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的雇員們在十五分鐘內(nèi)趕到,將負傷的法師押送到河貍城監(jiān)獄。
監(jiān)獄長正因被人打擾了睡眠生起床氣,提著一大串半斤沉的鑰匙,罵罵咧咧走過來一看,看到菲菲上半個身體全是血跡,一張俏麗的臉蛋都是干涸的血漬,那個肥胖滿臉是油的男人險些叫出來,魂都被嚇掉了一半。
“菲……警官您好,河貍城監(jiān)獄長聽您的指示!”監(jiān)獄長慌忙敬了個很不標準的禮。
“這個罪犯我要親自審問,我已經(jīng)通知警長,他在天亮前會到這里,而在他到之前,這里都是由我全權負責?!狈品茖P闹轮镜赜脦讉€器皿調(diào)配療傷藥劑,一邊對監(jiān)獄長囑咐:“我要你保證罪犯的安全,他受了肩上,脾臟受損,兩根肋骨骨折,需要監(jiān)獄派醫(yī)生。”
“對了,給我準備條新的白毛巾,沾熱水的那種。不要讓你的手下拿擦腳的糊弄我?!?p> “好的長官,我立刻辦好!”監(jiān)獄長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小跑離開了房間。
陸奇大大咧咧坐在原本監(jiān)獄長該做的位置上,從小碟子里挑揀喜歡的點心扔進嘴里。
“鯊魚尾三克……泥鰍草莖六克……死臭鼬花粉末一克……鬼花紋毒蛇毒腺粉末……”菲菲嘴里念念有詞,神情專注,她被不死人咬了一口,雖然沒出血,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決定服用阻斷藥劑預防解毒。
“喂,臭小子,你的魔法是跟誰學的?”菲菲將“樹懶的陰.徑”放進煮有沸水的瓦罐里,抬頭質(zhì)問陸奇。
“我是在外交部工作的,自然有一些特殊待遇?!标懫孑p輕搖搖頭:“我很樂意跟你分享我的秘密,成為魔法師對大部分人是折磨和冒險,但對少部分人是順理成章,比老母豬生孩子都輕松,你信不信?”
“我相信。”菲菲低頭觀察熬藥的進展,用小秤裝了一點“莫須有的罪惡花粉”,仔細量取重量,嘴上回答說:“我跟別人不太一樣,有的人對魔法師有誤解,但我不會,我相信魔法師、普通人都是一樣的人。我也相信輝月族、小西亞人和高貴的希爾曼族沒有什么區(qū)別。大家都是人,只不過生活的地理不同,為什么要從血統(tǒng)上分三六九等呢?”
“我雙手同意你的看法。小姐,不得不說你的想法很超前。種族平等,天下大同,在弗蘭帝國這可是大不敬哦?!标懫婀恍Α?p> “其實很多人心里都這么想。盡管很多人宣傳種族有高地優(yōu)劣,希爾曼族是上等民族,小西亞是中等民族,輝月族等被征服民族是低等民族,但謬論怪談其騙不了事實:人就是人,應該以學識、品德區(qū)分優(yōu)劣,和血統(tǒng)無關?!?p> 菲菲把最后一味“莫須有的罪惡花粉”灑進藥湯,用鉗子把藥罐牽起來,以紗綿堵住罐子口,將褐色泛著光彩藥湯倒進碗里。
“敬佩你的才學和坦誠。”陸奇準確地從干果盤里挑選花生米:“還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我的槍……”
“咕嚕、咕?!?p> 菲菲把熱氣騰騰的藥劑喝完,讓過來伺候的獄卒找條嶄新的白毛巾,簡單擦拭了一下胸口和脖子上的不死人擦上去的血污。
“你放心,我不追究你非法持槍的事。這個城市里非法持有槍械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高層和軍部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真的?”
“當然是。你以為地下黑市是犯罪分子擔驚受怕做的生意?根本不是,很多軍方的人在黑市里都有股份。沒有黑市,他們會失去一大部分收入,所以他們不會允許完全禁槍,更不會允許黑市消失?!?p> “好了,廢話不多說,你要跟我去審人嗎?”菲菲走到門口,停住腳步,回頭問陸奇。
“啊,我可以?”
“你也算是證人之一。而且現(xiàn)在警署長官不在,這里我說了算?!狈品坡詭c嬰兒肥的臉蛋嫣然一笑,彎月般的眼睛媚態(tài)橫生,顏色比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更青春靚麗。
進了審訊室,怪人被五花大綁捆在審訊椅上。見到警察進來一臉橫肉,叫道:“來殺我啊,是我想用不死人殺了你們,有本事給我來一槍讓我死的痛快點!”
