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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無風(fēng)寂靜入秋

第六十四章 暗涌

南國無風(fēng)寂靜入秋 豌豆小爺 3150 2019-10-18 19:09:09

  三個月后,東都北武校場。

  王彥章自將軍府一夜之間毀于一旦后,這半年時間幾乎都住在北武練兵場的城樓。終日校場城樓兩端跑,倒也省了一些不必要的應(yīng)酬。

  其實,他之所以不愿再去梁帝重新劃派的府邸入住,最主要原因,還是受不得那空蕩蕩的院落里,再無將軍夫人的身影。好端端一群人,怎么能說沒就沒了?

  他不止一次花街買醉后,想要去砍下均王朱锽的頭,以祭奠將軍府一門忠烈。

  可郢王在信中多次提到,要他切不可輕舉妄動,一定要等得王軍歸來,才能為之報仇,然則擅自以卵擊石,便前功盡棄。

  終日坐在城樓前一把搖椅上飲酒,胡子拉渣衣冠不整,要是沒人認(rèn)識他那黝黑的面貌,恐怕真會將他比作街頭的瘋子或乞丐。

  梁帝曾派人來找過他兩次,可都是在見著他如今樣貌后,又皺著眉頭回去復(fù)命了。

  而梁帝最近,似乎對他的容忍越來越低,酒飯不再按時,甚至還縮減到一日一餐。昔日的一日三頓,頓頓酒肉,到而今的野菜團子和兌水的酒,他依然渾渾噩噩的不諳世事。

  萊州傳來的軍報,聽說郢王已經(jīng)接管了城邑統(tǒng)領(lǐng)的調(diào)兵符,而東都這邊竟知情了,也未有所動作。又或是早有動作,只是他王彥章不知道罷了。他還需靜待郢王的佳音,這種混世度日的日子,于他來說,還真是折磨人。

  想起方才那野菜團子里的字條‘下月初五東城門外里因外合’,王彥章一口一個菜團子吃得格外香甜。

  姑且再裝幾日吧!王彥章這樣想著,嘴角的盎然卻是藏也藏不住。

  城樓墻角處,一小廝打扮的探子,正密切關(guān)注著王彥章的動向。他是均王朱锽派往校場的探子,平時只需留意北武校場內(nèi)的軍情動向即可,近半年來,又多了一個監(jiān)視王彥章的活兒。聽聞這王彥章可是戰(zhàn)場上的修羅王,如今這副窩囊樣,可真叫人瞧不起。

  王彥章何曾不知有人正在監(jiān)視著自己,只是答應(yīng)了郢王殿下,他這次才沒有出手清除。

  是時候要變天了!望著城樓下有條不紊的新兵操練,王彥章嘴角的笑意更加肆意?!昂镁?,好酒啊!哈哈哈”

  梁宮,大殿上。

  巍峨端坐的梁帝終于在今日臨朝了,不難看出他兩鬢竟較之以往生出些斑白。

  身側(cè)落座是梁帝新封的皇貴妃,華裳步搖好不招搖。只是,在知天命的梁帝身邊,這位皇貴妃卻顯得尤其稚嫩了些。

  近來張全義在這位皇貴妃身邊,可謂是座前紅人,一時風(fēng)光無兩。

  那些曾唯均王之命是從的權(quán)臣們,試問有誰不眼紅?

  這不,前些天新政推行,陛下急需要人前去地方州府實行新政。權(quán)臣們更是擠破腦袋的往宮內(nèi)遞交請命書,都只想讓這肥差落于自己家族中??伤麄冊趺匆矝]想到的是,明明均王一手遮天的朝堂,竟從后宮殺出個皇貴妃。

  這皇貴妃的加冕也是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

  均王朱锽還未從朱友珪事件中回過神,后宮里鋪天蓋地的反轉(zhuǎn),倒是叫他發(fā)現(xiàn)端倪時追悔莫及。之前安排在后宮的四位美人,如今更是人影都尋不見了。

  眼看敬翔老師的新政實施在即,他本以為自己有絕對的把握替二哥拿下這差使,萬沒想到被那殘廢的張全義捷足先登。今日上朝便是看張全義授命的一個過程,他哪能做到安心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只是憋著一股氣,想待授命時發(fā)難一番。

  “……貴妃近來很是關(guān)心新政推行的進展,太尉可曾想好要如何著手?”梁帝雙手扶靠在扶手座上,身體前傾問到。

  張全義胸有成竹的作揖,“啟稟陛下,皇貴妃娘娘,臣已于昨夜書好詳改條例,并連夜差府上小廝呈遞進宮。想來此刻,文書定然已放于陛下御書房。”

  “哈哈哈,好好,太尉這般用心,實乃我朝忠良,哈哈哈?!?p>  “父皇,兒臣有事啟奏。”朱锽的聲音從大殿另一邊傳來,頓時打斷梁帝的笑聲。

  “說?!?p>  “父皇!”朱锽率先雙膝跪地,滿面堅毅決然,“兒臣還望父皇能重新指派推新朝臣?!?p>  “何由?”

