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路曉,“我也是需要偶爾下凡的?!?p> 路曉撇嘴,“咦,你是被拉去的吧?班長那個人我還是知道的,一定軟磨硬泡了對不對?”
朱先笑了笑,“你還知道的挺多。”
路曉聳肩,“那可不咋的,你以后可以叫我路百通!”
朱先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捏緊手里的包裝袋子,忍著沒動。
到了小區(qū)門口,路曉下車揮手沖他笑著告別。
朱先沒下車,搖下車窗,也沖她擺手,看了她一眼,和司機師傅開口,“師傅,走。”
朱先知道,自己明天是沒有理由再把她叫出來的,身子向后靠在座位上,閉了閉眼睛。
還是慢慢來,不能太著急。
路曉回去的時候,許冉敷著面膜躺在沙發(fā)上刷微博,聽到門口的動靜,抬眼看了一眼,又繼續(xù)刷微博。
路曉抬腳踢了踢許冉的腳,“往一邊點,像條長蟲一樣把整個沙發(fā)都占滿了,怎么,長得高了不起?。俊?p> 許冉坐起來把面膜扯下來,團里團仍垃圾桶,上下打量她,“你這是去哪了?”
路曉整個攤在沙發(fā)里,抱著抱枕閉目,沒回答她。
過來一會,問她,“我問你問題啊,你以你多年的戀愛經(jīng)驗給我個答案啊。”
許冉一聽來了興趣,轉(zhuǎn)臉抱著抱枕坐好。
“如果啊,如果,你對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突然有了一點,就一點點啊,一點點的好感,你怎么辦?”
“哈?好感?一點點?這能怎么辦啊,等好感變成喜歡,然后確定對方的心意,之后在一起啊?!?p> “那……如果對方不喜歡你呢?”
“姐妹兒,那就把不喜歡變成喜歡,把喜歡變成深愛?!?p> “那……如果,如果,喜……喜歡呢?”
許冉?jīng)]有耐心了,扔給她宛若看智障的眼神,就去洗臉了。
路曉想了想,后天他就走了,他們兩也許這輩子也不會有什么交集了,還是算了吧,也沒什么意思。
路曉對于戀愛、結(jié)婚,其實是有一點排斥,或者說很消極的,這么多年,說句心里話,她只兩次心動,對一個人,一次被自己生生的扼殺,這一次同樣。
路曉沒什么精神的洗了澡,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她又一次夢到高中,在高三從班主任家里出來的那個冰冷的冬天,她像以前一樣,語氣冷漠拒人千里之外,說,“朱先,我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城市?!?p> 朱先生氣的推到自行車,憤怒的臉都紅了,“路曉,你就是個膽小鬼,膽小鬼?!?p> 周圍突然出現(xiàn)好多人,他們每個人都說著“路曉,你個膽小鬼?!?p> 甚至有一個男人,推了路曉一把,路曉想離開這里,但是走不出去,人好多,好多,堵在自己四周,路曉著急的回頭找朱先,朱先冷漠的抱著胳膊站在一邊,陰森森的沖自己笑。
路曉使勁推開越來越靠近的人群,路曉著急的沖給他們大喊,“滾開,滾開?。 ?p> 但是人們像是被妖魔化了一樣,一個個眼神恐怖,動作怪異,就要伸手抓她。
路曉無處可躲,只能揮舞著手,大聲地罵他們,“滾,滾啊……”
“啊~”
原是做夢。
路曉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打著顫,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像是丟了魂一樣。
過了半響,才回過神,打開床頭燈,摸出手機,看了看,1:23,翻開微信,看著和朱先的對話框,很想給他發(fā)一句話,問問他在不在,可她深深的明白,這不現(xiàn)實,關(guān)掉微信,打開微博,看了看微博,沒有什么好笑的事情,把手機扔在床頭柜,躺下來閉眼睡覺,沒敢關(guān)掉床頭燈。
路曉一時間腦中往事紛飛。
路爸猙獰扭曲的臉,真可怕啊,他伸手用手指指著自己,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念陰狠的咒語一樣。
“不要臉面……”
“不知羞恥……”
“小小年紀,我花錢讓她去念書,她去干什么,啊……”
“.…..”
一轉(zhuǎn)臉路媽一臉的懇求,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要求她,手用勁的掐著你自己的胳膊,推嚷著自己。
“別犟著了,啊,你和你爸低個頭……”
“你梗著脖子要干啥?你就非得這樣激的你爸打你?打完你了,你就聽話了……”
“你再這樣,就等著倒霉吧,我再也不想管你了……”
“.…..”
真是……痛苦啊……
路曉睜開眼睛,眼神渙散,微不可察的勾起嘴角,嘲諷一笑。
認真的想了想,小時候的爸爸雖然脾氣暴躁,但是也會騎著自行車,護著自己去小賣部買喜歡的零食。
媽媽那時候真的溫柔啊,溫柔的給自己換上干凈的粉裙子,整理好書包,拉著自己的手,送到巷子口。
可怎么越到后來就變了呢?
路曉甩甩腦袋,算了,沒什么意思。去客廳開了瓶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啤酒那股勁直沖腦門,刺的路曉皺了眉頭。
不一會,喝完一罐啤酒,腦袋有一點眩暈,完美,去睡覺!
第二天醒來,還是和往常一樣,洗漱,跑步,吃早飯,難得的是許冉竟然也起來了,坐在桌前發(fā)呆。
路曉把牛奶推給她,“你今兒這是有事?”
