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們捂著碗道:“可不敢再吃第二碗了?!?p> “叔,咱們這都是白續(xù)的,你們能吃幾碗咱們就添幾碗,一碗是一個錢,十碗也是一個錢!”
聽她如此說,眾人均伸出碗,表示還得吃個三大碗才能解解渴。伺候著這幫漢子連吃了四五碗,工頭那邊喊了,眾人這才放了碗,數(shù)了錢去上工。
別說這飲子還真有些功效,成日里干重活又吃得差的攬工漢們嘴上的燎泡是長了一茬又一茬,咽喉腫痛不說,身子還有些浮腫。連吃了幾碗姜家那飲子,咽喉舒服些了,感覺肚子也有些通暢了。
“哎,我覺著姜家那飲子不虧,咱又不是回回去吃,一日里去吃三大碗,也不過一個錢。咱成日里做活,也能賺八九個錢,勻出一個錢去又咋地?”
“現(xiàn)在干了快兩個時辰了,那味兒現(xiàn)在還在我口里。你曉得我?guī)兹绽锬c胃不好,老跑茅房,卻又拉不出什么,吃了那飲子,我剛去了一趟茅房,可巧,通了!”
“都是些草藥熬得,說是秘方,我覺著肯定有些功效?!?p> 眾人邊干活邊討論著,要說平日里吃水都是廚子打來的生水,那家伙憊懶不說,不曉得那池塘里的水沾了多少臟東西。有些人講究,頭先燒了水帶過來喝,但這些攬工漢大多都是些在屋里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誰有那個閑心去燒水喝?
幾個吃過飲子的一拍即合,覺著這等買賣不虧,又另跟幾個同鄉(xiāng)說了此事,同鄉(xiāng)也覺著好奇,想去嘗嘗。一天下來,姜桃和余氏準備的四桶飲子買了大半,夜幕降臨之時,姜強吃罷了飯便幫著把桶子一并挑回去。
余氏回屋先數(shù)了錢,刨去買藥材的成本,算了算,這一日下來竟然剛好盈虧相當。
“頭一日做生意,不虧就是賺了。”余氏將錢小心的收好,姜強又去街上買了黃饃來吃,這回沒敢再買鮮肉包。
姜桃和著水咀嚼著黃饃,跟余氏提議:“奶,咱們還是自個做飯好些,爹買的這些黃饃怎么說也得三個錢了,不劃算?!?p> 余氏也是如此想的,灶房反正有鍋有灶有柴火,無非去買些糧食小菜什么的,自個動手做不比黃饃吃起來有滋味?
接下來三日,余氏和姜桃忙得腳不沾地,飲子的需求也越來越多了,一來那草棚里無馬扎,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無論是吃還是不吃飲子的都想來這里坐坐,聊會家常。二來那飲子果真有些效果,這易上火的吃了這飲子,嘴里的燎泡都消了不少。
姜桃做的就是個薄利的生意,她在后頭幫著生火熬飲子,余氏在前頭倒飲子,虎子跑前跑后幫忙端碗,一日下來四桶飲子能賣得精光,偶爾還得多加上一桶。
因著姜桃和余氏在屋里開火,所以趙樹和姜強就跟著在自家灶上吃了,趙樹說要交伙食錢,余氏自然死命不收。姜強的活計本就是他介紹的,這點飯食就當是報答這份人情了。
這夜里下了工,姜桃給余氏捏肩揉背,大虎窩在一邊老早就睡著了,隔壁的趙樹和姜強鼾聲此起彼伏。余氏到底是老了,一日里忙到最后都是在勉力支撐。她一個一個數(shù)著銅板,心里有些美氣,這錢拿得就是舒心。
“這三天快把本錢都賺回來了,那些馬扎,木桶現(xiàn)在徹底是咱們的東西了?!庇嗍闲Φ?,將最后一枚銅板扔進錢袋子里,“咱們倆賺的錢不比你爹少?!?p> 姜桃指指大虎,壓低了聲:“是咱們仨?!?p> 余氏笑著點頭:“是,是,是咱們仨。四桶飲子用的材料不過十五個錢,咱們要是自個備了菊花和金銀花,甚至還能更省些。每桶飲子咱們少說能掙七個錢,四桶就是,就是……”
姜桃接道:“二十八個錢?!?p> 余氏撫掌道:“是了,二十八個錢,刨去這十五個錢的成本,咱們凈賺是十三文,你爹一天到頭也不過十三個錢的工錢,咱們幾個老弱加起來也不比他差?!?p> 姜桃湊到余氏面前問:“奶,這些錢你打算放咱們哪個小金庫里?”
余氏將她按進被窩里,掖了掖被角:“放糧食那一項里吧,咱們現(xiàn)如今才剛種下秧苗,地窖里沒半顆糧食,都是拿錢去買的,一天兩天還好,長期以往,不得坐吃山空?”
雖說在村里糧食價錢賤,但家里整整六口人呢。姜桃點點頭:“那咱們得多攢些錢,要是有富余的,奶,你可別再買地瓜了,我可吃壞了胃口了?!?p> 余氏笑著摸摸她的頭:“成,再不買地瓜了。咱們現(xiàn)在得,廣什么,積什么來著?”
“廣積糧,緩稱王?!?p> 余氏點點頭:“對,就得要多存糧食,吃飽了咱們才有法子存另外兩個小金庫?!?p> 兩人又說了會話,見姜桃眼皮子都在打架了,余氏就吹了油燈。待她睡熟了,余氏突的想起,這什么稱王,積糧,姜桃是從哪里學來的?
還有那算術,她可從來都沒教過她,她怎么比她還算得快些?
余氏就著微光看著姜桃熟睡的小臉,心里頭有些復雜。
睡到半夜,姜桃被一陣急促的“啪嗒”聲吵醒了,狂風咆哮著,猛地把門刮開摔在墻上,一道道閃電劃破了漆黑的夜幕,沉悶的雷聲猶如大炮轟鳴,大虎往姜桃被窩里拱,姜桃捂住了他的耳朵。
余氏支起身道:“怕是要下大雨了,明天估計不能去上工了。”
姜強和趙樹兩人披衣起床去關門,暴雨很快就降臨了,明亮的閃電像銀蛇一樣在空中穿梭著,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個屋子,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好像可以把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震碎。
余氏也爬起身,這屋子破敗了許久,有好些地方都開始滲水,過不了多久,屋外下大雨,屋里就得下小雨了。
“你跟小虎躺著,我去找個盆接一接水?!庇嗍系?。
忙著找碗,挪鋪蓋,幾人忙到了下半夜才歪著,等到了天大亮的時候,屋外還在下著小雨。
姜強望著外面的雨有些憂愁:“下雨不用上工了?!笨墒切诉@半日,就少了半日的工錢。
在雨幕中,一個穿了蓑衣的漢子也不撐傘,左右看了看,徑直走到他面前,問:“你現(xiàn)在住在這?”
“是啊,是姜家村的里正給我尋的地方,兄弟,你是?”
“這是不是他里正的屋子?”那人帶著嘲諷的笑容問。
“里正老爺說這不是他的,是一個出了遠門的同鄉(xiāng)十幾年前就不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