  “兒臣為新政推行,依舉了三例。其一,新政乃丞相敬翔結(jié)合畢生所學(xué),參入典籍一千多冊,組織近百人推論的法度條例。如今推行在即,未免過多的瑣事繞身,兒臣建議,推舉敬翔生前門生行此事,必能事半功倍。”

  朱锽抬眼看了梁帝一眼,并未在其面目上看出波動,故再提及這第二條?!捌涠?,新政推行是一件極耗體力之事,太尉胸懷大梁其心可表,可畢竟身體欠佳,故此實行之任非力壯之人不可。這其三……”

  “陛下!”張全義突然打斷均王朱锽的話,一臉不甘心的表情,急忙翻身從輪椅上翻于地上。

  “太尉這是為何?快將太尉扶起,快!”梁帝也被張全義這舉措驚到。

  “陛下明鑒,臣可是正當(dāng)年的年紀(jì),何為力壯之人不可?臣張全義,多年追隨陛下,鞍前馬后誓死追隨,就因雙腿殘廢,如今就要棄如敝履了嗎?臣滿腔熱血只為新政,一身肝膽還能替陛下物盡其用。還望陛下成全,臣的忠君之心吶!”

  朱锽聞言,眉頭皺起,不免口氣變得有些湍急。“太尉莫要強弩之末了還要抵死搶功,我大梁好兒郎大有人在,壯年之俊杰更是拔萃……”

  梁帝聞言面色大變,“你給老子閉嘴?!币宦暸?,嚇得堂下眾臣連連跪下不敢抬頭。

  “……”一時大殿內(nèi)鴉雀無聲,片刻后,唯有皇位一側(cè)的皇貴妃叮嚀一笑。偌大的梁宮大殿上,只得聞見女子巧笑聲。

  “陛下莫要動怒,身體這才好轉(zhuǎn),可不能再這般任性?!避虿栊∽煲痪?,氣鼓鼓的小臉甚是嬌俏,叫老梁帝看得心里像抹了蜜般滑膩。

  “都聽愛妃的,朕不氣?!?p>  “均王殿下怕是受屈了,陛下何不給均王殿下一個解釋的機會?父子之間,哪有什么嫌隙值得氣惱,你說是不是,锽兒?”

  茯茶若還不露聲色,怕是張全義拿到那推新官銜,也得不到什么實權(quán)。那就借此機會,一并幫他討來。

  “朝堂之上,哪得由你這賤人說嘴?本王的名諱,豈是你這腌臜之人能喚得?”本身朱锽是做好了與張全義辯論一番,可翩翩這皇貴妃公然在朝堂上喚他乳名。他自詡堂堂男兒,怎么瞧得起那荒誕女子這樣戲謔。若換作往常,他早便要了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女子的命。

  “我……嗚嗚,嗚嗚?!避虿柩b作被均王架勢嚇哭的模樣,還略帶難受的扭頭拭淚。瘦小薄弱的模樣,仿佛受盡委屈也不敢妄言,憋紅的一張小臉,只差沒把一旁的梁帝心疼死。

  見此,朱锽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賤人定是故意在大殿上激怒自己?;腥淮笪虻闹扉B,便是猜透了茯茶的算計,可也來不及了。

  “好大架勢!”梁帝這下是真的被均王氣惱了,竟氣得站起身,指著均王朱锽破口大罵。“忤逆子,竟說老子的女人是腌臜之人?你是嫌命長,還是嫌你那好二哥過的太安逸?”

  “父,父皇,兒臣一時口無遮攔,這才頂撞了皇貴妃娘娘,兒臣是無心的,父皇,求父皇開恩??!”梁帝一口‘二哥’,瞬間讓均王朱锽嚇得失了魂。

  “哼,你是無心的。可老子看你那二哥……”

  “啊,不不,父皇,是兒臣口誤,此事與二哥毫無關(guān)系。都是兒臣,都是兒臣?!?p>  他怎么這般不爭氣,被那賤人這么蠢的伎倆算計。他此時除了懊惱,還是懊惱。若是這次二哥又因此受了罪,他真的會內(nèi)疚到死。

  “陛下,臣妾無礙的。均王殿下若不喜臣妾這般稱謂,臣妾改便是了。可千萬別因臣妾的過失,傷了你們父子情義?!?p>  “……母妃,是兒臣口無遮攔,頂撞了母妃娘娘,還請……”朱锽近乎咬牙切齒的喚著‘母妃’二字,跪在堂下磕頭認(rèn)錯。

  梁帝看得出朱锽的隱忍,既然皇貴妃也已經(jīng)給了他臺階,他也不愿再糾結(jié)于朱锽的過錯?!凹热荒隳稿还帜?,那老子便不予追究了?!?p>  “謝父皇,謝母妃?!?p>  方才茯茶未追究均王朱锽的問責(zé),只是簡單一筆帶過,梁帝怎會感受不到她的善解人意。朱锽這個幺兒,其實是他最喜歡的兒子,若說方才茯茶鬧著要問責(zé)均王的忤逆,他也肯定會從中聲嚴(yán)輕責(zé)略過。可經(jīng)茯茶方才那樣一說,他不知怎的,竟心中溫暖至極,望向茯茶稚嫩的小臉時,似乎如煦暖陽。

  “陛下,均王殿下所提并不是沒有道理。”

  “哦?愛妃如何見得?”

  “太尉雖是臣妾舉薦之人,可臣妾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太尉有治國之才,可空有雄才,卻腿腳不便。臣妾覺得,若是給太尉配上一雙力壯的腿,那豈不完美?”

  “哈哈,愛妃明智……”

  梁帝轉(zhuǎn)而又問,“那愛妃認(rèn)為,誰能堪當(dāng)太尉的腿呢?”

  “嗯……我看那控鶴司副將馮廷諤將軍就不錯?!?p>  “哈哈哈,好,那就馮廷諤了!”

  朱锽有苦難言,這馮廷諤可是他花了好大心血才揪出的郢王府內(nèi)奸,原本想借著三日后的軍演大比武暗中做掉,此時卻被那賤人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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