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安恭出客棧的時候,街道上已是血氣彌漫,不過據(jù)姚安恭觀察,這些血氣極為古怪,例如在客棧之內(nèi),普通的凡俗客人和店小二都沒有事,只有一個費盡心思躲到店小二房間里的一個低境煉氣士化為了一灘濃水,一身的精氣神皆成了團團血氣,融匯到這血祭大陣之中。
而身為儺師的老掌柜的卻是一點事兒也沒有,看來這陣中的血氣是分人針對,或者說是只針對煉氣士。
即使在這血氣當(dāng)中煉氣士的靈識被重重阻礙,幾乎沒有用武之地,可姚安恭卻依舊能感受到方圓百丈范圍內(nèi)的諸人生機。
不光是度朔城的土著沒有事,連進(jìn)城的外鄉(xiāng)人只要不是煉氣士也沒有發(fā)生意外。
姚安恭暗暗點了點頭,看來這幫儺師雖說做了錯事,可還是有些底線的,所以這個教書先生打扮的圣人子弟默默的把對度朔城儺師的感官提高了一個度。
當(dāng)然,即使是這樣,在姚安恭心中,城中大多數(shù)儺師依然是要挨板子的。
也許是戰(zhàn)局中心在儺神廟附近的關(guān)系,客棧周圍的街道除了血氣彌漫之外空無一人。
只是如果有儺師在此經(jīng)過的話,會驚愕的發(fā)現(xiàn),一個教書先生在大街上悠然自得的踱著方步,而被煉氣士視為洪水猛獸的血氣連起三尺之地都近身不得。
只可惜,這一切沒有第三個人看到。
因為有一個人看到了,雖然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可臉上依舊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驚詫之色。
畢竟,這個教書先生越強,可能對于儺族來說,可能是件好事,前提是,教書先生足夠強,強到像真正的圣人那樣。
姚安恭扭頭看向躲在屋檐深處的那個老儺師,好奇的看著老儺師走神的樣子,輕聲問了一句,“有何指教?!?p> 老廟祝聽到教書先生的問話才反應(yīng)過來,重壓之下自己竟然出現(xiàn)如此失誤,不該的。
老廟祝深吸一口氣,從屋檐之下走了出來,教書先生是不是像自己推測中的那樣,到底強不強,自己這把老骨頭試一試便知道了。
老廟祝攔在姚安恭身前,恭敬的唱了一個諾,“我是儺神廟的老祭司,底下的孩子們?nèi)缃窀?xí)慣喊我老廟祝,此次就是為了勸先生一勸,不知先生能不能安心待在客棧內(nèi)?!?p> 老廟祝見姚安恭一臉玩味的看著自己,便接著說道:“先生放心,只有儺神廟的事一了,天亮之時我儺族必會禮送先生出城,奧,還有那些孩子們?!?p> 姚安恭瞇了瞇眼,笑道:“嗯,威脅我,你是準(zhǔn)備拿被蠱惑進(jìn)育神宮的三個小孩子要挾我了,為什么不等我走遠(yuǎn)一些,進(jìn)客棧擒住剩余的學(xué)生啊,人多豈不是更有談判的資本嗎?!?p> 老廟祝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先生誤會了,我并無此意,那三個誤入育神宮的稚童確實只是巧合而已,現(xiàn)在也早有人將其悄悄帶了出去,妥善安置,無論先生是否轉(zhuǎn)身會客棧,我儺族還不至于拿幾個小兒行那低三下四的勾當(dāng)?!?p> 如果這個老儺師真的以蒙童之事來要挾姚安恭,姚安恭雖說能夠理解他們?yōu)楹芜@么做,卻是萬萬不能接受其不堪行徑的。
只是姚安恭聽到老者的保證之后有些不解,好奇的問道:“那就是說無論如何,老先生一定要讓我止步嘍?!?p> 老廟祝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雖說老者一定要在此阻攔住這個看不透修為境界的教書先生,但老者此刻心里卻比誰都期盼著眼前這個教書匠能是個真正的過江龍。
姚安恭只是認(rèn)真的打量了老者一眼,說了句出乎老廟祝意外的話,“老人家貴姓?!?p> 老廟祝也沒想到姚安恭有此一問,不由得一愣,還是說出了那個度朔城人人皆知的名字,“口十葉,本名葉韭?!?p> 沒想到對面的那個教書先生哈哈一笑,“原來那個少年儺師說自己姓孫是說謊啊,難道那個看上去本性還不壞的少年,是老先生特意派過來查探客棧諸人底細(xì)的嗎,我的行蹤不應(yīng)該如此之早的暴露才對?!?p> 雖說姚安恭表面上說的那個在客棧仗義出手的少年儺師,心里卻想著,若那個孫瓊林真是演戲的話,等此事一了倒要好好笑話笑話那個識人不明的周福氣。
沒想到老廟祝聽后卻是臉色大變,胸有成竹的沉穩(wěn)氣度轉(zhuǎn)眼間便煙消云散,老廟祝強裝鎮(zhèn)定之下,強顏笑道:“老朽不知先生此言是何意思啊?!?p> “嗯矣”姚安恭看著老者并不自然的表情,再度說道:“難道那個自稱孫瓊林的少年不應(yīng)該姓葉才對嗎,老先生一看就是度朔城的大人物,我懂得,大人物嘛,多多少少都會行些自己看起來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隆!?p> 老廟祝此刻卻是再也裝不出沉穩(wěn)氣度,一身提高巔峰的精氣神頓時為之一頹。
少年儺師孫瓊林之名,便是在度朔城也是掛的上號的人物,只是從未有人把這個年輕一代最為出類拔萃的武夫儺師和那個垂垂老矣的老廟祝聯(lián)系起來。
