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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歲入南山

寂滅(二)

終歲入南山 麥子稻 3211 2020-02-29 23:55:00

  在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得以說明,那么久以來壓在他心頭的石頭在此刻擲地有聲的給出了答案,她說沒關(guān)系,來日方長。在她的故鄉(xiāng)她靠在她的肩膀?qū)⑺娜客斜P而出,那是比情人更勝一層對存在,頭腦里面只有她不斷變換著的笑容,那是第一次見面就令他舒適放松的弧度,他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飛奔到林采娜的身邊。

  直至垂忘的那一刻他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這般的瘋狂,那種瘋狂和之前那種是截然不同的,是一場藏羚遷徙時的那種浩大和悲愴的感覺,他才恍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心里面住著的人,在自己還自以為是的時候已經(jīng)悄然的變換。

  他以為這一生除了林雅再也不會遇見那么一個讓他心動的就好像是手摘星河躺擁星空的充盈感和那么漫長的世紀讓他覺得這世間除了林雅再也無有比媲的人。

  只是時間,它從來都是在不知不覺的改變著心性和你自以為的堅持。

  千變?nèi)f幻的是人心,紋絲不動的,從來都是命運。

  他們都是在命運的齒輪上面不停的翻滾著竭力想要去改變那些在自己看來毫無必要甚至是不想再去體驗回憶的過去??伤麄冸m然是掌瓢的人,命運這個東西,誰都預(yù)料不過,都不曾將瓢的把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是先前的人的記憶過于深刻了,所有后來的都顯得不那么出眾,這錯誤是人一直在延續(xù)不息的,以為自己不放過自己那些過往就從未是過往,是被冰凍的侏羅紀,等著那一天卷土重來,可前進的何止是歷史。

  當他看見躺在床上面臉色蒼白的林采娜的那一刻,他那一雙漆黑的眼睛已經(jīng)看不出半點的情緒,頭腦的沉重與心臟的顫抖令他從未如此清醒。那一大瓶的液體,就好像是看見是有一處深不可測的漩渦在那里面不停的向他揮動著,床上躺著的人面目無恙,只是右眼下方張了一顆細沙般大小的黑痣,就好像是有人拿著畫筆點了一筆一般。細長的睫毛安安靜靜的躺在她的臉上,那樣子的林采娜,安靜的不像話。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再次見面既會是這樣一番模樣。

  如果.....如果一開始自己沒有那般的讓自己內(nèi)心的孤寂肆意將他遮蔽的人,那每一次的跳動,都可以是逢場作戲,當他看見林雅的那一刻,他心里好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東西被點燃一般,那時他將那種不知名的情感當作是自己對那時一場巨大的欺騙后的延續(xù)、對那場沒有續(xù)寫完的篇章,他以為自己拿捏的很好,將他自己拿捏的十分的準確。

  可他自己從未料及,自己的心動。

  是在她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假裝去醫(yī)院和他偶遇,還是她醉酒后軟綿綿的在他的身上面含糊不清的對他說著自己喜歡他。

  他已經(jīng)記不起了,記不起自己是何時心動。

  陳默和林父走進屋子里面,看見站在床頭一旁毫無生氣的吳一唯。

  林父禮貌的走上去,輕聲的開口詢問到:“你是采娜的朋友嗎?我是她的父親,很高興你能來看望她?!?p>  說完朝著吳一唯伸出了右手。

  他伸出手輕輕的握住,一雙漆黑的眼眸里面不帶任何一絲的情感。

  林父看著那一雙漆黑的就好像是黑曜石一般時而閃爍著刺眼的光芒的瞳孔,心下一片了然,卻表現(xiàn)得不露聲色。

  “買了采娜最喜歡吃的菜,怎么還不醒過來?!彼诖差^上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林采娜掉落下的頭發(fā)別在而后。

  “你是采娜的男友對嗎?”林父看著吳一唯的臉龐,思量許久終究還是開了口。

  “你是唐翰的孩子,你的眼睛,和他的一模一樣?!绷指钙届o的看著站在一旁的吳一唯,那模樣似廟中看透世事的僧人,訴說著身外之事。

  商人,有著天生的敏銳力和洞察力,還有著那如同變色龍一般的善于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保護自己。

  螳螂撲蟬,黃雀在后。

  所以他一直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發(fā)生的一切,只是覺得并沒有完完全全的觸及到自己的利益又或者說觸及到的不過是萬分之一。

  他精明得有時就好像是葛朗臺一般。

  吳一唯是第一次聽見自己父親的名字,他的大腦里面一直缺失了那些極其重要的人和事,明明自己應(yīng)該是包有極高的好奇和探索感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那種感覺并沒有,對于過去,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對于他來說,他的人生是在醫(yī)學(xué)院開始的,只要這,就可以了。

  就好像現(xiàn)在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說著自己,可他毫無反應(yīng),就好像是在聽一個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人的旁白一般。唐翰?那是自己的父親嗎?

