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沈毅下半學期就要出國留學了，陳迅肯定會和你在一起的，美女？”最后一句極帶挑逗性。
信息量有點大，焦瑤一下反應(yīng)不過來，裝作在聽課便沒有理后桌。知道焦瑤的性子，也沒有再追問。
焦瑤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刻張素微微的不同。
放學焦瑤還陳迅書的時候問了一句，沈毅是否要出國留學，陳迅以為焦瑤關(guān)心沈毅，心咯噔了一下，“對啊?！?p> 沈毅在后面出來，焦瑤又問，“你下學期是不是就不在了？”
“對?！?p> 三個人對峙的沉默，各有所思。放學就走了一段路之后就散了。
焦瑤跑著去找張素，“沈毅下學期就要出國了?！?p> 張素穩(wěn)著不動，“上課的時候我聽到了?！?p> “不是，我剛剛碰到沈毅，他自己也說要走，是真的。”心里更加急切：把握機會啊，素素，你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嗯，走就走唄，都要走了，能怎樣啊。”
焦瑤知道了，她放棄了，也好。
0.2
她知道沈毅要出國后臉上那失落的表情是什么？陳迅有千百種想法。
陳迅本想沈毅如果一直未對焦瑤表示好感，想順其自然靜等他出國之后，自己和焦瑤是否就有機會，這個問題在他心中越盤越久擰成一個大疙瘩。
焦瑤突然的發(fā)問又讓這個大疙瘩急速膨大，到極致時又突然崩裂消失，突然空落落的，萬一這一切都是自我感動怎么辦。
0.3
這是學期的最后一節(jié)課，經(jīng)過考試的浴火，過程不論是忐忑還是放縱心境，都是一次重生，每個人此時都沉浸在對假期的美好憧憬中，這是離假期最近的時候，也是假期最美好的時候。
雖然還有大半節(jié)課，老師已經(jīng)離開教室，所有人都在期待四點零五分的下課鈴聲想起，所有人心情越來越悸動，要達到頂峰，要把已經(jīng)空了一大半的書桌掀起，而張素和焦瑤之間的氛圍卻有點不一樣。
焦瑤記得那晚布滿月光的張素的那張臉，孤單，生冷，每當想起沈毅她就想起這張臉。最近常常想起。
寫了剩下的大半節(jié)課，焦瑤洋洋灑灑寫了兩頁紙，收信人是沈毅，她打算幫張素一把。
推翻重寫，推翻重寫……最終成稿。少少筆墨寫了自己無意冒犯的初心，寫了張素的誠摯，在她心里張素是那么可人愛，可夸贊之措辭極其小心，不敢傷張素自尊一毫，不能丟一分自矜，也不敢少一分初戀愛慕的真摯。
描摹初生瓷器一般，不然露出的只會是張素易碎的質(zhì)地。
措辭又極其大膽，焦瑤又仿佛這刻就是張素，寫著美好的情竇，封好。
“素素，借你的香水用一下好嗎？”
“可以啊。”
只要那細碎芬芳的分子灑在信封上就會有魔力了吧，焦瑤小心翼翼把它壓在書下。
焦瑤不停看著分針，雙手在桌子里摩挲著信封，這是她第一封“情書”。焦瑤不知道別人的朋友是如何扮演小翅膀的丘比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否在她的感情上給予丁點幫助。
此刻的下課鈴好似命運的鐘聲，焦瑤的心跳動著，好像要跟著這“歡快”的鈴聲蹦出來一樣，一路小跑到沈毅班門口，他們班居然已經(jīng)走了大半人，并且沒有沈毅！
