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二老憂心兒子媳婦,雖早做好了早飯,卻都扣在鍋中,并沒有吃。如今看二人平安歸來,這才取了鍋中熱著的飯,端上了桌子,一家人吃起早飯來。
正吃著,忽聽到金豆兒在門外報告:“小的金豆兒,給老爺老夫人,公子夫人跪安了?!?p> 人聲兒在外面,卻并不進來。
陳老太笑著放下碗筷,出了門去,拉起金豆兒:“沒得整這些虛道道兒的干什么,累不累得慌!”
金豆兒爬了起來笑道:“無喚不得入,入時必告答。這是做奴才的本分。只是有勞老夫人出來了,是小的罪過。您只在屋里應(yīng)一聲兒就行,就說那小蹦豆子,你起吧,這就行了。我耳朵靈著呢,只要是老夫人的話兒,便是輕輕的那么一說,我也能聽得真真兒的……”
一席話笑得陳老太直敲他的頭:“好猴兒崽子,天天有得你在身邊,不得整天笑呵呵的,多活個十年二十年啊?!?p> 金豆兒亦笑道:“老夫人長命百歲,定會活到兩百歲的……”
笑歸笑,金豆兒也沒忘了正事。又向陳君睿作了一揖道:“公子,按照公子的吩咐,車已經(jīng)趕了來了。鎮(zhèn)上家里的各樣?xùn)|西也都安排妥當了。”
陳君睿點了點頭。對陳老漢陳老太笑道:“父親母親,鎮(zhèn)上的新家已準備妥當了,兒子今日特來接父親母親去鎮(zhèn)上家中看看。若是喜歡,竟是今日就可以不用回來的了,那里各樣?xùn)|西已都備的齊全?!?p> 陳老太不覺有些驚訝,雖然之前兒子已經(jīng)說過鎮(zhèn)上買了新宅子的事情,也知悉金豆兒這幾天都是在鎮(zhèn)上新家忙活,自己卻并不甚在意,如今乍然說各項已經(jīng)安置好,這才真切感受到,果然兒子是在鎮(zhèn)上買了新家了,是真的出人頭地了。有子如此,夫復(fù)何求?
既驚且喜,陳老太幾乎紅了眼眶,哽咽道:“好好,這就去,看看咱們的新家長什么樣兒……”
陳老漢倒沒太大反應(yīng),自顧抽著旱煙,如今他也是可以天天抽最上好的煙絲了。
陳老太看陳老漢自顧自己抽著煙,并沒有點波瀾起伏,忍不住狠點了下他腦門:“你就是個木頭人!兒子買了房子,你竟一點也看不出高興來!”
陳老漢卻覺得有些冤枉:“高興不高興的一定要寫在臉上嗎?我心里高興著呢,難道你竟看不出來?都似你那般齜牙咧嘴的像個什么樣子了……”
陳老太剛還在哭著,這會兒被他的話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么時候小老兒你竟也會說玩笑話兒了!”
金豆兒趕了牛車來,牛車上又鋪上了軟座。陳家二老便在這軟座上坐了。
穆晚晚和陳君睿仍共乘一匹馬。一家人歡歡喜喜出發(fā)去鎮(zhèn)上了。
馬跑得快些,不多時便把牛車甩了個沒影兒。
“要不等等父親母親……”穆晚晚猶豫道。
陳君睿笑道:“等什么,金豆兒自會把他們送到家。我們先到了,在家等也是一樣的?!?p> 風清馬蹄疾,不大一會兒便到了鎮(zhèn)上,韁繩一拉,棗紅馬在一戶朱門石墻的院子前停了下來。
二人下馬,陳君睿把馬拴在石樁上,便按著門上的銅環(huán)扣了幾扣。
只聽得里面一陣腳步急響,一個面容堅毅眉黑臉闊,穿著管家服的中年男子開了門來。這人便是金廣。
看到陳君睿和穆晚晚,金廣立馬單膝跪地,喚了一聲公子和夫人。陳君睿連忙扶起他。
穆晚晚福了一身回禮。
三人進了門去,陳君睿又輕聲問了些金廣什么,金廣都一一回了。
陳君睿雖然在跟金廣說話,手卻一直牽著穆晚晚的,二人并肩走在院中。
只見四四方方一個大院子,院中栽著桂樹,石榴樹。正中間三間敞亮的主屋,主屋前一溜兒的朱紅走廊,廊下掛著兩個鳥籠子,色彩艷麗的鳥兒在籠子里叫得歡。
