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女兒歐陽靜帶來的羽絨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林梓潼被謝瑩和歐陽靜一左一右貼身相伴著走出住院部。
林梓潼哈出一團白霧,吸了口氣,感受著空氣的冷冽,仰頭看天空,將近正午的天空烏烏暗暗,西風推著翻卷著向東飄著的云層越來越厚重,象是暮色漸濃的傍晚。
林梓潼收回視線,看著身旁也是裹得嚴嚴實實只露著清白的俏臉的謝瑩。
“給你和鴻軒太添麻煩了?!?p> 昨晚的天氣預報,即將有寒流來襲,今冬第一場雪,來便會是一場多年未見的大雪。
忙著布置全省防災準備的白安東,忙里抽空,和病床上的妻子通了電話。
下面的十多天里,自己這里實在脫不開身,征詢妻子林梓潼的意見,是不是可以出院了,來自己身邊靜養(yǎng)。
陪床的歐陽靜當場便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爸爸忙于工作,便是安排了陪護照顧媽媽,又怎能比上住在自己家里舒心???
林梓桐笑言,你個單身小姑娘哪有家???有家暫時也是我和你爸爸在BJ的家。
和林梓潼處了幾天,歐陽靜也見識過了這個新媽媽除去和曦溫情的一面,還有嚴謹強硬的一面。
想要說服媽媽,就要拿出能夠說服她的實在理由。
便也不和媽媽爭論,私下給謝瑩打了電話,把自己有意把媽媽接回謝瑩家靜養(yǎng),和謝瑩說了。
今天半上午,已經(jīng)挺著大肚子的謝瑩跟著蕭鴻軒趕在白安東安排下午來接林梓潼出院的秘書之前來了中心醫(yī)院。
這時,蕭鴻軒去繳費處辦理出院手續(xù),讓三個人先走,到停車場,上車等他。
“不麻煩!”腦后響起歐陽靜有點惱火的嬌嗔。
林梓潼依舊含笑看著謝瑩。
“伯母,咱回家再商量好嗎?您看,眼瞅著雪就要落下來了。家里鴻軒把午飯準備好了,邊吃邊商量,總比在這大冷地里說話舒服?!?p> “哦!”林梓潼隨著左右拉拽的力量,邊走邊笑著說道。
“瑩瑩跟誰學滑頭了?回家!
我家在BJ。
在這兒呢!老伴在哪,我的家就在呢。
跟著你這算什么?”
來的路上,蕭鴻軒當成了玩笑,和謝瑩說,白伯母來咱家住,那是屈就,要是伯母不肯來該咋辦?
給謝瑩講了通拐著彎的歪理,虛虛實實的,都是打的把人接到了家里,造成了即成事實,家里好吃好住,人就不舍得走了。
“靜靜是我們的妹子,即便找了婆家,嫁出去了,您那里是她的娘家,我和鴻軒的家是她的哥嫂家,算不得一個娘家,半個還是可以的。
您這就是回自己孩子家,回自己的家?!?p> “呵呵!是鴻軒哪小子教你的吧!?”
被林梓潼猜到,謝瑩抿著嘴,含笑不語,只是牽著林梓潼往前走。
林梓潼心思一動,笑意促狹的說道;
“行,我跟著你們回家。
可是,你的解釋我還是不很滿意。怎么都覺著,名不正言不順。不然,瑩瑩也給我當女兒好了,這樣,我住在你家多久都是天經(jīng)地義?!?p> “這,這,,,,”
“哈哈,瑩瑩還要問過鴻軒才能答復我嗎!?”見謝瑩驚得瞪著眼睛,嘴里嗚嗚咽咽的說不出句完整的話,林梓潼笑的愈發(fā)促狹。
“走走,快走了!”
蕭鴻軒豎著軍大衣的毛領,拎著林梓潼住院用的日常用品的大包,頂著風,一路小跑追了上來。
說話間,迎頭的西風里已經(jīng)有小雪粒飄起。
上了車,蕭鴻軒打火,腳下踩著油門,轟著發(fā)動機,把暖風開到最大。
“白伯母,您趕快給伯伯打個電話,把咱這里的情況告訴他。來接你的人就不必來了?!?p> 陸清遠乘坐的從上海過來的航班在雪落前降落在機場跑道上,坐在滑行的機艙里,看著逐漸接近的航站樓,陸清遠暗暗呼出了一口氣。
迎著紛飛的雪花走出航站樓,陸清遠接過弟弟陸清緋遞過的黑皮大衣披在身上,看了眼眼窩深陷,面色煞白的弟弟,低頭往停車場走去。
“大哥,去哪?”