陳迅背著書包，認出了焦瑤的背影，“一起走？”
剛轉(zhuǎn)過來就看到的是她焦急的臉，等她問出口。
“沈毅已經(jīng)走了嗎？”
呵，果然，“沈毅下午就沒來上學?！?p> 接著，她拿著那張信封跑過教學樓，跑出校門口，經(jīng)過兩個十字路口，光穿過她的發(fā)絲，穿過她的袖口，穿過她的胸膛，冥冥之中卻被風攔下，在這個風口。
兩旁高大的建筑物矗立，形成一個狹而高的空間，陰涼遮蔽，風迎面吹來。被竄來的急風按動腦袋里的哪個按鈕似的，焦瑤站在原地就看著前面咫尺之遠的光處停住，明明不是疲累，再難跨出一步。明明長途跋涉，怎地心跳還沒有在教學樓里快。
“嘟——”身后的黑色轎車朝她這邊響喇叭。焦瑤大夢驚醒一般退到路的一側(cè)，回頭卻看到陳迅，陳迅正俯身和轎車里的人說話，原來不是自己擋了路，距離還遠，焦瑤看過去似乎是一個女性駕的車。
“小迅，怎么跑著？回家嗎？”
“啊，是，阿姨你們怎么在這邊？”
“小毅快出國，我和曉星去小毅家，正好把你稍回去呀?！?p> “周阿姨，不用了，我剛好看到我同學，去玩兒一會兒再回家，你們先去吧。”
“是嗎？那我們先走了?！?p> “阿姨開車注意安全。”
“好，拜拜?！?p> 0.4
陳迅剛離開談話就又急切追尋焦瑤的身影，她好像在往回折，是！她轉(zhuǎn)身回來了！她手里的信沒有了！
焦瑤與轎車錯過，在轎車后視鏡里陳迅是一臉喜悅地往前奔。
“焦瑤，你怎么在這兒？”陳迅剛問完就后悔了。
“啊，沒什么，就，好像聽說這里附近有書店什么，那你是要回家嗎？”
這次陳迅看出她的局促，明明知道自己還問，默罵自己是不是沒腦子，“嗯，你現(xiàn)在回學校嗎？”
“是?！?p> “我送你吧?！?p> “不用了，我——”
“走，后面那家的雪糕特別好吃，我要買，你也吃吧？我請你呀?！标愌附剖前胱е宫幰黄鹣M。
“嗯，果然好吃?！?p> 看到焦瑤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陳迅像得到了極大極大的肯定。就這樣慢慢走著，看著焦瑤也很好。
焦瑤看到路邊的垃圾桶正好扔掉包裝，在兜里掏出信封一同扔掉了。
從兜里掏出來那一刻，陳迅就盯著信封，看到變皺的信封落款赫然寫著沈毅的名字，哎，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自己又干嘛這么落魄。雪糕流在手上了，粘膩。
“謝謝你的雪糕。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嗯？”陳迅其實還是心不在焉。
“不是放寒假了嗎？以后又見不了面了?！?p> “新年快樂，那你衣服什么都買好了嗎？”
“還沒，明天和張素一起去XX逛街呀。”
“哦?！?p> 走了一會兒，兩人一句話也沒說，要是平常陳迅一定會找話題的?！敖宫帲宜偷侥氵@里，我先回去了。”
“好，你路上小心。”
“你也是?！?p> “謝謝你的雪糕。”
陳迅咧出一個笑來，“拜拜。”
“拜拜。”
0.5
陳迅折回去站在那個扔掉信封的垃圾箱前，鄭重地用紙巾擦干凈自己的手后，取出信封，把紙巾扔進垃圾箱。