兩側(cè)又各有兩座房子,也都是各三間屋子,只比主屋的房子略小些,加上大門處的兩件門房,加起來竟整整十一間房。
庭院桂樹下,早有三四個丫頭排好一隊站在那里。前面兩個看著年紀稍大些,著水藍色衣衫。后面兩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著米黃色衣衫。
見了陳君睿穆晚晚,便都跪下喚公子和夫人。
陳君睿命他們起了。穆晚晚略不自在,剛準備福身還禮,陳君睿已拉著她的手進了屋里。
又轉(zhuǎn)身對金廣說:“老太爺老夫人在后面,晚點才到,你們先散了吧。”
金廣揮手命眾人散了,眼光又在穆晚晚身上略一停,也便走開了。
初入院子時,看院中的景物與尋常富貴些的鎮(zhèn)上人家并無不同,只是待入了這屋內(nèi),才知道什么叫別有洞天。
屋內(nèi)寬闊敞亮不說,各樣家具應(yīng)有盡有,一色的紅木家具,高桌矮凳,雕著各樣的精致花紋兒。墻上掛著水墨丹青,起承轉(zhuǎn)合,濃淡深淺,非名家手筆不可為。又左右兩只高腳仙鶴銅爐,燃著一絲輕煙,屋里便有淡淡的仿似清漣荷花的香味兒。
廳的兩邊又有兩扇可推拉的雕花木門,想這便是兩間主人臥房的門所在了。
果不其然,推開門去,果又豁然開朗,又是一處敞亮的所在。里屋的色調(diào)與大廳內(nèi)又有所不同。所制家具基本都是黃花梨木,顏色也是淡黃為主。
一扇明窗,占了大半扇墻,素青的簾幔分列在窗子兩側(cè),簾幔上繡著各樣素雅的花草。更有一座月白色的琉璃屏風,把屋子隔開成兩處空間。琉璃屏風雖是貴重物件,卻也是有銀子便能置辦起的物什。可是這座琉璃屏風卻與普通的大不相同,整體發(fā)出淡淡的仿似月華流轉(zhuǎn)的光輝。
這樣的家私,需要少銀子才置辦得下來。穆晚晚抬眼看了一眼陳君睿。
陳君睿笑道:“這是夜光琉璃屏,白天看還罷了,到了晚上,即使不點燈,亦如月色入屋。若不想看這光亮,便把上面卷著的簾子拉下來擋住便可以的了。”
說話間,院中一陣聲響,原來是陳老漢陳老太到了。金廣早已迎住他們。
看著跪了一地的管家丫鬟,陳老太不覺更歡喜,沒想到她陳老太還有這么的一天。人都說誥命誥命的,她這待遇可是一點也不比誥命差啊。幾十年哽在脖子里的一口氣,今天算是出了個痛快。
心內(nèi)雖覺歡喜圓滿,卻不忘立時扶起了金廣,并讓眾人起身。
笑對金廣道:“我聽牛郎說起過你,這個家全憑你操持了,辛苦了你了。咱們一般大的年紀,不必動不動就這些虛禮……”
金廣又作了一揖謝過,這才笑道:“老夫人這樣說,老奴惶恐。日后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喚老奴便是,小的無不盡心。”
一番拜禮后,陳老漢陳老太也被陳君睿帶進了屋內(nèi)觀看,二老步步看,步步驚嘆。直說這得費多少銀錢。
各處都看過之后,眾人這才坐在椅子上歇了下來。
金廣進得門來,又作了一揖道:“公子,阿福阿貴,春草如霜四個丫頭在外面候著了……”
陳君睿笑道:“讓她們進來吧?!币蛴洲D(zhuǎn)過頭對他父母道:“這四個丫頭便是兒子上次說的,買來的可靠的丫頭。阿福阿貴老成穩(wěn)重,仔細熱心,侍候父親母親最是便宜。春草如霜也是機靈盡心的,便給了晚晚。兒子以后即使走的再遠,有他們照顧你們,兒子也是盡可以放心的了。”
陳老太心中雖然歡喜,卻又聽得兒子說他日遠行之語,不免面色一暗。剛想說什么。四個丫鬟已經(jīng)進了門來。陳老太只得暫時按下不語。
站在前面的兩個丫鬟,看起來年紀略大些的,兩人福禮道:“奴婢阿福,奴婢阿貴,見過老太爺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