開車出了停車場,陸清緋問道。
陸清遠看著道旁在風雪里瑟瑟抖動的行道樹,皺著眉頭,沉聲說道;
“國貿(mào)中心。”
“余總,有位客人說事您的老朋友,請您過去坐坐?!?p> 余同順著服務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大廳的一角,熟悉的身影。
皺著眉,澀澀的苦笑著,揮揮手讓服務生忙自己的去吧。
陸清遠的出現(xiàn),在余同的意料之中,也是余同極為不愿面對的。
和蕭鴻軒同為這幾年來對自己學習做生意幫助很大;而更有耐心,更細致的陸清遠或許更能把自己的心思脈絡看的更透澈。
陸清緋驕縱狂傲,這次跌了個大跟頭,自己是個事外人,和自己無關。
這話別人會信,陸清遠一定不會相信。
“余總請坐!”
遠遠看到余同走來,陸清遠便起身恭迎在桌邊。
余同努力保持著沉著,哈哈笑道;
“在陸老板面前哪有什么余總呀!”
扯著陸清遠的手臂,硬是請陸清遠坐下了,這才在桌對面落座。
“余總,清緋的事情,這次需要你幫幫忙?!?p> 素來文雅知禮的陸清遠破天荒的把所有的寒暄問候都省略,開口便直奔主題。
陸清緋知道東方羅馬大酒店整體改建的消息,幾乎是所有當事人中最晚的一個。
該挽回損失的手段,別人都做完了,黑鍋給陸清緋扣緊,扣嚴了,尚在自我良好情緒里的陸清緋,才陡然間聽聞,紅紅火火的勾引酒廊,生命即將戛然而止。
和陸清緋合作的幾位大少,抓緊了時間,成立了間投資公司,把一切曾經(jīng)需要藏掖著的,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合法業(yè)務。
和陸清緋補簽的投資協(xié)議,悄悄地加上了一條,投資風險由勾引酒廊實際經(jīng)營者陸清緋個人全部承擔。
黑漆漆一頂黑鍋便扣給了陸清緋。
余同低著頭,不去看陸清遠的眼睛,這忙余同覺得沒法幫!
怎么幫呀!
從別人口袋里往外掏錢的事,傻子才會答應幫忙。
“余胖子,,,,,”陸清緋惱羞成怒的厲吼聲噶然而止。
“啪!”
陸清遠反手給了身邊雙目冒火的弟弟一耳光。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多嘴!”
嘴里的說話聲雖然一如平日平穩(wěn),落在捂著腮幫的陸清緋和對面低頭不語的余同耳朵里,冷森森,有著股子毋庸置疑地強硬。
“余總,你別誤會,我不會不識數(shù)的讓你幫著去求帝豪投資的老總們。
我只求你一件事,幫我把蕭鴻軒約出來,我想和他談談?!?p> 余同抬起頭,先是看了眼咬牙切齒瞪著自己的陸清緋,視線移到目光堅定,盯著自己的陸清遠臉上,嗤笑道;
“你和三哥有什么可談的!
三哥都快半年時間不管生意上的事了,你弟弟是什么時候從誰手里搶來的勾引酒廊,和三哥又沒有一點關系。
怎么,難不成你還想把酒廊退給三哥???”
余同甚至覺得很無聊,一場壽宴,一場喪事,蕭鴻軒展露出的深厚人脈,不止是妻子王藝涵悚然,余同也是在強自支撐。隨后從各種渠道得知的消息,更加驚人!余同越發(fā)堅信是三哥給自己留了條活路。
陸清遠要為小弟強出頭和蕭鴻軒理論,呵呵呵!有什么可說的?!拿什么壓著蕭鴻軒和他平等的坐下了談談???
陸清遠手壓在陸清緋桌下攥緊的拳頭上。
語帶雙關,輕聲說道;
“清緋不是小孩子,成年人做事,自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在勾引酒廊這件事上,我們陸家不會埋怨任何一個外人。
余總,不如你現(xiàn)在就打個電話給蕭鴻軒,就說我陸清遠真心對勾引酒廊感興趣,想要約他談談。
成不成,馬上就能知道結果,成不成,我也不再來麻煩余總?!?p> “勾引酒廊不是已經(jīng)在你弟弟實際控制中了嗎?”
陸清遠沖著惶惑不解的余同微微一笑。
“有些事只能是我和蕭鴻軒當面來談,所以,還是要,麻煩余總幫我約一下蕭鴻軒。”
余同猶疑著,從上衣兜里掏出了手機。
位于郊外的師范學院大門口,四通八達,開始落雪的時候,風格外的大。
衣衫顯得單薄的姚煙霞裹著絲巾,剛沖出校門,便被大門外等候著的小黑子裹上了厚厚的羽絨大衣,拉著手向路邊停著的帕薩特轎車走去。
倆人上了后排座,擠擠的。
女式過冬的厚衣服,皮靴子,還有一床羽絨被,占了后座的一半。
“居哥,你這是干嘛呢!”