菲菲倒沒想到犯人這么快承認了罪行,省了她不少口舌。
安排助手和陸奇坐下,她打開筆記本,挺直腰背,俏麗而立體的五官立刻冷如冰霜
“你為什么襲擊我?”
罪犯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名字叫韋德。額頭上有道難看的疤痕,恐怖的從右眼角劃到鼻梁,看上去像是被斧頭砍的。
“我不認識你?!表f德道:“但我知道你是個官,我要殺的是大官,誰死我不在乎。”
“為什么這么做?”菲菲冷聲問,左邊的年輕記錄員一絲不茍地記錄。
“因為你們該死,你們吃人的魔鬼,是草菅人命的妖怪!”韋德暴吼,要不是用鐵索捆住他,估計此時就要從審訊椅上跳起來傷人了。
“原來是個腦子不清醒的反社會人格……”類似的情況菲菲見過很多,不管不顧活膩了就像找官位大的當墊背,這些人有的是反社會心理,有的只是為了在死后出名,甚至還有的是為了讓某個明星記住他的名字。
菲菲的警察生涯里,聽過的最狗血的案例是在十五年前,弗蘭帝國首都君王城,一個十分熱門的執(zhí)政官候選人竟然當街被槍手爆頭,事后槍手被情報部逮捕,竟發(fā)現(xiàn)殺手是個神經(jīng)病,結(jié)案后不到三天就死在監(jiān)獄里。執(zhí)政官候選人遇刺案也只是以親衛(wèi)隊隊長解職落定,沒法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
“你們一共有幾人,最終的計劃是什么?”菲菲提了一個本次審訊最關鍵的問題。一只不死人算不上什么,罪令人擔憂的是韋德背后有什么團伙操控,試圖讓河貍城陷入混亂。
“沒有最終計劃,我就是想殺人、搗亂。同伙有誰?沒誰,就只有我一個?!表f德冷笑:“用你那充滿雌性激素的腦瓜子想想,要是團伙作案,出現(xiàn)在城里的就只有一個不死人?”
“事實是,我真的有同伙,你在鹿港倉庫照鏡子時就死了十次了!”
“你是怎么學會控制不死人的?”從調(diào)查情況看,韋德曾經(jīng)不會任何魔法,而控制不死人隱藏、攻擊目標,無疑需要非凡力量支撐。
韋德作亂,其背后到底有沒有某些勢力蠱惑甚至雇傭?
“很簡單,用馴獸師魔法?!?p> “馴獸師魔法?”菲菲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陸奇,陸奇點頭示意的確有類似的法術。
韋德繼續(xù)說:“馴獸師魔法可以讓施法者和動物和異種建立聯(lián)系,指令他們做出簡單動作。操控的程度和不死人的實力有關,我初學乍練,不死人對我來說太過強大,我只能驅(qū)使他做出簡單的動作,例如隱藏、臥倒、攻擊和后退,而且時間很短?!?p> 菲菲:“你是怎么得到這種魔法的?”
韋德:“自學,偶然間在森林的寶藏里撿到的,估計是前人留下的秘笈吧?!?p> 這種說法菲菲顯然不會相信,韋德還心懷僥幸,或者說,心里有對她和河貍城警察的蔑視。
按照職業(yè)習慣和辦事程序,她必須今天天亮前從韋德嘴里撬出幕后主使的口供,不管有沒有結(jié)果,這么特殊的案子可能都需要帝國情報部干預,如果落在情報部的手里,那事情可能真的就搞大了。
任何成熟的官員,都有不讓后果不祥的案子擴大影響的本能,他自然也不例外。
這時,坐在最后排小凳子上的陸奇突然開口了:“你根本不叫韋德吧?!?p> “你的真實身份是一名軍人?!?p> “駐守陰影森林前哨的軍人?!?p> 此話一出,全場震驚。
陸奇不緊不慢地提出證據(jù):“你身材雖不高大,但是相當結(jié)實。右手手心有老繭,右手手腕右磨損的痕跡,弗蘭帝國在陰影山脈駐軍常年配備懸腕刀,輕便鋒利,適合森林、山地作戰(zhàn);
另外,你的皮膚偏黃偏黑,這不是天生的或者太陽曬出來的,而是陰影森林和山脈駐軍飽受蚊蟲叮咬之苦,不得不涂抹一種當?shù)赝林玫尿?qū)蟲藥水,常年使用會導致皮膚變色。而你不暴露在外的皮膚就不會如此;
還有,你的牙齒發(fā)黑,這也是森林軍隊里的習慣:哨兵晚上執(zhí)勤放哨經(jīng)?;杌栌瑫揽嗌H~提神,但苦桑葉酸性很大,不注意牙齒衛(wèi)生就會導致牙齒腐蝕變色……”
此時,菲菲看陸奇的眼神簡直有了點崇拜:“你竟然……這么強!”