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神情懨懨的,“老頭子召喚,煩死了?!?p> “這次比上次早了一天啊,行了,快收拾收拾回去吧?!?p> “麻煩,每次就這樣,哼……這一次,我不會再輕易原諒他的?!?p> 路曉看這許冉一副嬌蠻大小姐的樣,笑了笑,沒再回話。
許冉父親雖然再娶了,但沒再要孩子,疼許冉疼的緊,那個繼母人也還好,從不摻和父女兩的事,有自己的事業(yè),和許冉也是面子上能過去的。唯獨許父,總想著許冉早早地結(jié)婚,生孩子。為這個,父女兩從許冉大二開始,每年都得吵五六回,吵完三天內(nèi),許父又肯定會低頭。
路曉見過一次許父,來學(xué)校接許冉,將近五十歲的人,也許是保養(yǎng)得好,看起來很年輕,沒有中年企業(yè)家普遍有的大肚子,身上有一種很儒雅的氣質(zhì),看著許冉眼神寵溺的不得了,拍拍許冉的頭,很謙和的自己說,“她總和我說起你,麻煩你平時照顧她了,她被我寵壞了,有什么你多擔待,有時間來家里玩啊。”
路曉是羨慕的,雖然許冉爸媽離婚了,但許父是實打?qū)嵉奶鬯挛怂?,把她當公主千嬌萬寵的養(yǎng)著。
“行了,趕緊吃,吃完趕緊走,正好捎我一段?!?p> “哎,你說說你,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合伙人吧,就算不開個豪車什么的,你也好歹開個普通的代步吧,你每天不是坐公交,就是地鐵,你唔……”
把包子塞進她嘴里,“閉嘴,再說就滾蛋?!?p> 許冉撇撇嘴,“哼~”
吃過早飯搭許冉的車去工作室的時候,楊度幾個人還沒來,路曉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開電腦,查郵箱,回郵件,看方案,改方案,接電話,掛電話。
下班。
回家正好是晚上六點半,許冉走了,不算大的房子空蕩蕩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路曉拿了一個蘋果躺在沙發(fā)上刷微博。
【你在哪呢?】
是朱先。
路曉點開回他,【已經(jīng)到家了,怎么了?】
【沒事,隨便聊聊,我在酒店沒事干,有點無聊?!?p> 【看電影,打游戲,吃東西……什么都可以,憨笑.jpg】
【這些事情自己一個人做,就只能反映出來一件事。】
【黑人問號臉.jpg】
【提醒自己,你是個單身狗】
路曉咬著蘋果,半靠在沙發(fā)上,笑了。
路曉沒回呢,朱先又發(fā)來一句,【你吃飯了嗎?】
路曉撒謊,【吃了,你呢?】
【沒吃,好餓,可憐?!?p> 【你們酒店應(yīng)該有飯吃呀,再不行點外賣?。 ?p> 【不想吃酒店,外賣不知道吃什么,你推薦?】
路曉干脆躺下來,想象朱先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來他那副樣子賣可憐是什么樣的,推給他兩家自己常常點的外賣。
朱先看著那兩家店,點開訂餐的時候,總有一種自己吃和路曉一樣的飯的愉悅感。
餐送來的時候,朱先拍了照片發(fā)給她,【嘗了一口,很好吃,謝謝你了?!?p> 【這有什么,好吃就行。】
路曉看這朱先發(fā)來的照片,把自己看餓了,頓了一會,也點了和照片上一樣的飯。
過了一會,餐就送來了,路曉吃了一口,覺得今天的飯和往常吃的有些不一樣,好像更好吃。
兩個人,懷揣一樣的心思,在同一座城市,吃同一家店一樣的餐,朱先吃的是過往四年自己沒法參與的過去,路曉吃的是往后半生再沒可能的遺憾。
路曉不是什么十幾歲感覺遲鈍的少女,她早早在大學(xué)時期就步入社會,歷經(jīng)人情冷暖,知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想法是什么的表現(xiàn),何況女人這種第六感通達的物種。
她深知自己性格里面的不安全感,強烈的占有欲,這些都需要一個人用盡自己的全部感情來填充,稍有一點點風(fēng)吹草動,自己就會懷疑,會不安,會變得像所有懷疑對方出軌的世俗女人一樣,翻對方的手機,查對方的位置,干了什么,她不甘心就此放手,也做不到就此離開,她慢慢的,變得像個瘋子一樣,毫無理智可言。
然后,在某一天早上洗漱的時候,抬頭不經(jīng)意的被鏡子里面那個面目可憎的、扭曲的、丑陋的自己嚇得失聲尖叫,而對方只是冷眼旁觀甚至不耐煩的走開。
他還是那個冷靜的,矜貴的他,還是當年自己愛著的那個樣子,甚至歲月讓他變的更好,而自己卻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自己,自己會變得像自己最看不起的、最嗤之以鼻的女人一樣,低三下四,委曲求全,毫無尊嚴。
路曉接受不了自己這樣,所以只能在根源掐掉自己的那些幻想,不開始,就不會有結(jié)束。
明天過后,就好了。
他們兩個人,一個滿懷希望,一個扼殺可能。
手中的手機嗡嗡嗡的震動,“媽媽”兩個字在屏幕上跳動,路曉無力地閉了閉眼,接通。
“曉曉?”
“嗯,怎么了,你說?!?p> 路媽那邊好像有些嘈雜,路曉直覺不安,“曉曉啊,媽媽和你爸爸來南京了,來看……”
路曉大聲打斷,“你們來南京了?”
“是啊,媽想來看看你。”
路曉深吸一口氣,無力地開口,“你們在哪?”
“就在南京火車站?!?p> “你們別動,找個地方,我去接你們?!?p> “哎,好好好?!?p> 抬手搓了一把臉,兩個手插進頭發(fā)里,整理好自己心情,呼了一口氣,起身拿了外套出去。
到了火車站,打電話給路媽。
“喂,你們在哪?”
“我和你爸在這邊有一個警察廳這等你呢?!?p> “知道了,別瞎走,我已經(jīng)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