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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歲入南山

惡魘(一)

終歲入南山 麥子稻 2808 2019-12-23 23:50:00

  吳一唯回到醫(yī)院的時候,背上已經(jīng)濕了一片,連額頭上都冒出來一圈一圈的小汗珠。他將白大褂脫下來一把扔在桌子上,一下子癱在椅子上面。

  他的頭仰在椅子上面,雙眼緊閉,眉頭因為痛苦而激烈的皺在一起,臉上的肌肉好像都發(fā)出了一絲絲的抽搐,額頭上的汗珠一點一點的掉落,從他的臉上滑落在喉結(jié)處,凸起的喉結(jié)時而上下移動著,那掉落的汗珠也順著它的滾動順著喉結(jié)一路向下,沒有動一下,整個人就好像已經(jīng)死了一般,蒼白乏力。

  墻上的時鐘好像已經(jīng)轉(zhuǎn)了幾百圈的樣子,滴答滴答,空氣好像都凝固了一般。

  他緊閉的雙眼終于睜開了狹小的縫隙,一只手伸進衣服袋子里面不知道在尋找些什么。

  一陣的搜尋過后,他突然從椅子上面站了起來,慢慢的踱步到窗臺上面,將手中的的東西舉了起來,是林雅的項鏈,那條在陽光的照射下面會發(fā)紅光的項鏈。

  他對著光看著那項鏈上面的墜品,是一顆紅色的寶石,他將那寶石照耀在一片光輝之下,透過上面的一處很小的空隙看了進去,里面赫然立著LW兩個大大的字母,頭腦好像再次受到了重?fù)粢话?,那種好像是被人拿著斧頭砍了一下的感覺,那種感覺太過于清晰了,連他都忍不住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肩膀,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揮打他,那兩個字母太熟悉了,熟悉到陌生的感覺,熟悉到自己只看了一點點也會立刻認(rèn)出來的熟悉感,可他不想要這種熟悉感啊,他甚至想只是碰巧一樣而已,只想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似的,可那兩個字母好像刀尖一般劃在他的心尖上面,那種疼痛感在提醒著他那是真的,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他一把將項鏈放了下來,用手使勁的模了一把自己的臉龐,又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旁邊,用力的將抽屜打開,從里面拿出一盒蘭州,拿出一根叼在嘴上,卻發(fā)現(xiàn)火機卻找不到了,他煩躁的一把推開桌子上面的文件,有幾本靠邊的被他的一推而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卻好像聽不見一般,依舊在尋找著打火機。

  張品品一進門,就被吳一唯的神態(tài)嚇得愣在原地。

  那種頹靡蒼白的模樣,和多年前知道林雅去世時的模樣截然不同,是一種更加無力悲涼的模樣,他的整個眼睛好像凹了下去一般,呆滯無神。好像吸過鴉片一般,雙眼空洞。連額頭上面也在不斷的滲出的冷汗,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慢慢的滑落,頭發(fā)軟塌塌的趴在他的額頭上面,整個人老了十幾歲一樣,就像是剛剛被人從牢獄里面放出的囚犯一般,渾身一股死人的氣息。

  張品品看見他手上的項鏈,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開口。

  林雅,你終于還是朝他先開始的。

  她的頭皮一陣發(fā)麻,從腳尖散發(fā)出一陣又一陣恐懼。她慢慢的走到吳一唯的身邊,一雙伸出的手卻不知道放在那里。

  就那么愣愣的垂在半空中,好像定格了一般。靜止不動。

  “你知道的吧”吳一唯沙啞的聲音突然開口說道,好像被人用刀子刮過一般的沙啞,帶著刺刺的感覺。

  “你一直都知道,林雅沒有死......”

  他好像不想再開口繼續(xù)說下去了,語氣里面充滿了苦澀,艱難到他連嘴唇都不想再動一下,只是抬起一張滄桑的臉龐看著張品品,就只是看著她,眼神里面好像什么都沒有,卻又好像什么都有。

  是質(zhì)問,困惑,還是難以置信,連他自己都捉摸不清,自己的失誤啊,憑什么怪別人。

  “是我騙了你?!?p>  張品品的聲音仿佛來自遠(yuǎn)方一般,遲鈍的穿過了好幾千里才到了他的耳朵里面,綿延深沉。

  “林雅沒有肝癌,病歷是我偽造的?!?p>  “說太多就是借口,是我私欲作祟,我就是一個儈子手?!?p>  張品品閉著眼睛說出那幾個字,連她自己都不想要聽見的幾個字。

