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娜醒來是在凌晨五點,她在一片黑夜之中按亮了手機。
沒有一條消息,她不停的滑動著手機,將已經打好的字句刪去又重打。
算了,她搖了搖頭,自己還有一棘手的事情等著去應付,或許他那邊還在忙著,她想著。
可是,自己要怎么告訴他?我姐姐回來了?林雅回來了?那又該如何收尾?
她實在不清楚她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時林雅一意孤行的要出國,甚至不惜與當時交往的對象分手,林雅從來不會在她的面前說這些。
那些點滴,她只是從母親偶爾碎言碎語中拼湊而出。
這本來是最簡單的事情,為什么到她這里就變得格外的困難,好心自己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可我什么都不欠她啊!如果林雅的母親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才死的,那.....林雅這次回來?她的腦子馬上打了一個激靈,突然記起一件事,五年前出國,是因為當時父親的公司被對方陷害,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一個叫做莫何的男人主動找上了門,說可以幫助父親度過難關,至于那個男人的意圖,最后倒是明朗,林雅在隨后的一周便出了國,母親說那個男人林雅的高中同學,仰慕她許久,是通過高中同學得知父親的公司出了問題,而代價,便是林雅隨他出國為他的公司做事,這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雅沒有一絲的猶豫。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知道林雅在出國一年后便與莫何結婚了。
那時她真誠的給林雅發(fā)去了祝福的短信,她只是客氣的回復了謝謝二字。
她以為是愛情的,現(xiàn)在看來,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
而林雅這次回來,帶來的,絕對遠不止這些。
她睡意朦朧的撥打給司機李叔叔電話,迷迷的開口道:“李叔,明天來老家接我一趟,最好早點.........
電話那頭傳來李叔關切的聲音,可她突然變得好困,只消是那么短暫的幾秒鐘她卻立刻陷入了沉睡,聽不見那頭在說什么。
她是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的,她看了看枕邊依舊亮著的手機,凌晨七點十三。她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李叔已經來了,她差不多睡意已經沒了,在那嘈雜的聲音之中稀疏的聽出了李叔的聲音。
她凌亂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去,拿到什么就胡亂往箱子里面一塞,又一遍套著衣服一遍到處尋找鞋子。一陣叮叮咚咚的收拾后她才緩慢的走出了門,一出門我,明亮的太陽突然竄進了她的眼睛,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一手擋住耀眼的太陽光,一手吃力的將包箱往外面拉著。
“哎呀,丫頭,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啊!”李叔關切的聲音一下子冒了出來。并且來到她的身邊,伸手拿了她的箱子。
她被李叔老練的姿勢一下子擠出了箱子之外,站在一旁,看著李叔將她的箱子裝進后背箱里面。
“為什么要擔心我???”她開口詢問。
“哎呀…你這囡囡?。∧阕蛲斫o李叔打電話,結果話一說完就沒聲了,你李叔老大一早就跑來了?!?p> 在一旁被采娜自忽視了的林嬸子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昨晚太困了。”她一臉歉意的看著李叔說道。被忽視的林一翠雙手不停的搓動著,好像不知道往哪里放,雙腳不停的小動著。一副窘迫的模樣。
她突然覺得自己變得有點刻薄了,林嬸子什么都沒有錯啊,自己究竟在和她較什么勁,她猶豫了一秒鐘,畢竟是長輩,一個地的,沒什么好較真的。她這樣告訴自己。
“林嬸子,我就先走了,你有空來我們家玩,我可能很久才會回來了。
林一翠被她主動的開口搞得猝不及防,抬起她吃驚的雙眼。
“誒,你那個男朋友呢?”她看著獨自一人的林采娜好像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著準備上車的林采娜快速的詢問道。
“哦…他啊……昨晚醫(yī)院有事,先回去了?!?p> “醫(yī)生啊………挺好的。”她像是說給林采娜說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聲音格外的小,約莫是說給自己聽的。
“哎呀,丫頭交男朋友??!”李叔突然大聲的開口沖著林采娜一臉笑意的說道。
她笑了笑,算是默認。然后慢慢的坐到副駕駛上面,一把將車門關上安下車窗,對林一翠做了一個揮手的姿勢,她立在原地,看著采娜突然伸出的雙手,她有點不自然的也做出了揮手的姿勢,李叔瞟了一眼,便將車子發(fā)動開走,絕塵而去。
林一翠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青翠之中,遠處的南山霧蒙蒙的一片,只能依稀看見幾棵高大的樹木屹立在一片灰朦之中。
我得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了,奶奶。她閉上眼睛,在心里告訴著奶奶,她可以聽見的。
在她睡著這前,她最后這樣想到。
李叔看見她熟睡的模樣,寵溺的看著她,順手將絨毯蓋在她的身上,掖了掖邊角。
吳一唯是在八點半才來到醫(yī)院的,遲到了半個小時,她他看了看表,對著電梯里面的鏡子順手整理了衣服,若有所思的走出了電梯門口。
剛剛繞過一個轉角,便看見張品品滿手鮮血的沖出了一處病房,臉上是止不住的恐懼。
他順著她出來的門口看了出去。譚米朵!
