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易和穆羽一閃而逝,來到霸城外一處山峰之上,此山名為沉水峰,沉水峰原先并不是這個名字,只是不知從何時起,沉水峰四周漸漸無水,河流干枯,有人在深挖四十丈之后才發(fā)現(xiàn)有暗河出現(xiàn),暗河洶涌,水流湍急,原來地面上的河水與雨水都沉入了地底深處。
這座從郁郁蔥蔥變得只有飛沙走石的山峰,便是從那時起,被人更名為沉水峰。
穆羽伸手擋住臉龐,風有些大,風中的砂礫吹在臉上也有些疼。
空中的風沙吹在莊易的發(fā)絲之上,莊易的發(fā)絲隨風而動,雙手負后,并不避讓,只是看到穆羽手忙腳亂遮擋風沙的模樣后,莊易雙手并攏,嘴中念念有詞,手上也開始結(jié)出無數(shù)繁瑣手印。
空間微微蠕動起來,一個個數(shù)米寬的透明壁障出現(xiàn),將二人包裹在一起,二人四周,頓時無風也無沙。
穆羽睜開眼睛,看著數(shù)尺之外的漫天風沙,感受著身旁的“寧靜”,驚奇道:“先生,這是……”
“切割空間,是感悟空間道紋極深時,才能擁有的神通?!鼻f易頓了頓,接著道:“將一片空間從世間分離,只能擋擋風沙罷了,并無大用。”
穆羽看了看空間四周那好似折痕的印記,第一次覺得先生在騙人。
良久,莊易緩緩道:“穆羽,你就不想成為一位頂天立地的刻紋師嗎?”
穆羽搖了搖頭,道:不想?!?p> 莊易目瞪口呆,他只是想打開“珍惜道紋”這個話題,可這話題怎么還未開始就已結(jié)束了呢?
聽到穆羽的回答之后,莊易更憂愁了。
原本以為穆羽藏拙只是不想去帝都,原本以為穆羽隨手丟棄已經(jīng)到了手掌心的碎紋是不知碎紋珍貴;可是,他錯了。
原來穆羽只是不想成為一個出名的刻紋師……而已。
莊易眉宇間多了一些揮散不去的憂愁,問道:“為何?”
穆羽想了一會兒,不確定道:“就只是不想,好像沒有原因?!?p> 莊易眼角直抽搐,憤憤道:“那你想干什么?”
穆羽又用心的想了一會兒,用心道:“開個冰棍攤兒,最好能在繁華鎮(zhèn)買個小院,時不時去住上兩天?!?p> 看著先生臉上掩飾不住的憤怒,穆羽縮了縮脖子,語氣飄忽道:“時不時能抓個道紋當然最好了?!?p> 莊易沉默。
先是憤怒的他此時有些茫然,因為,穆羽要過的未來好像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啊。
世間人,世間事,人人不如意,事事不順心,奈何身不由己。
莊易想起自從他成為成名的那一刻起,便徹底失去了自由,無論去到哪里,都有人跟隨,都在帝國的保衛(wèi)之下;直到偶然得到空間道紋之后,以為成為自由人便有自由身的莊易才知道,這世間哪有什么自由人!
穆羽要過的生活深深觸動了莊易,以至于莊易良久無言,良久,莊易才輕輕抬頭,目光中透漏出以往沒有的堅定之色。
誰說擁有刻紋之瞳便一定要成為刻紋師!
莊易摸了摸穆羽的小腦袋,道:“穆羽,先生不逼你,只是希望在你愿意成為一個刻紋師的時候,能夠用心去學?!?p> 穆羽看著同平時不一樣的先生,疑惑的點了點頭。
莊易牽起穆羽的小手,看著數(shù)尺之外的風沙滾滾,喃喃道:“誰說世間沒有自由人,那只是心在牢籠中,掙脫不得,亦或者不想掙脫?!?p> 風沙漸起,以至于穆羽沒有聽到先生的喃喃自語。
莊易牽著穆羽的小手慢慢走下山峰。
風沙中,穆羽弱弱道:“先生,為何不用空間移動了?”
莊易身體頓了頓,尷尬道:“先生體內(nèi)的靈氣干枯了……”
穆羽驚訝的張了張嘴巴,愕然道:“可是先生,這里走到霸城要半個月啊!”
“別急,先生走走就有靈氣了,到時候就可以回學院了。”莊易不急不緩的說道。
“哦,”
其實有件事莊易沒說,這奇怪的沉水峰很可能有著一道道紋,他帶穆羽來此就是希望能遇上那道道紋,補上學院對穆羽的虧欠;可是現(xiàn)在莊易卻并不想強行讓穆羽感悟道紋了。
誰說先生為學生指的路,一定是對的!
