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到陽光下去
廖英奇慌亂地擦著臉上的淚水，他不想哭給他看。
其實本來自己是打算在他面前痛哭一頓的，向他訴說這三年的委屈，但是現(xiàn)在自己沒資格在他面前哭了。
這時門忽然打開，一個形銷骨立的青年雙手拄著拐杖站在自己面前，今天實際上才二十歲出頭的他頭發(fā)已經(jīng)變得灰白，最小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依舊顯得空空蕩蕩，若不是那雙眼睛依然溫柔明亮，廖英奇根本無法將眼前的人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少年聯(lián)系到一起。
“你找誰？”
他不認得自己了……廖英奇心中有點失落，道：“廖源，是我，我是廖英奇……”
“英奇？”廖源開心地道，“你什么時候醒的？”
說著，他伸出手來想要觸摸自己，然而那只手卻只在自己的鼻尖前虛晃了兩下。
廖英奇一怔，連忙在他眼睛前揮了揮手，聲音顫抖地道：“廖源，你的眼睛……”
“看不見啦。”廖源笑著道，拄著拐杖返回房間，“進來吧，你這一覺睡得夠久的，外面的變化可大著呢，你知道火影里面具男阿飛的真實身份是誰嗎？竟然是帶土！就是卡卡西的那只寫輪眼的主人……”
廖源坐回床上，從床到房門短短十幾米的路程就像跑完一場馬拉松一樣疲憊。
廖英奇記得他三年前能用一把裁紙刀殺死一頭斗牛，可是如今卻連走路都要依仗工具。
“你為什么會……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廖英奇問道。
“三年前?！绷卧椿卮鸬溃拔覀冊谥ゼ痈缭庥隽艘u擊，手下全死了，我躲在下水道中逃了出來，但是卻受了重傷，視力幾乎消失，身體也變得像個老人一樣無力……”
廖英奇緊抓自己的褲腿，“是誰干的，你不是廖家人嗎？怎么會有人敢……”
廖源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廖英奇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二人從小玩兒到大，有著極高的默契，廖英奇頓時覺得事有蹊蹺，連忙問道：“你有頭緒？”
廖源喃喃道：“廖家手眼通天，又有香鯨會做后臺，黑白兩道都避之不及，這話不錯……可如果對我出手的就是廖家人呢？”
廖英奇瞬間呆住。
“我到達芝加哥后，敵人卻早已埋伏在我們下榻的酒店，我最能干的親衛(wèi)被第一個殺死，我的槍也被動了手腳，這是一場精心謀劃的針對我的刺殺行動，而我的一切行程都是保密的，除了家族內(nèi)部的人沒有人能夠知曉……”
廖源說道，把被子拉到身上，似乎有些發(fā)冷，“等我九死一生逃到一個我自認為安全的地點后，便立刻聯(lián)系了廖家，然而殺手卻比救援更早到來。
我留了一個心眼，我告訴家族的藏身地點是假的，我本人在兩公里以外監(jiān)視著那個地方，當我看到那些殺手時，我心都涼了。
我自認行事滴水不漏，問題不可能出在我這里，是家族那邊出現(xiàn)了問題……
我憑借一己之力回到了廖家，向家主請求調(diào)查此事，揪出內(nèi)鬼，把我調(diào)查出來的一些線索交給了他，憑廖家的情報網(wǎng)和我提供的線索，若真有心去查，幕后主使必定無所遁形，我當時是這么想的……
然而，為了抵抗那一輪輪的刺殺，我也受了重傷，通過各種方法都無法復(fù)原。
家主在得知我傷愈無望后，直接叫停了調(diào)查。
我去詢問家主，我記得他當時是這么對我說的：
‘如果你還能像以前一樣能干，我會舉全族之力為你討回公道，可是現(xiàn)在不行了。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只會加大家族的內(nèi)耗，作為廖家的兒女不該如此自私……’
那時我才明白過來，我被拋棄了，在他的心里，那個真兇現(xiàn)在比我更有用。
我不愿意忍氣吞聲，當時我決意，既然家族不肯為我出頭，我就自己討回公道。
我用這些年積累的資源和人脈，調(diào)查有關(guān)于芝加哥刺殺事件的始末，就當我快接觸到真相的時候，家主出手了。
他切斷了我與家族的一切來往，并把我趕出了莊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在有意地庇護兇手，母親怕惹麻煩，也與我斷絕了關(guān)系?！?p> 那個混蛋……廖英奇緊緊咬住牙關(guān)，的確，這很像那個男人會做出的事。
“是誰干的……你查出來了嗎？”廖英奇問道，眼睛里閃動著殺意。
廖源笑道：“告訴你又如何，你打算為我報仇嗎？”
“我會的……”
廖源把頭別到一邊，“你做不到。最起碼，現(xiàn)在的你做不到。
英奇，我問你，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你的人生該何去何從，你有想過嗎？”
廖英奇沉默了，現(xiàn)在的他，如同剛剛經(jīng)歷了三年的牢獄之災(zāi)。
母親死亡，最好的朋友身患殘疾，現(xiàn)在的他失去了親人，失去了社會關(guān)系，如同站在了斷崖邊，眼前毫無出路。
“你還打算回到廖家嗎？”廖源問道。
“絕不！”廖英奇咬牙道。
“可是你畢竟流著廖家人的血，無論你愿不愿意承認，你都是廖家的二十七子。是否回到廖家，不是你能說的算的?！?p> 廖英奇冷笑道：“那就把我的尸體抬回去！”
“廖家不介意。但是你母親絕不希望你就這么死掉?！?p> 廖英奇沉默了。
“但是你說的沒錯，廖英奇，你絕不能再回去了。
在廖家等待我們的只有無邊的黑夜，我對我現(xiàn)在的處境并不意外，這或許是我此生必須接受的命運。
就像陽光再熾熱，你也知道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一定會黑一樣。
然而，為了你，我打算對廖家做出我最后的反抗。
我會把你送到一個地方，讓你可以永遠脫離廖家的掌控，早在三年前我就開始籌備這件事了，雖然我沒想到你會睡這么久。
我在中國有一個朋友，在華東地區(qū)的某座城市擔任監(jiān)察崗負責人，雖然那座監(jiān)察崗的級別并不高，但是畢竟是香鯨會設(shè)立的機構(gòu)，廖家不敢亂來。
更何況，我那個朋友背后的人，整個廖家都得罪不起……”
廖源這時伸出干瘦的雙手，顫顫巍巍地捧住他的臉頰，“放心吧，廖英奇，他們會保護你的。
零點之后，天空會一片漆黑。但是太陽并沒有熄滅，它只是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閃耀。
逃離廖家這個魔窟吧，到能看見太陽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