  儈子手,是啊,自己就是一個儈子手,活生生的殺死了吳一唯,不見血的殺死了他,可自己卻活得有聲有色,活得舒坦理所應(yīng)當(dāng)。

  吳一唯沒有再看她,只是低下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上的蘭州。

  “她的聯(lián)系方式.....你一定知道“他一把將蘭州揉爛扔在地上用腳使勁的踩了一下,然后抬起頭看著張品品。

  一雙漆黑的雙眸好像一對黑曜石一般,暗沉卻光亮,只是它太過暗沉了,暗沉到連光亮都看不見一點,那好像巨石一般的感覺壓在張品品的身上,讓她有那么一剎那透不過氣來。

  “老吳......”

  “給我。”他馬上開口截住了她口中未說完的話。

  張品品沒有再開口,只是拿起桌子上的筆,半蹲著身子在桌子上面的一張紙上面寫下一串號碼。

  一寫完,她就站直身子,摸了摸起褶皺的衣服,,然后仔細(xì)的將它整理好。準(zhǔn)備離去。

  “她開了什么條件....讓你可以冒那么大的風(fēng)險.....”

  在她的腳即將邁出門檻的最后那一刻吳一唯的聲音在背后突然冒了出來。她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講真相還是搪塞過去。

  可自己沒有資格用一個自己卑劣的私欲的真相去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借口,讓自己心里不那么難受的,自己沒有資格那么做,虧欠著她人的疼痛與悲傷就得自己一個人全部去承受,再怎么推脫,這輩子心里它始終就會有那么一個坎。一個自己每夜醒來看著黑漆漆的一片就會忍不住想去去懺悔的時刻,這些種種,就得她自己去受。

  “是我很想要的條件。”她的頭只是輕微的扭了一下,沒有完完全全的轉(zhuǎn)過去,連側(cè)臉看著都有點模糊不清。

  “我會承擔(dān)我自己的責(zé)任?!?p>  “可是.....老吳.....林雅她....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個林雅了。你明白嗎?”

  她一字一句說得格外的清晰,生怕吳一唯漏掉那一個詞。

  話一說完,她就馬上將腳邁了出去,快點離開吧,張品品,她心里不住的想到,再待一秒鐘的時間看見吳一唯的模樣她的心里就好像有千萬把刀子在割一樣,那種感覺,她實在是承受不住。

  “你什么都不需要承擔(dān)。”

  吳一唯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剛邁出幾步的她,腳步又馬上停了下來,被他的一句話弄得心下一驚,什么都不需要承擔(dān)?

  她猛地轉(zhuǎn)過頭,對上了吳一唯的眼睛,依舊沉寂。

  “過去了就沒必要再去揭開了”

  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已經(jīng)點燃了一只蘭州,香煙的味道不停的流竄著,一點一點的鉆進她的鼻腔里面。

  還是老牌子,吳一唯,你還是記得她。

  這個煙味太熟悉了,就好像人身上的香水味一般,一聞見那個味兒,你就知道那個人是誰,第一次聞見這個味道,是在林雅找自己的那天晚上。

  她清晰記得那時的林雅的模樣,一頭齊肩的短發(fā),耳朵上面掛著一對方形復(fù)古耳環(huán),閃耀著琥珀色的光芒,金色和銀色相互交織,散發(fā)出一種典雅的氣息,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被她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那時林雅的林雅好像一株青澀卻又嬌艷的玫瑰,一舉一動之間,都透著一種別樣的氣息。

  她靠在墻上面,悠悠然的點起一根煙,動作熟練至極。

  那煙味,和吳一唯現(xiàn)在的一模一樣,你看啊,老吳,你現(xiàn)在還是忘不了她。她記得那時在整理林雅的衣物時,吳一唯找到了一盒沒有開啟的香煙,那時麻木的他拿起一根蘭州,坐在地上吸了起來。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吳一唯抽煙,他好像瘋了一般,一邊抽一邊笑。

  突然走到她面前的吳一唯將她的思緒一下子拉了回來。她打了一個冷顫,好像大風(fēng)突然掛了一下似的寒冷。

  吳一唯從她的面前走了走了過去,一股濃濃的煙味不住的竄進她的鼻腔里面。

  內(nèi)心有什么東西在想要在她的身體里破裂而出一般,活生生要將她撕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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