張采娜一看見他,便慌亂的停在他的身邊,嘴里已經慌亂的不知道說什么,他快速的朝著306沖去,好像恨不得立即出現(xiàn)在病床里面。
千萬不能出事!譚米朵!
消化道出血!她快速的走到譚米朵的身邊翻動查看了眼白。
千萬不能出現(xiàn)肝昏迷啊!張品品站在一旁,慌亂的看著譚米朵。
“肝門靜脈高壓導致的食管及胃底靜脈曲張,你昨晚給她吃過什么!”
他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
“她說她餓想吃………”
“快去準備灌腸準備清除積血??!準備生理性鹽水!她有昏迷的跡象!快??!
張品品好像瘋了一般沖出病房。
他沒有時間聽她解釋,多浪費一秒,出血量增多,他沒有把握可以救回她。
他快速的將譚米朵環(huán)抱起來,那血從嘴里一直蔓延到床單上,觸目驚心,他的大腦突然出現(xiàn)眩暈的感覺,一看見鮮紅的東西,他就抑不住的壓抑感噴涌而出。
血,鮮紅的血沾染到他的衣服上,他拼了命的去克制內心的翻滾,好像很多年,再沒有看見過這樣明艷的鮮血。
他不敢延誤,搖搖晃晃的繼續(xù)將譚米朵環(huán)抱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他不停的叫著她的名字,想要說點什么卻忽然覺得自己除了知道她叫譚米朵,別的一概不知。
他真想狠狠的抽自己幾個耳光。
“譚米朵,你不能死。”
“我們已經找到了你的治療方法,你撐住?!?p> “譚米朵,你不能睡??!”
懷里的人,好像細微的掙扎了一下,吳一唯感覺到手臂上被一根手指扣動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著半睜眼的譚米朵,沒有光,沒有希望,滿眼的平靜,好像在等待著死亡降臨。
“吳醫(yī)生,肝癌,拿什么救,不過是早晚問題。”
她話說的很輕很輕,比羽毛還輕,字句卻比金鼎還重,敲打在他的心頭。
生死不過一瞬間。
吳一唯不知道再說什么,只是不停的加快步伐,只是消化胃出血而已,止住就好了沒什么的,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張品品站在治療室門口,一看見他,便立刻讓開一條路,吳一唯快速的將譚米朵放在床上,出血太多,只能用胃鏡下緊急止血。
“把鹽水給她吊上!”他看著一旁的張品品極速的命令道。
“止血藥!你是怎么了,肝癌患者消化道出血,你不知道需要什么東西嗎?!”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快速的將衣服手套穿好。他要冷靜,必須找到出血的地方夾住止血,一定要找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他屏住呼吸,額頭上滲出了汗,他不是擔心找不到出血的地方,他是害怕,害怕譚米朵昏迷,肝癌患者,如果肝昏迷,他沒多大把握。
找到了!他快速的夾住出血的地方,又快速的給譚米朵換上輸血帶。
看著儀器上安然無恙的心跳圖,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一把癱在地上,脫下手套,掌心好像是海綿一般,滿是細汗蔓延,黏黏糊糊的感覺。
“你去休息吧。我來看著她?!睆埰菲放牧伺乃募绨颍囂叫缘拈_口道。
“等她醒過來服用止血藥?!?p> “不要再給吃她粗的硬的刺激性的食物,張品品,你難道不知道這些嗎?”他最后又開口補充道。便緩慢的朝著外面走去。
如果譚米朵因為肝昏迷而死去了,那自己,會一輩子不安的。
昨晚自己應該守在醫(yī)院里面的,或許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蘭州,已經空了。
外面一片生機盎然,熱鬧非凡,這里面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zhàn),他在心里面平靜的說著這句話,好似浩大盛勢在暗涌著他的情緒??伤麡O力克制,一步一步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做醫(yī)生的人啊,生死這種事,多見就好了。
在踏進門口的最后一秒,他瞥見窗臺外那盆君子蘭已然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