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宋瀾離去的背影，林楓紅腫的雙眼瞬間又起了一層霧氣，迷迷茫茫的，讓人再也看不清遠(yuǎn)方人的輪廓。
傷心總是難免的，誰讓你總是一往情深。抽刀斷水的離別是自己選的，再苦也要笑著忍下去。
臉上的淚水像窗外的細(xì)雨，漣漣滑下，止也止不住。用力抹了把臉，吸吸鼻子，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轉(zhuǎn)身抓緊肩上的背帶往安檢處走去。
今天的旅客尤其多，林楓為了給同事們買小禮物耽擱了時間，排在隊伍的最后。空姐刷機(jī)票的聲音滴滴作響，隊伍越縮越短。待到前方僅剩下幾個人時，她還是不自覺地扭頭往后看，深怕錯過什么奇跡。
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奇跡沒有出現(xiàn)，心里最后一個讓自己留下的理由也不復(fù)存在。
登記通道外的秋風(fēng)依然颯颯，吹走了地勤人員頭上的帽子，也吹散了她心里唯一的念想。
三年，林楓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次戀愛，就這么結(jié)束了。
KLM的空姐們站在艙門口，一如來時的親切，臉頰兩旁的雀斑隨著笑容顯得尤為可愛，以致于大家可以很自然地忽略她們有些過于“豐腴”的身材。
不過，林楓顯然沒了初來時的興奮。找到自己位置后，看著頂上已經(jīng)被塞得滿滿的行李箱，再看自己那個身材嬌小分量卻很不輕的箱子，站在原地犯愁。
簡凡正是在這個時候聽到她的那句“對不起，能借過一下么？”，很自覺地將雙腿收起，但仍低頭看著手里的雜志。
過了許久，感覺到那人并沒有動作，他才抬頭去看。只見那個女孩扭著一張小臉，扶住拉桿箱的右手好似無意識地將桿子反復(fù)上下拉扯。再加上原本哭過的眼睛還有些紅腫，此情此景，像極了一只可憐的小兔子。
簡凡自問不是憐香惜玉的男人，但看著眼前姑娘無措的臉頰，他還是紳士地提出幫她將箱子放好。
林楓一看，眼前的男人有點眼熟，等到他將箱子放到對面座位上方的行禮箱閣，才恍然想起咖啡館門口那一幕。
“真是太謝謝你了?！绷謼髯轿蛔由?，滿臉笑意地扭頭對簡凡笑著說。
簡凡淡淡牽起嘴角，繼續(xù)看手中的雜志。
林楓將自己安置好后，戴上眼罩，一副生人勿近的態(tài)勢。為期一周的旅行，掏空了她的身體和心靈，過分的疲憊將她深深嵌入座椅里。
等醒過來時，飛機(jī)已飛行兩個小時，位于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上空。余光悄悄觀察兩邊的乘客，左手邊是個老外，看模樣是個荷蘭小青年。微紅的毛發(fā)，平淡無趣的眉骨，眼睛顯得有些暗淡無光，皮膚蒼白，顯得臉上亞麻色的雀斑特別明顯。
這不禁讓她想起前不久看過的《尼德蘭的繪畫》，作者是個叫丹納的法國人。他眼里的荷蘭人長得很粗糙，個個部分仿佛草草塑成或是隨手亂堆的，連羅馬和佛羅倫薩的鄉(xiāng)下都能找到很多儀表堂堂的漂亮臉蛋，而荷蘭人多半是粗野的線條。
雖然在荷蘭的那幾年她還是見過一些荷式美人的，不過不得不承認(rèn)，荷蘭人的確沒有南歐的那些民族來的精致。
右手邊是咖啡館碰到的那個中國男人，見他的小桌板上仍放著航空雜志。她不由地皺眉，這個雜志這么吸引人，能看兩個小時？悄悄地將視線沿著他的手臂移到臉上，才發(fā)現(xiàn)那人居然睡著了。
不知是不是睡飽了的緣故，林楓此刻的心情還算愉悅，不免大著膽子多看了兩眼。那人長著一張很秀氣的臉，眼線極長，睫毛很翹，鼻子長而挺拔。最具特征的當(dāng)屬嘴巴，小小的一撮，特別精致。眼下正是閉著的時候，她在心里比了比，好像比自己的嘴巴要小。
林楓下意識地撇撇嘴，心里嘀咕著，毛病啊，和一個男人比嘴巴大小。雖然得出的結(jié)論讓她有些汗顏。
再看他的著裝，格子襯衫，藏青色西褲，規(guī)規(guī)矩矩的商務(wù)打扮。襯衫多處褶皺，不過左胸上的LOGO告訴她，應(yīng)該價格不菲。他戴了副無框眼鏡，眼角的皺紋有些深，與他過于秀氣的外表有些格格不入。不過看得出，是個相貌不錯的年輕男人。
簡凡醒過來時，不小心打了個噴嚏，不自覺地將口水飆到手邊的雜志上。他隨手一擦，再看了眼手腕上的電子表，放好雜志，起身去衛(wèi)生間，絲毫沒注意到將頭故意扭到一旁的隔壁鄰居。
等他回來時，發(fā)現(xiàn)那位隔壁座的姑娘正就著小桌板寫東西，耳朵里塞著耳機(jī)，一副很認(rèn)真的樣子。
他坐下后，隨意一撇。原來那姑娘在寫明信片。當(dāng)即無聲地笑笑，回程了才寫明信片，是不是晚了點。
林楓寫得很專注，沒注意到身邊的這個男人已經(jīng)回座，而且還時不時看她。
Dear Jennifer，
荷蘭的旅程已經(jīng)結(jié)束，而我與宋瀾也就此畫上了句號。難以描述此刻的心情，有遺憾，有懷舊，更多的或許你都想不到，是釋然。
我并不能確定，以后還會不會有人像他這樣溫柔體貼?？赡阒赖?，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每次當(dāng)我筋疲力盡地加班回家，一路陪伴的只有我的小別克和深夜寂寥的花木路。如果只是我，沒有他這樣一個可以期待的人，或許來自工作的生活的不如意，都能頂風(fēng)扛下去?？墒郎蠜]有如果……
我覺得我是個涼薄又自私的人，違背了當(dāng)初的諾言，承諾能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隔閡，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可是能不能熬過冬天，我實在不敢想象。
所以，我當(dāng)了逃兵?？倸w兩個人相愛不能相守太令人絕望，那就不如讓我一個人凄涼地裹緊被子，扛過嚴(yán)寒吧。至少這樣，即便凍得要死，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只能認(rèn)下。
你能明白么？
愛你的Jennifer@2014 O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