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靜默片刻之后,一聲低低的反問在大殿之上寥寥的響起,夏如容盯著指間淡綠色的長笛紋路,眸里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以為我會騙你嗎?”三斤用手指輕輕揩去眼角的淚水,“老板真的和莊主很像,他們未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但卻依舊想要為這個世界做些什么?!?p> “你想錯了?!毕淖訉⑹州p輕搭在三斤的肩膀,雙目平視著他的眼眸,“如果他們真的未曾感受到這世間的溫暖,他們就不會選擇留下來?!?p> 三斤的呼吸忽地一滯。
“我們的老板即便在失去了父母之后被復(fù)仇主宰了一切,但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依舊是兒時那溫醇的回憶占據(jù),他們似乎被這個世界冷漠的拋棄,但依舊有那么一顆火種,在胸膛之下燃燒著悶火,總有一天,它要燒破地面,直上天穹?!?p> 夏子注視著長長的橫笛,緩緩地把它橫在自己的嘴角,尾音帶著無盡的低回,“我和你心甘情愿的存在于黑玻璃山莊,我們所追隨的從來都不是當(dāng)年血尊那強悍的力量,那讓我們放棄自由和尊貴的身份而愿意留在那里的力量,叫做羈絆?!?p> ——
零下一都不起眼的一處院落,有兩個人靜靜的啜著香茶。
漆黑的夜空里閃爍著點點的繁星,星云在若有若無的遮蔽著星子璀璨的光芒,長夜里微風(fēng)輕輕的劃過夜里人的鬢角。
“好美的夜!”有人坐在竹藤椅上輕輕的感慨。
一樽清冽的酒緩緩地方才被感慨的人飲入腹中,執(zhí)酒的人愜意的伸了個懶腰,接著慢慢的站起,緩緩地從精致的酒桌酒盞之旁離開。
一個聲音在他身后輕輕的響起,“少爺,您要去哪兒?”
這個聲音很靜,很陌生,明顯地夾雜一股疏離。
“我去哪兒?”執(zhí)酒之人發(fā)出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他沒有回頭,而是似乎不理解這句話一樣低低地重復(fù)了一遍,他兀地低笑一聲,聲音帶著刻骨的凌冽,“我去哪兒這個問題我什么時候需要向你匯報了?”
身后的人聽完沒有回應(yīng),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尊雕塑,只是如同碎裂玻璃珠的眼眸緊緊盯著眼前人的背影。
“少爺。”波塞冬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
“怎么?海神還想要說什么?”白衣翡翠這次卻直接轉(zhuǎn)過身,他精致的眼眸里挑起一抹戲謔,“諸神之力已經(jīng)隕落,憑你們的實力不可能贏得了那條逃脫深淵的巨龍。你為了達到諸神授予你的任務(wù),在我身邊作為管家這么久,真是委屈你了。”
海神眸色微微閃動,但白衣翡翠卻接著說道:“你一直很有困惑,為什么在每個人將要龍化的時候,我都是阻止你動手,而不是選擇對他們實行殺戮的決定,明明這樣才是最省力,最方便的?!?p> “為什么?”波塞冬忍不住問道。
“因為即便你殺了所有突破天境的人,那千萬年的錯誤不可能會因此而消失,而他們龍族千萬年來的冤屈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的沉重,這就為什么現(xiàn)在的諸神的數(shù)量一直在減少,但新生的人卻遲遲沒有補足。我為什么要告訴柳安人一切,讓他帶領(lǐng)人間的力量去阻止,為什么我要迷惑蛇族的族長,讓他留在蛇族靜默,為什么我會愿意犧牲一個唯一能夠看見星象的人去囚禁在深淵。這一切的源頭只有一個,我要完全糾正一切!”
“你瘋了?”海神玻璃珠一樣的眼睛第一次出現(xiàn)那種震驚的愕然,也只有在這樣一位智者面前他才會如此的神色,作為一個傳承千年的神祇,他非常清楚的知曉,不!應(yīng)該說是每一位神都非常清楚的知曉,萬年之前的世界的霸主的鮮血是不死不滅的,他們身雖死,但他們的意志一直都主宰著這片星野,然后將自己的詛咒連同怨恨灑在了這片大地。
“白衣仙人,你到底在說什么?!”
正在他愕然追問的時候,星野里卻突然想起了低回的詩句,平仄不齊的聲音被白衣翡翠用滄桑的聲音念出:
“依然在那時,我看見你在云端高高的俯視,
在那時,我愿意與你一起,
在我們心靈最相近的地方,
住著你愛的女孩,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但是你的燈會指引我們方向,
那一盞燈光,
會告訴我心底的答案?!?p> 波塞冬驚訝的看著完全沉浸于詩中的白衣翡翠,即便他跟隨他如此之久,從日生到月落,從滄海到桑田,他從未如此接近于這個古老老人心底的隱秘,而此刻,他卻距離他如此之近。
“這首詩,詩是什么意思?”他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
白衣翡翠看著突然暗了一角的星野,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上神,而是緩緩的流下眼淚,像是在作別天邊的云彩,眼淚滾燙,從蒼老的眼睛里流出,慢慢滑過稚嫩的來臉頰,“我要結(jié)束這一切?!?p> ——
他的腳緩緩的踏在了這塊土地,長槍點地,槍鋒刻進腳下的石地。
墨將軍緩緩?fù)鲁鲆豢跐釟?,注視著眼前暗水與森林共生的地盤,“這就是滄海之下,囚龍之淵的原貌嗎?”
銀鳳槍白銀色的色澤在這一刻突然似乎變得不再明亮,它被墨將軍握在手里,一點點褪去銀白的偽裝,逐漸變成了沉郁的金烏色,里面相似有什么東西在緩緩灼燒,光芒更加的鋒銳,不住閃爍著,像是遠方星子的碎片。
“我知道?!彼麑χL槍低低說道,聲音飄忽不定。
靜默片刻,神侍之軍守衛(wèi)著中間的金綠色十字架緩緩繼續(xù)的前進。
他們整齊而快速的前進,而當(dāng)他們踏入森林的一刻,凄厲的慘叫聲就破空而起。
墨將軍握住拄著發(fā)震的長槍,面色沉靜的看著眼前宛如白色潮水的手臂,而那一只只手臂似乎被無形的力量在生生撕碎,接著是四下慘嚎陣陣,眨眼之間半數(shù)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東西尸橫當(dāng)場,紫黑紫黑的污血蜿蜒遍地,如同晴天白日豁然撕開了一道煉獄的入口。
神侍之軍的白袍者們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屠殺。
墨將軍面色有些微白,連著他握槍的手指也微微泛白。
戰(zhàn)火紛飛的血肉泥潭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