姚煙霞把挨著的鞋盒堆到高處,爭取到一點空間,邊向里挪動身子,邊和剛擠上車的小黑子說著話。
“鞋別放上頭呀!你試試大小,不合適了我順道帶走,好給你換合腳的?!?p> 一抹喜色在姚煙霞眼底一晃即逝,“我買不起,我不要?!?p> “就知道你事多!”倆人擠得緊緊的,小黑艱難的從口袋里掏出一疊收據(jù),遞給姚煙霞。
“拿著,把賬記好了,不白給,等你工作了,加上利息一次清還。”
姚煙霞接過收據(jù)一張張看著,小黑子氣呼呼的伸手把收據(jù)搶過去,順勢塞進姚煙霞穿著的新羽絨外側兜里。
“害怕我虛開發(fā)票,貪污自己的錢呀!”
姚煙霞皺著鼻頭,輕哼道;
“以前我不懂,現(xiàn)在我可是王嫂店里最好的營業(yè)員,哼哼!衣服好壞,價格高低,我一眼就能看出來?!?p> 小黑故作委屈,“以次充好,貪污腐化,我敢嘛!
讓老鄭頭知道了,還不得收拾我?!?p> 聽小黑子提起二爸,姚煙霞唇角翹出個美麗的弧線。低著頭換上了新靴子。
“挺合適的,就是在學校穿,太扎眼了!”
小黑子指著車窗外路過的一群女學生,“看看,一個,兩個,三個,穿靴子的不少呢!”
姚煙霞向小黑這邊的車窗探過頭,正好小黑要回頭和她說話,驟然間兩人的唇碰在了一起。
“嗯!”
同時躲開的二人,在車里又是緊緊的擠在一起。
車里悶悶的沉默著。
電話鈴聲響起,要掏出緊貼著姚煙霞大腿的褲兜里的手機,小黑子別扭的擰著身子,盡量不碰到姚煙霞。
“我來吧!”
姚煙霞向衣服被子堆擠了擠,擠出一絲空間,伸手在小黑子的褲兜里掏出了手機。
“三哥的電話!”看了眼顯示屏,將手機遞給小黑子。
。。。。。。。
“陸清遠是啥意思!?我馬上過去。不著急?!你約了明天見他,行行,我晚飯去你家混,我過去的時候接上納蘭。”
收了線,小黑子攥著手機,皺眉想了想。
“煙霞,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商量?!?p> 小黑說的認真,姚煙霞頂著衣服堆側過身看著小黑子。
“你和燕子還有歐陽靜這半年來處的關系挺不錯。她倆分別注冊公司的事雖然對外保密,卻也沒瞞著你。
中間有什么,你們姐妹們間也沒瞞著,我就不多說了。
燕子拿了我一份股權,最近打電話給我,要還給我。
我不要,丫頭還不行不行的。
你看這樣行嗎,我手里剛好有點閑錢,追加給燕子的服裝公司,連著燕子退回來的股份,都落在你的名字下面。”
姚煙霞確實知道勞燕和歐陽靜注冊公司的細節(jié)。
特別是近期,歐陽靜注冊了建筑公司,一下子便將歐陽靜和身份顯赫的干爸干媽間的差距彌合了。
暗暗的,姚煙霞羨慕歐陽靜有個三哥。
姚煙霞很清醒,貌似勞燕臨去美國前,倉促的逼著自己認下了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干爸,向南山。
后來的數(shù)月時間,自己守在向南山的病榻旁,替勞燕和向援朝盡著兒女的義務,是一份純粹的奉獻。
實則,是勞燕求著向爸爸給了姚煙霞一個轉變身份的機會,一個展現(xiàn)自己的舞臺。
無論是大哥向援朝著手要安排自己出國留學,還是痛愛自己的二爸一家三口,都是勞燕給了自己機會,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出來,付出后,得到的回報。
和跟向爸在一起的感覺不同,姚煙霞能夠帶給二爸一家人三口人的幾乎什么也沒有。
二爸一家越是看重姚煙霞,姚煙霞越是心生惶恐!
蕭鴻軒送給歐陽靜公司的事,像是一扇窗,推來了,照亮了一條道路,一個能夠讓姚煙霞也能和二爸一家平視的路徑。
歐陽靜和勞燕向三哥蕭鴻軒要來公司的目的,雖然是為了幫三哥守住一份產(chǎn)業(yè),可也不耽擱在其間提高了自身的社會地位。
聽到對于小黑子要把股份放在自己名下,姚煙霞就沒有抵觸的情緒,反倒覺得能幫到居哥,又能早早的接觸到經(jīng)營管理,暗暗心喜,甚至有種守護著居哥的神圣感。
腦子里把這幾天小姐妹們間討論的話題過了一遍,怯怯的說道;
“居哥,你把錢別投到燕子和秀秀姐的公司,還是和燕子商量著,投給她美國的生意比較好?!?p> 小黑掏出錢夾,抽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姚煙霞。
“里面有五十五萬,密碼我設成了你的生日,你和燕子你們倆直接商量著辦吧。以后有事也別問我,還是你們自己姐妹們商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