既然先生分不清對錯,那就讓學生先自己走一走,看一看。
……
晚上,莊易才帶著穆羽回了學院,看著穆羽幽怨的臉色,莊易訕訕道:“晚是晚了點,可總好過走上半月路。”
穆羽嘆息一聲,看著早已過了戌時的天色,摸了摸干癟的肚子,心道:“又得餓一晚上了?!?p> 莊易輕輕一笑,不動聲色道:“聽說學院中有條不夜街,先生來到學院這么久,還從未去過呢,不如你帶先生去逛逛?”
穆羽輕“啊”了一聲,顯然有些不愿意,但緊接著眼珠一轉(zhuǎn),唉聲嘆氣道:“好吧,但是不夜街上都是吃的,萬一我餓了……”
“先生出錢?!毕壬粗槜U子往上爬的學生,雙手攏袖,柔和道。
穆羽大叫一聲,拽著莊易的袖子就往不夜街趕,嘴中道:“先生,你快點兒,等下不夜街關(guān)門了。”
不夜街在晚上關(guān)門?這是最大的顯化吧。
莊易輕輕笑了笑,卻也不說破,腳下快了幾分,生怕他的學生餓壞了。
……
不夜街,街上有無數(shù)酒家飯館,亦有無數(shù)地攤小吃。
莊易找了個酒攤兒,酒攤兒并無房屋,在不夜街的角落搭了一個簡易帳篷,擺上幾套桌椅,便是一個酒攤兒。
不夜街人來人往,這酒館卻偏偏位于無人的角落,寂靜之中又多了幾分蕭瑟。
穆羽也不嫌棄莊易找了個簡陋角落,不是酒館兒,也不是飯館兒,反正有吃的就行。
莊易獨自要了一壺酒,穆羽委屈著臉,捂著肚子沒說話。
莊易見狀,氣笑道:“想吃什么自己點?!?p> 穆羽這才喜笑顏開的點了兩道菜。
先生喝酒,學生吞……盤子,很少有客人來此的酒攤兒老板見此也只是笑笑。
酒并不好,還有些渾濁,但是與普通酒不同的是它夠烈;所以莊易連飲好幾杯之后,才開口問道:“穆羽,先生問你一個問題,就一個?!?p> “問吧問吧?!蹦掠鹨皇帜弥P子一手拿著筷子不停的往嘴里扒拉,聽到先生問話,口齒不清的說道。
“你既然不想當刻紋師,那又為何要來霸城學院求學。”
穆羽嘆了口氣,將嘴中的食物咽下去之后,鄭重道:“我也不愿意,可是小鎮(zhèn)能吃飯的地方都不讓我去了,小廟也塌了,我不來這里就活不下去了啊。”
至于那齊愧信中說讓穆羽來霸城學院,穆羽當他在放屁,雖然他還是恬不知恥的來了。
莊易點點頭,道:“挺好,只是為了活著?!?p> 莊易愛喝酒,就是酒量有些差,此時已經(jīng)有些微微醉了,口齒同穆羽一般,變得不再清晰,“穆羽啊,先生其實很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比先生更好的刻紋師,又從心里希望你能過上你想過的那種生活,你說先生這種心態(tài)是不是很矛盾?”
莊易喝酒加說話的功夫,穆羽已經(jīng)吃光了桌上的菜肴,忍不住打了個飽嗝,捂著嘴尷尬道:“不矛盾啊,我先成為比先生還厲害的刻紋師,再去賣冰棍兒,不就好了?!?p> 從小醉變成大醉的先生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道:“好,好,好?!?p> 酒醉人也醉的先生沉沉睡了過去。
穆羽瞅著桌上的酒杯,心道:“這有什么好喝的,怎么大人們?nèi)巳硕荚敢夂???p> 這么想著的穆羽拿起酒杯,放在嘴邊聞了聞,然后舔了舔,再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穆羽晃了晃,就倒在了桌上。
酒攤兒的老板看著同時醉倒的二人,愁壞了,這好不容易有了一桌客人,怎么都醉倒了呢?這誰來結(jié)賬??!
在老板的唉聲嘆氣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身穿一身干干凈凈的白衣從暗處走來,面無表情的遞給酒攤兒老板幾兩銀子。
酒攤兒老板諂媚的笑著,得,這下虧不了了。
白逸云對遠處招了招手,兩位身穿灰衫的中年人迅速走來,對白逸云彎腰行禮。
白逸云的聲音不再倨傲,低沉道:“將先生送往住處?!?p> 一位中年人道了聲“是”,扶起莊易離去了。
另一位中年人來到白逸云身旁,看向同樣昏睡的穆羽,道:“少爺,那他……”
“就讓他在這兒睡著?!焙诎抵校滓菰瓶床磺迨鞘裁瓷裆?,語氣寒冷的說道。
“是?!敝心耆藨艘宦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