著身前的藍衣男子問道。
“查明了她的身份了嗎？”
藍衣男子恭敬地低頭，雙手遞交了一個白色的信封，“啟稟王，那小法師的所有信息都在這個信封里?！?p> 李成峰拿過信封，眼睛掃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安睡的花語，擺了擺手，示意藍衣男子可以離開了。
藍衣男子走后，李成峰右手抬起，兩指在信封上畫了一個符咒，一個小小的法陣消失后，他才拿出折疊在里面的紙。
現(xiàn)在巫辰在廚房給花語熬藥，李成峰不擔心他的突然打擾，所以他現(xiàn)在可以安心的看著紙張上的內(nèi)容。
紙只有一張，但是上面包涵了花語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所有消息。
李成峰的目光每接觸到一行字，那行字就很快的就如滴在清水的里的墨，消散不見。
他看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很快所有的內(nèi)容都消散干凈了。
末了，李成峰右手食指燃起黑色的火焰，把白紙和信封都燃燒成了看不見的煙。他輕輕吹了一口氣，那些煙馬上就從窗外飛了出去。
借著照進屋內(nèi)的陽光，李成峰靜靜地看著花語。
那張紙上，寫了花語的出身，寫了花語離開天山的原因，寫了花語這十五年來大大小小的際遇。
花語的父母也很有意思。一個是仙人，一個居然是魔。更有意思的是，仙人為了能與魔在一起，居然放棄了自己的神力，還有自己的容貌，而那個魔為了與仙人在一起，也放棄了他曾經(jīng)的身份，帶著不知為何被封印的身軀，甘愿一個人在凡間某個偏遠的村莊，撐起三口人的家。
按理說，這樣的家庭出身，花語應該是一個富有感情的人才對，可事實是她是一個冷淡的人，看到為情所困的清水法師毀滅自身，以求解脫，她居然淡漠的評價兩個字“無聊”。
白紙上寫花語成為法師的事，也吸引了李成峰的注意。
花語一歲的時候，仙界的天神不知為何找到了花語的父母，并殺了他們。在天神準備奪取花語體內(nèi)某個法寶時，那未知的法寶忽然發(fā)了神威，打敗了一眾天神，并在這之后，把小花語送了一個在附近云游的法師，云路法師的手里。
也許是對小小的孩子于心不忍，也許是對那神秘法寶的敬畏，云路法師收留了花語，并收她做了自己的弟子，
從那以后，花語與云路法師過上了修道的生活。
如果不是花語在十五歲這年，為了給云路法師收留的另外一個孩子，也就是她說的妹妹抓寵物做生日禮物，如果不是那未知的法寶特殊的能力被路過的天神探知，那么可以說，花語的一生可能一輩子就這樣安穩(wěn)的過去。
只是，這可謂調(diào)查細致的信息里，從頭至尾，“居然沒有蘇寒這個人？”
李成峰并不懷疑自己手下人辦事能力，他知道自己手下都是一些什么人。
不過正因為這樣，他才有些失望。
莫名的，他開始有些煩躁起來。
那首木葉吹的曲子又在他的心里回響。簡單的音符，不算悅耳的聲音，卻是像來去自如的風一樣，在他的心里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不配我的感情，連恨也不配。甚至連記憶也不配?！?p> 那個被他欺騙得痛不欲生的女子，最后這樣淡然地對他說道。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想起那個死了兩百年的女人？
為什么死了兩百年，她的聲音還像影子一樣跟著他？
客棧里的野杏花，還有甘草的芳香像是一個突兀的陌生人，傳進了花語的房間里。
李成峰不由得皺了皺眉，他似乎不喜歡這些香味，不過一個念頭也在此時從他心里冒了出來。
他決定要去閻王殿查一下花語的前世。
這次不派小兵。他食指在空中書寫了一個奇異的符文，像是兩朵殘缺的五瓣花扭在一起。符文一出，一個不帶感情的聲音從文字上傳來，“王，好久不見，您在人間玩得還盡興？”
李成峰微笑道：“開始挺無聊的，不過現(xiàn)在有意思了?！?p> “哦？”文字那邊，那個不帶感情的人驚訝起來，“難道天界的那幫家伙察覺到你來人界了？”
李成峰冷笑道：“那幫家伙？我去他們那里的時候，他們都察覺不到我，更不要說我來這個人界了。當然不是這件事。谷蕊，還記得兩百年前被我玩弄于股掌的驅(qū)魔法師嗎？”
聲音那邊反應平靜，“記得。王說的，就是那個連含煙、九幽、炎林，都沒有干擾其修行的人界法師吧。不過她不是死干凈了嗎？難道現(xiàn)在死灰復燃了？”
李成峰笑了笑，道：“我希望有這個可能，所以我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p> 聲音那邊聽到這句話似乎受寵若驚，“能為王做事，是谷蕊無上的榮譽?！?p> 李成峰道：“去閻羅殿幫我查一個叫連花語的人，我想知道她的前世是什么？這件事你適合去。”
聲音那邊恭敬的說道：“谷蕊領命。”
這句話聲音一落，李成峰就伸手在前面一抹，抹掉了那個符文。
也不知她現(xiàn)在做的什么夢？
李成峰走到床榻邊，坐在椅子上打量著花語。
自從前天花語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蘇寒后，再沒有提到過那個名字。
連他的鏡花水月幻境，也映照不出花語對蘇寒的一絲記憶。他的鏡花水月，能夠映照出一個人內(nèi)心里最真實的想法，不管是善良的，還是黑暗的；不管是被遺忘的，還是心里牽掛的。然而，花語的內(nèi)心里，完全沒有蘇寒的影子。
有時，李成峰都以為，那天他聽到的錯覺。就像他有時候會錯覺清水在他耳邊說話一樣。
“蘇寒，你比我自己的生命還重要?！?p> 驀然，李成峰的腦海里跳出了這句話。
這讓李成峰很驚訝，因為兩百年來，這句話，還是第一次想起來。
這細微的情緒還來不及在心里處理，一陣濃烈的藥味就從朱漆的木門外傳來。
“主人，小法師的藥熬好了。”巫辰在門外說道。
李成峰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門外。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