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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無風寂靜入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國無風寂靜入秋 豌豆小爺 3002 2020-04-07 08:00:00

  龍虎軍虎符徐溫已然不保,這使得丞相一派氣焰高漲。

  金陵王氏趁機宣揚世子不日將回歸,看似寧靜喜慶的勝利之下,讓人窒息的緊張感,已經(jīng)逐漸開始顯露。

  螻蛄的存在,而今是去是留,已經(jīng)不能是徐溫一人能決斷了。

  王竹身份敗露,徐溫的心腹被派去抓人??僧斔麄兣鼙橄N蛄所有分部,和與王竹平日相關的房舍,均不見王竹身影。

  只聽說其新婚的正妻漆氏,早先還乘坐著馬車逛了早市??赡侵?,這附近的小販們,便再未見過這漆氏的馬車回來。

  曾極力想要攀附徐溫的那些,此刻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雖說他的龍虎大將軍官銜未改,可因不滿公審結果而鬧翻的他,終究還是被奪了兵權。

  徐知訓說的對,他們徐家效忠于這樣一個卸磨殺驢的朝廷,本就愚蠢。一步步走到這樣的頹勢,都怪他太容易輕信別人。

  聽了心腹家將帶回的消息,他怒不可及。

  好一個王竹,竟逃的如此飛快。這次他不僅不會就此罷休,還會追殺其到天涯海角。

  “他跑了,他岳父家可跑不了。即刻前去抓人,不管死活,一并帶來見我?!?p>  “是!”

  漆府小院,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般,滿園都是狼藉。

  不太寬敞的小院里,被拋灑到遍地的家什,還有些許血跡斑斑。當徐溫的人趕到,入眼便是此景。

  在漆府尋了一圈,府上除了抱著官帽不放的漆軻,就只有偏房里懸梁的漆云曼了。

  想是王竹之事敗露,這對父女便預知到了天大的麻煩。

  不待多想,徐溫的人將他們悄然從后門帶出。直奔將軍府而去……

  藏匿于人流里的王竹,也碰巧將此景撞見。他還未肯跑遠,原只不過舍不下漆云曼,和她那已三個月身孕的孩子。

  原本以為只要云曼和孩子不跟著他,就還可能受岳父漆軻庇佑逃過一劫。

  默默拭去眼角的淚花,王竹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

  ‘你既害我至愛,那便勿怪我王竹不講仁義?!?p>  眼下大梁鬼手的眼線遍布朝野及整個揚州城,時刻不再蓄勢待發(fā),只想咬掉淮南脖子上這一塊肥肉。

  那梁帝的尸體,不一直被藏在螻蛄手里嗎?哼,徐溫,就讓世子入城之前,我再送你一份‘大禮’可好?

  之前螻蛄中有人探得,有鬼手的行跡出現(xiàn)在某處蠅眼小巷,經(jīng)推演比較,鬼手的某個據(jù)點,絕對就在那附近某處。

  王竹記憶超群,但有耳聞的消息,都會被他記下。

  ……入夜后,沒了白天烈陽的酷曬,街道上倒是有些轉涼爽了。

  一行身手迅猛的黑衣人,就這樣穿梭于夜深人靜的揚州城內(nèi)。

  就著不太熟悉的路線,黑衣人們分頭去尋存疑的地點。月黑風高的夜色,給了他們極好的掩護。

  當?shù)弥罅合鹊壑鞙氐氖子诨茨暇硟?nèi)現(xiàn)世,淮南螻蛄便先人一步,將其尸首藏了起來。因為梁人如今正在黃河邊上與晉人開戰(zhàn),梁人上下皆是敏感時期。若被別人證實,這朱溫的尸首確實出現(xiàn)在淮南,事后淮南又該怎么去解釋這件事呢?