陳迅臥室只開了臺燈，干凈的桌面上只放了那個信封，是焦瑤的筆跡，時而再舉起到燈下，也看不到什么影子，他不知道該不該打開，理應(yīng)是不能的。是離別前的告白信，還是離別前單純的告別信？告白信幾率更大吧，單單的告別信焦瑤就給他了。
這下倒好，沈毅的心思沒搞明白，焦瑤又這樣，如果是兩廂情愿，還不如自己替焦瑤把信給沈毅！不行，焦瑤自己都扔了，自己，自己還很喜歡焦瑤，自己不是小人，也沒那么圣人。煩燥！從未這么煩燥！
半夜兩點陳迅從床上彈起，憤憤把信扔到垃圾桶里，躺到床上用枕頭埋住自己，又過了不到十分鐘彈起拿著信沖到家門外，沖到下午的垃圾桶前，借著昏黃的路燈把信抽出來半截又抽回去，扔進垃圾箱。
一夜無眠，他受不了了，他非要當面問問焦瑤，焦瑤一直沒有給自己她的電話。天雷擊中一樣又從床上彈起，啊啊?。〗宫幰蛷埶卦赬X逛街！啊啊??！幾點？上午還是下午？不知道。
天蒙蒙亮陳迅就到商場門口蹲守，幸好騎車來的可以稍微坐一坐，早餐午餐都是在車座上啃面包完成的。下午兩點陳迅看到了在人群里發(fā)光的她，焦瑤正在買奶茶，就當作偶遇。
“張素，焦瑤！”
“好巧，你正好也在這邊？”焦瑤聽到轉(zhuǎn)頭就是陳迅，“你來買飲料嗎？”
“額，是啊?！?p> “你要什么？我?guī)湍阗I吧?！?p> 陳迅積極地：“和你一樣?！?p> 張素：“咦，我也要你幫我買。”
那聲“咦”好像包含了另外的情緒，焦瑤急忙解釋道：“昨天路上剛好碰見陳迅，他正好買了雪糕?！?p> 陳迅接話，“碰見你們這次我結(jié)賬，張素喝什么？”
張素沒有客氣，“喏，我的正在做呢?！?p> 陳迅提好飲料分給女生，正好一起并行。
張素看到一條褲子，把飲料給陳迅拿著就去試了，張素似乎看出了司馬昭之心，陳迅“被迫”一起逛街。
焦瑤和陳迅坐在椅子上。
陳迅斟酌好久，到張素第二次進入試衣間，“嗯，焦瑤，我問你一個問題?！?p> “嗯，你問?！?p> “你有喜歡的人嗎？”
“嗯？”焦瑤顯然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這個問題除了之前尷尬的沉默之外，一點鋪墊也沒有，“沒有啊?！?p> “沒有？”陳迅顯然很開心，嗯，曾經(jīng)還期待這個名字是自己，現(xiàn)在只要不是沈毅就好了，再試探一次，“那，沈毅呢？”
“沈毅？”焦瑤又被嚇了一跳，“我怎么會喜歡沈毅？”眼睛還下意識地往試衣間的方向看去。
“真的不喜歡他嗎？”
“我不喜歡。”
陳迅對這斬釘截鐵的態(tài)度很喜歡。
“你說的啊?！?p> “我說的！”焦瑤簡直不能再肯定了。
張素從試衣間出來，看著焦瑤：“明明是來給你挑衣服的，我試個沒完，你看你穿這件怎么樣？”
陳迅馬上接話：“你去試試。”陳迅馬上又接過焦瑤的奶茶來。
“好?！苯宫帋е蓡柕难酃膺M了試衣間，仿佛他的出場就是專程來找她們的。其實也確實是。
陪女生逛街不是容易的事，不過只要開心，是心之所向，是不會累的。
0.6
陳迅剛回家，“媽！有飯嗎？”
陳迅媽媽：“一大早風風火火就出門，也不告訴說去哪了，吃不吃飯了，飯中午還有，現(xiàn)在沒了?！?p> “砰——”陳迅媽媽把碗放到餐桌上。
“我愛你我的媽媽！”陳迅狼吞一樣，“媽，我過年衣服可以再申請一套嗎？”
“可以啊，等忙完這陣?！?p> “好，其實就是上次你給我挑過的。”
“你不是說不喜歡嗎？”
“今時不同往日?！逼鋵嵤且驗榻宫庂I了相同色系的。