目光仿佛能將韋德穿透,陸奇冷冷一笑:“所以我推斷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中介商人韋德,那只是你的掩飾身份。你曾經(jīng)在陰影山脈的前沿哨所服役,服役時間在五年以上。這次施展報復行動,也是你抒發(fā)心中不滿的方式。你說我說的對嗎?”
韋德聽到陸奇娓娓道來,蠟黃的臉色更加難看。
“不承認也沒關系,前線駐軍在軍部都有檔案,到時候你真實身份、背景、資料,包括你的出生年月和家庭住址,你的家庭人口構成……都會出來。”
陸奇緩緩站起來,向門外走去:“招不招在你,用不用大刑在軍部和情報部,連不連坐家人就在你了。提醒你一下:我在外交部工作過,和情報部打過交道,他們審訊的手段我略知一二,到時候他們可什么沒人性、沒倫理的事都干得出來哦——”
陸奇連番誅心的威脅下,在他跨出審訊室的一刻,韋德終于憤怒的狂吼,繼而渾身癱軟了似的歪了下去,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我說!”
菲菲和記錄員對視一眼,從對方眼里看出驚訝,年輕的書記員立刻執(zhí)筆準備記錄。
“二十年前,我剛十四歲,進入陰影森林駐軍“黃鷹”軍團服役,我的真名真是叫韋德,服役于黃鷹軍團第九團?!?p> “你們?nèi)绻槲业姆塾涗浀脑?。就會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死了。是的,我早在三年前就在前線失蹤,周圍的人都以為我死了?!?p> “你問我為什么回來,為什么操控不死人殺人?哼,因為我討厭你們,討厭這個帝國的一草一木。美麗的警察女士,你應該聽說過三年前黃鷹軍團在狼煙堡浴血奮戰(zhàn)的事吧。當時弗蘭帝國和教廷的神圣軍團發(fā)生了摩擦,我們?nèi)偈勘嗍匾蛔荆⊙獖^戰(zhàn)十五天沒有援軍,最后不得不選擇撤退,而我們中間的幸存者卻被判定為叛國者。”
“他們的結(jié)局是以破壞兩國關系為由,流放或者絞刑?!?p> “我沒有回來,我裝死了。哈哈,我知道那群當官的德行,但我沒想到他們那么殘忍。找不到我的尸體,就硬說我叛國投敵人,官吏欺辱我的妻子,我一家三口全都餓死,你說,我能不報復?”
菲菲一抬臉,潤滑如雪的臉上充滿厭惡。
但韋德交代事情的起因后,態(tài)度緩和了很多,也許他的心里也想讓旁人知道自己內(nèi)心的委屈:“別這么看著我,狼煙堡沖突你不會不知道,弗蘭帝國早就江河日下了,從那之后,更是被教廷壓著打。當官的就會壓榨百姓,軍官殺民為樂,小姑娘,我奉勸你不要再穿這身吃人的皮……”
菲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呵斥道:“少廢話,馴獸師的法術是誰傳授給你的,誰給你做的內(nèi)應,你背后到底有什么人,是不是教廷在暗地里指揮的你?”
話剛問出口,菲菲就后悔了。這個時代還沒有誘供的說法,但如果幕后主使真的跟教廷有關,無疑將牽扯到極為嚴重的外交事故。
“不是教廷?!表f德知道自己難逃一死,與其等情報部的人來細細碎碎受折磨,還不如交代問題來個痛快:“是棄誓者?!?p> 又是一掌拍在桌面上,把墨水瓶震得差點從桌子上摔下去,菲菲怒道:“你別亂咬人?!?p> 韋德則哈哈大笑:“警官大人,這不是個很難理解的問題。為了能換兩頓飽飽的斷頭飯,為了少吃點苦,我以我第九團士兵的榮譽發(fā)誓:棄誓者,曾經(jīng)嗜血如狂的狼,他們貌似老實地呆在弗蘭帝國的城市里,心里卻和我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琢磨顛覆這篇骯臟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