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cè)牒訓(xùn)|府境,忽見前方一人一騎飛馳而來,見到鄧正清,慌忙下馬,拜倒在地.原來那人是鄧府家丁,前些日子奉鄧公望之命前往北地——朔方一帶———窺測敵情.鄧正清見他風塵仆仆,神色慌張,知有大事發(fā)生,忙問其故.那家丁瞥了一眼陸聰,閉口不言.陸聰知情識趣,牽動馬鞍,向一旁走去.鄧正清道:“鄧家行事,光明磊落,無事不可對人言.況且這位是關(guān)中第一俠客陸聰陸大俠,乃是府里的貴客,無須隱諱.”那家丁便道:“西京府線報說,金主完顏亶在關(guān)外召集一伙武林人士,號稱大漠十三劍客,意圖踏足中原,挑戰(zhàn)各門各派,以向中原武林示威.本月初三這十三日已自金國盛京出發(fā),取道塞北,預(yù)計將于十五日抵達賀蘭山蘇峪口.”
鄧正清眉頭一皺,問道:“那十三人底細如何?果真是關(guān)外一等一的高手么?”那家丁回道:“這十三人行動并不隱秘,但一路上他們少與人結(jié)怨,是以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手如何.不過兄弟們倒是探查到一些消息,說這十三人師承長白山十三太保,應(yīng)當是關(guān)外的頂尖高手.”鄧正清轉(zhuǎn)身問陸聰?shù)?“陸大哥,你知道這長白山十三太保么?”陸聰?shù)?“略有耳聞.聽師父說過,這一十三人武功出神入化,昔年金人南侵時,曾襄助完顏宗翰等人進攻汴京,北返之后便再也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面了.”
鄧正清道:“中原遭金人荼毒,百姓早已不堪其辱,武林人士皆思有所作為,只恨沒有大宋朝廷出師收復(fù)失地.如今若叫這十三人折了咱們大宋武林的顏面,我等還有立足之地么!陸大哥,我有意聯(lián)合武林人士,一同奔赴賀蘭山,誓要將這些番邦走狗逐回關(guān)外,以為中原武林揚眉吐氣.”陸聰點了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今日已是十一日,還有四日便到十五日.此事刻不容緩,我現(xiàn)在便出發(fā)趕往關(guān)外,刺探這十三人蹤跡,鄧兄弟,你立即回復(fù),向鄧老前輩稟明此事,盡快召集武林同道前往蘇峪口.”
二人商議已定,便各自行動.
到了十四日清晨,鄧公望一女二子已攜帶鄧公望書函遍訪三河一帶武林人士,諸人齊聚昔年宋夏邊境之晉寧軍.眼看著十五日將近,眾人皆知難以準時到達蘇峪口,商議之下,中原群豪分作九路,趕赴賀蘭山.賀蘭山在西夏境內(nèi),武林人士分散而去,一則有更大幾率中途截住這十三人,二則不至引人注目,引起不必要的爭端.諸人商定,若哪一路探查到這一十三人蹤跡,立時飛鴿傳書,通知其余八路,到時各路人馬匯聚,必能圍困住這十三人,或可保全中原武林的顏面.
鄧正清所率人眾,一行十五人,自晉寧軍出發(fā),取道銀州、石州、夏州,一路西行.一過夏州,人煙漸漸稀少,唯有來往商旅,三五成群地經(jīng)過.到了十九日,一行人終于抵達西平府,此處低近西夏都城興慶府,人口漸漸密集,自不同于先前的大漠荒涼.十五人愈前行,心中愈發(fā)忐忑,這一路既不見那十三劍客的蹤跡,更無其他武林豪杰的消息,諸人唯恐那十三人已悄然進入中原.此時三河一帶武林人士大半都在西夏境內(nèi),若那十三人此刻向中原武林發(fā)起挑戰(zhàn),勢必使中原武林大受其創(chuàng).
十五騎快馬奔馳在官道上,一路往賀蘭山蘇峪口行去.這時前方一隊商旅緩緩移來,幾乎擠滿了官道.十五人不得已只得勒住韁繩,停駐在路旁.忽聽得一人說道:“咱們大夏國昔年以武立國,迄今為止已有百年,當今國主崇信儒教,大修孔廟,前些日子還尊奉漢人的孔子當了什么文宣帝.如此尊崇漢人文治,難怪舉國上下竟無一人敵得過那十三個怪人……”商旅所說,俱是漢話,唯口音極重.
另一人跟著說道:“著啊!咱們黨項人偏處西北,昔年受宋國、金國、吐蕃等國侵害,何曾服過軟?宋國被女真人打得一直逃到南邊,想來也是被打怕了,這幾年都不見有北伐金國的動靜.國主干嘛還要派遣使臣,跨過金國地界,去給宋國皇帝慶生?昔年武烈皇帝揮鞭東指,大敗宋、遼兩國,還在賀蘭山蘇峪口修建比武校場,以招攬?zhí)煜挛淞指呤?沒成想,那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真的來了對手,竟如此不堪一擊.”
又一人湊上去說道:“據(jù)說那十三人都是金國一等一的高手,看架勢是來向咱們國主示威的.聽說他們還要去中原一帶,挑戰(zhàn)漢人高手,只是他們害怕漢人地大物博,高手眾多,若是在中原便被漢人打敗,哪里還有顏面來我們大夏國?”前一人怒道:“這是什么話!不是明擺著瞧不起咱們黨項人!就該上書國主,把這十三人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梟首示眾!”那人便道:“西平公也這么說,只是國主陛下說,夏金兩國通好,不可妄造殺戮.”