  他甚至不想要知道半點關(guān)于自己父母的事情,他有預(yù)感,他能感覺到那里面似乎是一片亂麻,各種各樣?xùn)|西夾雜在在一起,他害怕自己一陷進去就再也沒法出來。那種奇妙的第六感,沒來由的來的那么迅速。

  陳默就好站在他們的一旁,垂著眼瞼看著自己的腳尖,時而抬起頭看著躺在床上面的林采娜。

  他是在看戲的人,所以不能夠言語。

  林父突然沒了聲響,過了許久許久,一位醫(yī)生走了進來,給林采娜坐著日常檢查。

  “要是把采娜移去國外治療會影響她的情況嗎?”林父看著照完林采娜眼睛的醫(yī)生突然開口詢問道。

  那醫(yī)生恭恭敬敬的微微一鞠躬,表示禮貌,然后扶了扶掛在鼻子上面的金絲邊眼鏡,正色的說道:“一般來講是沒有什么影響的,只要沒有受到太大的顛簸或者....刺激。“

  “她的各項指標都是在正常范圍的,大腦也沒有疾病,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醒過來?!眳且晃ㄔ谝慌杂^察著那醫(yī)生一系列的動作,揉了揉額頭,突然開口詢問道。

  那醫(yī)生又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不緊不慢的回答道:“林小姐在很多年前也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在遭受過大的打擊后,人的大腦便會陷入一種極度的悲傷之中,甚至會陷入一種沉睡的現(xiàn)象。什么時候醒來,誰都說不準?!?p>  那種電視劇里面的場景,就好像是活生生的擺在了他的面前一般。

  荒誕至極,可眼前躺在床上面的林采娜好像是在無聲的說著這不是假的。

  她昏睡著如同從未存在。

  “我家采娜,一直都是很神奇的一個孩子?!绷指冈谀轻t(yī)生離開后坐在床邊上面拿起林采娜的手小心翼翼的捏了起來。

  “上次她給我說想去國外讀書來著?!?p>  “她是想要我把她送去國外,她是不想要看見我挽留她的樣子。”林父的聲音忽然一陣哽咽,喉嚨里面就好像突然卡住了一個東西一般,再沒有發(fā)出一陣聲響。

  空氣里面突然緩慢的彌漫出一種極度悲愴的情感。

  本來就是冷清的醫(yī)院里面一剎那突然就好像是零下幾十度一般,周圍幾個大男人突然啞巴了一般,誰都沒有再發(fā)出一聲響。

  “公司今晚還有一個會議,我得趕回去,采娜就麻煩各位照顧一下,本來是想要請一位護工的,可想著采娜應(yīng)該是想要你們陪著她的。沒準.....她突然就醒了?!?p>  林父側(cè)過身子,伸出手擦拭了眼睛,朝著門外走去。

  “伯父,如果可以.....我想要和采娜一起出國?!?p>  “這樣你也會比較放心?!?p>  剛趕到林采娜病房門外的王沐子在聽到陳默的那句話時,伸出手準備推開門的手突然選在了半空。她聽見自己的心臟在一點一點的滴血,全身的肌肉緊繃著。走廊上面來來往往的人時而轉(zhuǎn)過頭駐足觀望那個在門口哭得悄無聲息的女孩。那種過于疼痛的模樣,已經(jīng)不足以用任何語言去形容,一雙溜大的眼睛里面砌滿了淚水,瘦骨嶙峋的小身軀,她悲傷到無以復(fù)加,即使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可當親耳聽到,她情愿自己不要來到這里。

  她懸著的手緩慢的向下移動著,耳朵就好像是豎著的兔子一般,觀察著里面的響動。

  這種偷聽的卑劣的事情,她居然也做了出來。

  王沐子,你還真是....糊涂了.

  林父的聲音隔了許久才響了起來。

  “陳先生,你隨意?!?p>  “只是希望你不要別有用心........你知道的,我們生意人,向來愛憎分明?!?p>  “知道利弊,也知道用自己的方法去解決一切不利。”

  陳默的手揣在褲兜里面,一臉笑意的看著林父認認真真的說道:“林總您閱人了如指掌,那你是否看出了我對采娜的一片真心?!?p>  你是否看見了我對采娜的一份真心。這句話就好像是一把鹽巴一般嚯嚯的撒在王沐子剛剛撕裂開的豁口上面,她見過他的眼神,見過他對林采娜的那一雙多情的眼睛。

  只是她從來沒有聽到過,沒有真正聽到他對她許許多多不曾言說的深情。

  他在開口了,他在一點一點的訴說著那些她早已看見卻沒有聽到過的世間情動。陶瓷碰墻叮當聲響,敲碎了她心中那僅存的最后一絲幻想。她以為,以為林采娜不醒過來,那自己就有機可乘,可以慢慢的一點一點的住進他的心里面,雖然過程會很艱辛很艱辛,可時間這個東西,是不需要任何代價去獲得的,他會一點一點的緩慢的去吞噬掉那些你曾經(jīng)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過往和最刻入骨子里面的疼痛。

  但就在剛剛那短短的幾分鐘里面。她心中最后的火點也已經(jīng)磨滅。

  最可笑是,心里面醞釀的明天后天,全都不會是你。

  從此日日夜夜,渺無邊際。

  她伸出手摸了一把自己慌張的臉龐,繼續(xù)朝著前方走去,不知道要去往哪一個病房。

  一直走,就這樣一直走就好了,她不想要停下來。最好再也不要停下來。

  身后的門被推開,她可以感覺到有人走了出來,她又一步一步的朝著前面繼續(x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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