“等會兒我和你爸爸去沈毅家，你周阿姨和曉星已經(jīng)過去了，聽說曉星畢業(yè)后也要去留學，你去嗎？”
“不去了，我再自己去吧。”
“怎么以前沒事就往沈毅家跑，沈毅要出國了，你這幾天不積極了？”
“誰說的?！?p> 陳迅媽媽看著狼吞虎咽的陳迅摸了摸他的頭，順勢坐下來，托著下巴待會兒問道：“迅，你想出國留學嗎？”
“不想去。”
“對啊，國內(nèi)好大學這么多，你出國離家那么遠，我又不能跟你去，到時候媽媽肯定放不下心。我和你爸爸先走了，你慢慢吃，廚房還留的有。”
捫心自問，陳迅可以問焦瑤對沈毅的感覺，問沈毅卻問不出口，嗯，明明是十幾年的兄弟。
糾結(jié)中糾結(jié)幸而時間解救了他。
0.7
高中的第一個寒假，沈毅離開嘉興。街上飄著小雪，陳迅一家人駕車去機場送沈毅他們。兩個男生在機場吃著小食，在沙發(fā)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陳迅突然問：“你感覺焦瑤怎么樣?。俊彼牧α可踔翀猿植坏轿沧?，甚至都能聽到他尾音的顫抖，沒底氣極了，喪喪的。
沈毅眼神懵懂飄到遠方，“挺好的啊，你不是喜歡她嗎？怎么一直沒有表白??？”
陳迅看他這樣若無其事的兩句問話突然像被大赦了一樣，表情明顯開朗，胳膊重重地壓在沈毅的肩上，“是吧？我該表白了吧？”
“沈毅！陳迅！快來，準備登機了。”陳迅媽媽在不遠處叫他們。
“來了！”陳迅大聲回應(yīng)，走了幾步就把沈毅甩在了身后卻全無察覺。
在登機前沈毅突然和陳迅說了一句，“她不會喜歡我家的。”
陳迅看著多年的兄弟馬上就要離去，自己的愛情又突然有了生機，心里一下都亂了套，大人寒暄問話都不知怎么反應(yīng)，沈毅跟誰說話，又關(guān)于什么更不知道，迷迷糊糊一直到了車上，只盯著車窗外愈飄愈大的雪花。
陳迅媽媽以為兒子從分離的情緒里一時抽離不出來，車開到市內(nèi)后陳迅說想下車走走，陳迅媽媽安囑了幾句就放他去了。
陳迅隨手拍拍公園秋千上的飄雪就坐上去，隨它晃著，眼里彌漫的雪花更讓他晃了神，突然看見焦瑤在前面書店里翻著一本書看了好久。
陳迅的眼睛里一切都凝住了，秋千靜止了，雪花靜止了，車流也靜止了，只有焦瑤偶爾的走動牽動他的視線，一聲鳴笛驚醒了他，啞然失笑，竟不知這只小貓什么時候就可以這樣牽動他的思緒了，想想在學校里也是，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看書就很滿足，是一種安逸、永恒的感覺。
陳迅迎上去焦瑤正好從書店出來。
“陳迅？好巧，怎么在這兒？”
“剛剛?cè)C場送了沈毅?！?p> “他走了？我有一個朋友也在外國?！?p> 陳迅順勢打開話題，兩個人就那樣走了好遠，這是焦瑤第一次和別人說蕭然說了那么多，稍冷的風席卷雪花撲到臉上，一切都舒暢極了，兩人分開之際陳迅說想要紀念今天，想要跟焦瑤合照，焦瑤愣了一下還未反應(yīng)就被陳迅入框了，陳迅帶著靦腆喜悅的笑容，如獲至寶般捧著手機匆匆揮手離去。
這次匆匆分離陳迅懊悔居然沒有留下焦瑤的聯(lián)系方式，多方打聽也不到，甚至一連幾天到書店蹲守，還是直到開學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