鄧正清等人聽得起勁,便跟在商隊后面,這時驅(qū)馬上前,恭敬地問道:“先生方才所說蘇峪口校場,還有那金國十三人,所謂何事?”商隊頭領(lǐng)回頭一看,上下打量一番,見鄧正清一身書生衣冠,背后十來號人均是粗麻裝束,便以為是哪位燕游至此的公子哥,便不加防備,回道:“幾天前,金國皇帝派遣一十三人來咱們大夏國,號稱要與咱們大夏國的高手比試武藝.校場設(shè)在蘇峪口,比武由西平公任得任大人主持,允許上下臣民前往觀看,有意愿者還可上臺比試,勝一場者便可賞金百兩,賜爵三級.只可惜這幾日咱們大夏國連連落敗,竟未得勝一場.”說罷連連嘆息.鄧正清回頭一看眾人,又轉(zhuǎn)身問道:“這么說,那十三人目前還在蘇峪口?”那人道:“據(jù)說來了個漢人青年,上臺向那十三人挑戰(zhàn).我們見他斯斯文文,哪里打得過那十三人?不忍見他橫死當場,便離開了校場.想必現(xiàn)在比武早已結(jié)束,那十三人已備好車駕,往中原去了.”
鄧正清請他描述那漢人青年的相貌.那人沉思片刻,將青年的相貌說了一遍.鄧正清不禁喜道:“原來竟是陸聰陸大哥!”背后十四人稍靠前者聽到他的驚呼,便問道:“莫非便是月初小商橋打敗群豪的陸聰?”鄧正清點頭道:“正是.”
西夏商旅疑道:“你們認得那少年?那最好不過了,快快趕去蘇峪口,說不定還能替他收個全尸.”說罷商隊主人哈哈大笑,繼續(xù)向前行去.
鄧正清等人也隨即向蘇峪口趕去.過了半日,見前方三三兩兩走來幾個中年漢子.眾人臉上表情激奮,口中不知說些什么.這些人與商旅不同,世代居住在興慶府一帶,平素所言雖是漢話,卻夾雜揉著外族語言,纏雜不清,鄧正清等人雖是好奇,卻苦于不懂他們的語言,連問幾人,都是如此.終于鄧正清等人聽到兩個少年人用清晰可辨的漢話談?wù)撝虑?,均是大喜,上前詢?
那兩個少年一路同行,均是從校場回來,比武始末都一清二楚,耳聽得他們聒噪不已,翻來覆去敘說著事情經(jīng)過,不禁心生厭煩,都不愿跟他們一起走.兩個少年忽然見一隊人馬自反方向而來,還詢問他們比武經(jīng)過,相視一笑,露出欣喜的表情,接著便如洪水爆發(fā)一般,嘰嘰喳喳的講述起來.
他二人因情緒激動,說話顛三倒四,鄧正清等人聽得一頭霧水,不得不時時打斷他們,后來只得讓一人述說故事,另一人在旁補充.那人一見伙伴不說話了,自己竟也尷尬得說不出話.一陣尷尬過后,鄧正清只得讓他們像開始時那樣繼續(xù)說下去.兩位少年得了“命令”,又興高采烈、嘰嘰喳喳說了起來.鄧正清只得如大海撈針一般在他們所說事情中擇其要者,以求得到一個大致的故事脈絡(luò).
那青年正是陸聰.眾人目光注視之下,陸聰慢慢走上高臺,只見他一身淡綠色衣衫,手握佩劍,面帶微笑,緩緩行了個禮,說道:“幸會!”
那十三人便是金國派來向西夏、中原示威的大漠十三劍客.原來當年長白山十三太保與武當山玄門七絕在汴京以北的黃河岸上大戰(zhàn)一場之后,死傷小半,隨軍北返,取道云中,途徑大漠,見到十三個少年在草地上玩耍,譚維庸見他們骨骼強壯,膂力驚人,便派人將這十三個少年擄走,后來又設(shè)法讓這十三人拜自己為師,學(xué)成之后就將他們推薦給金國皇帝以充作皇帝侍衛(wèi).皇帝對他們信任有加,一直以來,都派遣他們在大漠一帶巡視蒙古各部落,以防蒙古部落叛變.那十三人原本無名無姓,獲金國皇帝賜以國姓完顏,榮寵之至,更勝當年的長白山十三太保.至于其名,其時,女真人得國不久,文化程度不高,而這十三日素來輕賤漢人,不屑于去向漢人求個好聽的名字,便去詢問皇帝身邊近臣.那近臣耐不過他們不厭其煩地請求,便隨口說道:“你們十三人,名字便從阿大、阿二、阿三、排到十一、十二、十三好了.”他們聽罷,點了點頭,覺得聽起來瑯瑯上口,便從此以數(shù)字為名.
此時阿大見來應(yīng)戰(zhàn)之人是個文弱少年,雖有配劍,但恐怕連一招也抵不過,便揮了揮手,說道:“我們不殺女人和手無寸鐵的懦夫,你下去罷!”臺下看客也跟著哄鬧起來.陸聰暗發(fā)內(nèi)勁,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竟在群山之間回響,眾人一聽,不由得睜大了雙眼,覺得難以置信.那十三人原先姿態(tài)散漫,均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這時也立直了,對他肅然起敬.
阿大便問道:“你還有同伴么?我們兄弟十三人,無論是對一人,還是千軍萬馬,都是同進同退.”陸聰搖頭,說道:“我就只一人一劍.”阿大道:“劍是何劍?”陸聰?shù)?“尋常鐵劍,可取之處,只是不易折斷.”阿大又問:“客是何人?”陸聰?shù)?“中原武林,一介書生,粗通武藝.”阿大再問:“師承何人?所學(xué)何藝?”陸聰笑答道:“不足為外人道.請罷!”阿大道:“客居何處?到時若死在此地,我等可代為埋葬.”陸聰?shù)?“不勞諸位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