  逝者為大,無論朱溫生前做過何等荒唐混蛋之事,畢竟人已入土。

  對此,淮南之于世人的做法,就只能是隱瞞下朱溫尸身這件事。

  夜色漆黑,有人終于在一處寂靜的廢墟中,覺察到些異樣。

  迅速釋放信號,招引來附近的同伴。他們藏在屋脊上簡單計劃一番,決定幾人先摸進去看看情況。

  畢竟白天那個自稱是‘螻蛄’的人,擅闖他們據(jù)點不說,還不小心撞破了他們與線人接頭的場面。為了不讓更多鬼手被曝于人前,他們選擇半信半疑那人的話。

  如若真像那人說的,先帝的身軀就被藏于市井,那他們何不一擊致命。

  只要證實了那就是先帝朱溫,再將消息傳回梁宮,他們多年飄搖在外的日子,也就看到了頭。

  王竹的消息絕對萬無一失,只是這鬼手的能耐,他還不太好說。

  當時將朱溫的尸首存放,就是他親自設下的屏障。

  丞相說,只要他將這尸首保存至世子歸來時,將國與國之間的交涉讓給世子定奪,那將給世子世襲鋪下不少功德。

  大將軍的螻蛄雖說上不得政治臺面,可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淮南不可或缺的利刃。

  眼下,他就是要讓大將軍在世子面前再掉一成。

  公審只是暫時沒收了他的兵權,可其大將軍的地位卻依舊未能動搖。因為王竹清楚,大將軍手里還存留了另一手。

  只要世子歸來,大將軍以朱溫尸首為邀功的籌碼,就還會有機會重新凌駕高堂。

  如此重要的籌碼,他王竹又怎可能放過。

  今夜,只要鬼手們有能力‘偷出’朱溫,他也不枉出賣道義一回,只為受他牽連的妻兒報仇。

  幾日后,全城搜索惹得民怨沸騰。

  就好似徐溫這顆大樹一倒,整個揚州城的人,都在一夜之間知道了‘徐溫兵權被奪’的事。

  也不知這兵權被奪,接連又搞個全城搜捕,用意是為何。

  王竹可是心如明鏡,眼下不惜動用守備軍的大搜捕,起因皆為一具不翼而飛的尸首。

  算著時間,那大梁皇帝的尸首,此刻應是早就出了揚州城。搜的再如何仔細,想必也只是徒勞罷了。

  被鬼手們鎖在一處簡陋的廂房內(nèi),王竹身側放著鬼手獎賞的酒菜。

  想他一生凄苦,好不容易在主君家賣命撥出點名頭。以為終于要擺脫母親改嫁后,他在繼父家艱難的處境。卻不曾想,母親終被那繼父活活打死,他甚至都來不及趕回去見母親最后一面。

  怒氣攻心的他,也第一次將別在腰間的匕首,深深插入繼父和當家主母的心臟。

  鋃鐺入獄后,又是主君親自來搭救于他。

  誤以為自己頗受主君看重,他自認除了一條性命,對主君的恩情無以為報,故而自請來這揚州犯險。

  只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自己孤身前來,歷經(jīng)種種險象環(huán)生,居然最后躲不過一場情劫。

  他本可悄無聲息的全身而退,可當云曼某天欣喜的告訴他,他要成為一個孩子的父親了。這讓他整個人如雷貫耳,愣在當下久久未能平復。

  ‘父親’,極為陌生的一個詞。

  這與他生命里,那個人面獸心的繼父極為不吻合,也極為不相等。

  第一次動了惻隱的他,也第一次請示了金陵的主君。因為他愿意用一切,去守護這個孩子的出生。

  讓他沒想到的是,主君回給他的決斷,便是讓他‘拋妻棄子’。

  主君親筆,他是再熟悉不過的。

  送信的使者見他還不肯死心,就極為現(xiàn)實的說了一番話,“你以為你是誰?你我相同,皆不過是主君撈起的一條喪家犬。除了替主君家賣命,何時又能有了自己的選擇權力?別做夢了,主君還能迎你回去,便已是仁至義盡。至于你那不該妄想的妻兒,還是趁早忘了吧!”

  那時,他才恍然明白,自己一廂情愿多年,終不過一條喪家犬。

  從未嘗過的甜蜜,也不過是他黃粱一夢。

  若是夢快醒了,他還不能從中走出,主君也便不會再管他生死。

  可憐他的孩兒,都還未能來到這個世上。甚至連是男是女,都還未可知。甚至連在其母親體內(nèi),都還未有胎動。

  回想起云曼與他的種種談笑風聲,眼角的淚不經(jīng)意滑落。

  若是他沒有出現(xiàn),是不是云曼這一生,軌跡又會不一樣?是否會因身世的高貴,嫁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夫婿?一生富貴安詳,相夫教子,賢妻良母?!畬Σ黄穑鼉骸?p>  掏出藏在胸前衣襟里的藥包,王竹噙著淚將之混入酒水。

  癡笑著一飲而盡,安詳?shù)奶稍谝欢巡荻馍稀!奥鼉?,黃泉路上且等等,為夫這便追趕你來了,曼兒……”

  世子楊溥的車隊浩浩湯湯從金陵而來,騎馬立于車隊前面的,正是金陵王氏有名的虎將王奕將軍。

  金陵王氏想要取而代之的心,已然是昭然若揭。

  徐溫得知此消息后,雖還不甘心就這樣灰頭土臉的跑路,可也的確難為他法。

  這都要怪那個該死的王竹,竟暴露了梁帝朱溫的所在。讓他最后一個留下的辦法,成了失職的把柄。

  不難想象,老丞相那批人,會在奪走他兵權之后,怎樣變著法的整他。

  留在揚州城,也難免日后受世子刁難。

  畢竟其母妃王氏慘死于他之手,其在別院內(nèi)的遭遇,也的確會讓年幼的世子耿耿于懷。

  走便走吧,這個他周旋了大半輩子的揚州,他一定還會回來。

  上次歷經(jīng)滅門之災,他都未能栽倒,這次又何妨?

  天下戰(zhàn)事不斷,亂世只要手握重兵,他就一定還會東山再起。金陵?哼,來日方長!不過就是一些私養(yǎng)了府兵的沒落貴族,且等著瞧吧!

  “駕……”徐溫等人當晚策馬出城,朝著看不清方向的黑夜里長驅(q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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