沒想到此刻被這個第一次在度朔城中現(xiàn)身的教書先生給隨口點了出來。
老廟祝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那個少年確實與某有關(guān),但他出現(xiàn)在客棧一事也確實與我無關(guān),甚至和那個孟祥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只是他個人意愿,只不過老朽想多一句嘴,先生是怎么看出來少年和某有關(guān)聯(lián)的。此事整個度朔城知道內(nèi)情的都不過三個?!?p> 姚安恭笑呵呵的說道:“人什么都能改,可祖先傳下來的血脈卻是無論如何也改不了的,要是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個少年體內(nèi)的些許大巫之力和老先生是同根同源吧。”
其實,姚安恭一個儒家子弟,便是修為夠高,見識夠廣,也難以一眼就看出如此隱晦的牽連,真正看出些苗頭的正是此刻還在客棧內(nèi)茍著的老墨祝,那位真正的墨家大能,曾經(jīng)便是距離墨家矩子之位也僅僅只有兩步之遙而已。
老墨祝為了讓城中局勢按推演中進(jìn)行,把姚安恭硬生生困在灶房里半炷香的時間,也就是這個時間之內(nèi),導(dǎo)致鄭微微等三個稚童被儺聲引導(dǎo)至了育神宮,也導(dǎo)致了找不到姚先生的周福氣冒險去儺神廟救人。
為了安撫逐漸暴躁的姚安恭,老墨祝講了不少他那雙火眼金睛之下看出來的門道。
要說起來,這座度朔城還有附近的儺師們,從某種程度上講還是和儒墨兩家同根同源來著,只是走著走著,真正的儺師傳承給走丟了。
當(dāng)然,儒墨兩家也好不多哪去,雖說現(xiàn)在是人世間的顯學(xué),山上修仙之人最為仰慕的天下正統(tǒng),可嚴(yán)格說起來,儒墨也已各自走出了一條新的通天之途,和之前的傳承全然不同。
還能依稀看到點上古遺跡的,估計就是那群至今仍在堅守的墨祝儒祝一脈了,而今天,這兩脈皆有老古董出現(xiàn)在度朔城附近,一個在城中客棧,一個在城外。
老廟祝雙手?jǐn)n在寬大的長袖中不住的顫抖,能夠一眼便看出本名葉檢的孫瓊林和自己的血脈聯(lián)系,不但說明此人修為通天,更是對儺族了如指掌,甚至連那傳說中的大巫一事也有可能頗有建樹。
難道此人便是那傳說中儒家最為隱蔽的一脈嗎。
姚安恭可能是看出了老廟祝心中所想,哈哈一笑,“其實不難的,你們儺師信奉的三儺之分還有血脈傳承其實和山下的武夫以壯大氣血進(jìn)而溯本追源是一個道理,只要了解其中秘聞,便也不難看的出?!?p> 老廟祝彎腰致敬,“那個少年確實是某的嫡系后代,只是因為些不可明說的原因被迫隨其母姓而已,便是我那可憐的孫兒自己也是不知情的,其中原委望先生見諒?!?p> 姚安恭搖了搖手,“老先生何出此言,無,嗯?!?p> 姚安恭突然覺察出些什么,臉色古怪的喊道:“老先生不會是行拖延之計,那可不行?!?p> 不等老廟?;卦?,姚安恭便閃身而逝,只見大街的半空中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老廟祝虛影,
虛影雙手合拾,將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人影重重拍擊在雙掌之中。
姚安恭身形一退,再次站在方才的位置,又確認(rèn)了一遍,“真要打?”
老廟祝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氣勢暴漲,沉聲道:“無論如何也要在此攔下先生。”
不知何時,姚安恭手里拿出一卷古籍,輕輕地敲打著手心,心里嘆息一聲,得抓緊過去了,否則真的要造殺孽了。
手中古籍無風(fēng)自翻,半篇儒家圣賢的文章自書中飄出,金燦燦的文字字大如斗,如游龍戲珠一般繞著老廟祝的虛影緩緩而行,仍其虛影如何掙扎也無濟于事,反而越纏越緊。
轉(zhuǎn)眼之間竟是把老廟祝靈身所化的虛影硬生生的壓回到老者體內(nèi),金色文字化為一條條鎖鏈緊緊的束縛住這個欲拼死一搏的老廟祝。
老者似乎不堪負(fù)重,低頭彎腰,單膝跪地,竟是整個街道都向下砸沉了半尺,道道裂紋以老者著地的膝蓋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
姚安恭自金字飛出之后便沒有再看老廟祝一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儺神廟方向,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這會兒正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里暗道:不早不晚,火候剛剛好。
想到這里,姚安恭看向幾乎要快趴到地上的廟祝,笑道:“既然你有苦衷,我便不再問詢了,真有麻煩替你解決了便是。”
此時的老廟祝已是抬不起頭來,自然也看不清其表情。
而儺神廟那邊,一旁觀戰(zhàn)的周福氣卻是感到徹骨寒意,因為那個傳說中儺神真的降臨了。
卜福
這才是今天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