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跪的身影垂著眼睛,低著頭:“我計劃順著河流,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扎營,可以為聚落補足食物和飲水。然后派出三名斥候追蹤它們痕跡,考慮到南面……”
“就按你的安排去吧?!?p> 他詫異地抬頭望去。
“但你膝蓋傷沒好,今明兩天留在聚落,帶隊的事交給其他人?!?p> 身影動作一頓,低下頭去,好一會兒后,回道:“是?!?p> “父親??!”
小小身影從他身邊跑過,撲進祭司的懷里,碗里的藥湯晃到了碗沿,幾乎灑出去。
“我的孩子,你怎么來這里了?”
放下藥碗,抱住他的小可愛,阿茲爾摸著她的小腦袋。
“母親什么時候回來?”
小女孩將臉埋在她父親胸懷,甕聲甕氣。
“快了,艾薩拉?!卑⑵潬枌櫮绲嘏呐乃畠旱暮蟊?,眼神朝半跪巨魔掃了一眼。
“那,肯阿就先離開了?!卑牍蛑木弈У皖^說道。祭司沒回他,他低頭后退幾步,才轉身離開。
艾薩拉埋在父親胸懷的小腦袋側了一下,金瞳注視著巨魔背影:“你們在聊什么?父親。”
“在聊……不守規(guī)矩,到處亂闖的淘氣小巨魔該如何懲罰?!?p> 阿茲爾輕敲了下女兒的小腦袋,將她抱起放在小墊子上:“字,學會了嗎?”
艾薩拉仰起頭,歡欣著:“全學完了!”
阿茲爾聽此,渾濁雙眼笑瞇著:“我在學者那里拓印下來的書……”
艾薩拉癟著嘴,抱怨道:“都看三遍了,沒意思?!?p> “我等會再給你選幾本,有趣的?!?p> “那我現(xiàn)在做什么?”艾薩拉雙手撐在地毯上,身子向前傾,“一起去打獵?我很想看看上次見到的會飛的蜥蜴!還有奇怪的鹿!”
“抱歉,艾薩拉。父親需要和大地之靈交流。這是責任?!?p> 阿茲爾懷著歉意,彈了下艾薩拉的小腦袋。
“好吧,那我去和維納、霍爾他們一起玩!”雖然被父親拒絕了請求,艾薩拉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的失落,她從小墊子上蹦了起來,“維納上次捕到兩只野獸,霍爾居然還抓回了幼狼,這次我也去,絕對比他們表現(xiàn)得更好!”
“隨時警惕,注意安全,不許亂跑。去吧?!?p> 看著蹦蹦跳跳跑出帳篷的小女兒,阿茲爾的呼吸也慢了下來,抑郁的石頭壓在他的胸口,咳嗽了兩聲。他僅剩的左手端起已經凉了的藥湯,端詳許久,喝下。
儀式,需要保持良好狀態(tài)和注意力。
阿茲爾深吸一口氣,點起了用于提神的熏香和旁邊兩束小火堆。
他伸手捂著眼睛,慢慢習慣后,繼續(xù)描繪起祭祀圖案。和在贊達拉時描繪的圖案不同,它更加復雜,神秘,圓圈內勾滿密密麻麻的角線。
阿茲爾在圖案上倒進粘稠液體,它們像一堆饑餓的蟲子,蜂涌進每一條線槽。
“偉大的存在,阿茲爾向您祈禱……”
阿茲爾不停念叨著難以言明、不可意會的聲音。流動的稠液似乎對此非常敏感,好幾片區(qū)域的液體都跳了出來,又在一股漸進的迫壓氣息下平復,滑進線槽里。
……
小巨魔只要一好奇,就會忍不住解鎖各種新異事物。最開始只是對夜晚林間“會飛的火苗”追來追去,跑得遠了,就學會了爬樹、鉆洞、埋伏小動物。
一旦嘗到甜頭,跟維尼小熊一樣,翻進蜂蜜罐里,賴著出不來。
巨魔的成年者不會對他們的行為過多干涉,他們小時候也是如此。不參與的,除了天賦異稟進了學者研究隊伍,剩下的基本都成了其他野獸、甚至同族的食物。
當然,黑暗巨魔十分排斥用族員祭祀。
他們享受捕獵和探索,食物基本滿足每個族員需求,人口總是能維持一定數(shù)目。
“維納?!?p> 幽色叢林中,小影子抱住四足獸,輕喊著。
“在這,霍爾?!毙【弈冻鲈跇涓傻箳斓纳硇?,用懷里布兜捂著三枚拳頭大小的花紋蛋,翻身落下,低伏在霍爾身邊。維納比他高出兩個頭。
“艾薩拉呢?”和肌膚一樣深色的眸子四下掃視,維納輕聲問道。
“嗷嗚~”四足幼獸前足刨了刨地,還沒放聲,它小主人粗糙的手心就闔了上去。
“她說在蜥蜴上次出現(xiàn)的地方等我們。”
“她腦子和細顎龍一樣蠢嗎?這么冒失!你不攔下她?”維納的長牙都快抵到小霍爾的額頭。
“我,我勸了,她跑得快,我沒追上……”霍爾一臉委屈,“不過白爪子記得她的味道?!?p> 維納推搡著霍爾,白爪子也蹬蹬后退兩步,發(fā)出嗚嗚聲。它似乎在為小主人抱不平,可聲音小得令人誤以為它才是受委屈的那位。
維納手下用力:“那就趕緊走!”
三個小影子消失在寂靜的森林。
“啪……啪嗒……啪嗒啪嗒……”
冰涼撫上臉頰,畫出交錯線條的紋路后掉進草叢。
她面前是荊棘遍布的大坑,深綠色葉子下埋藏著貓牙般的倒鉤,從地面到坑底有兩個成年巨魔高。
陡峭坡壁上四處堆著被咬得零離破碎的尸體,血液染紅坑地。有荊棘灌木遮住,望下去時,往往會讓投機者誤以為這是天然食庫。不過,那是它們最后的妄念。
小巨魔將草堆細枝盤成團,遮住淺色頭發(fā),手臂長腿上涂著薄薄一層快干了的泥巴。有些野獸視線不好,但是嗅覺特別靈敏。
身后的枯椏上,立著一只烏鴉,小腦袋反了半圈,金黃的喙放在一雙黑羽翅根之間。直到濛濛細雨吹到身上,才睜開眼睛。
黑松石的圓眼睛滴溜一轉,瞥見灰黑色的天空和遠處地平線連成一片,換了個靠樹干更近的位置,再次陷入迷離恍惚狀態(tài)。
混雜在黑夜里的風帶著冷意,細雨再次潤濕艾薩拉身上土泥,她的小利齒陷進唇瓣里,后悔沒刮草皮,倒蓋在身上。
已經過了小半夜。
還好,等待總是值得的。
一個張開雙翼的影子,遮住了她躲藏的草叢——獵物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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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琉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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