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他也要炸了?”
看著渾身散發(fā)異樣流彩的顏銳,青無空也感覺有些棘手,當下并沒有多的動作。
在他心中,草帽少年自然更重要一些,對方雖說身外身已死,投影剛消,但在天地間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有跡可循。
如果順著脈絡尋過去,說不定青無空還能找到關于武陵的更多線索,顏銳的生死和武陵相比,好像有些無足輕重。
可看著顏銳身旁那把仙劍,青無空陷入兩難境地,自己出手,不一定能救下顏銳,但武陵的線索肯定就此斷了。
這也是對方設好的局,草帽少年被自己抓住那一刻起,就知道這具來之不易的身外身沒辦法全身而退。
草帽少年本可以輕而易舉地弄死顏銳,之所以沒這么做,并非心地善良,而是刻意讓顏銳處于瀕死狀態(tài),借著顏銳拖延青無空,使得青無空陷入如今的兩難境地。
救人,就沒辦法追查武陵。追查武陵,就沒辦法救人。
青無空甚至可以斷言,對方臨走時貿(mào)然留下投影,多此一舉,不惜暴露武陵在楓陸的線索,為的就是看自己如今的笑話。
既然如此,在這道選擇題面前,青無空又怎么會讓他得逞?
作為一個成年人,青無空全都要。
青無空右手掐訣,左手一指點在顏銳眉心,暫且緩解了霞光流轉(zhuǎn)的速度,接著口中念念有詞。
秦暮王突兀地出現(xiàn)在四人面前,還沒來得及弄清發(fā)生了什么,青無空急聲說道:“去追?!?p> 半空中出現(xiàn)一條有跡可循的脈絡,顯然是某人離去時仙力留下的痕跡,被青無空顯化了出來。
見到這條脈絡,秦暮王臉色大變,沒有更多言語,整個人渾身一抖,看上去又老了幾分。
尋常老人,倘若是發(fā)力時,總會給人一種雄獅雖老,仍是萬獸之主的感覺,但秦暮王動手時,越是認真,他便看上去越老。
不少仙王都明白一個道理:臨死的秦暮王才是最強的秦暮王。
臉上的皺紋一層疊著一層,秦暮王如同秋風下的落葉飄了出去,看似緩慢,實則極快,同時沒有擾亂空中的仙力脈絡絲毫,對仙力的控制可見一斑。
出了草屋,秦暮王追尋的同時沒忘記打出幾道令牌,三道白光飛向仙宮,其余幾道稍慢些的令牌分別傳給仙王與實力較強的長老。
秦暮王做事本就殺伐果斷,眼前的仙力脈絡明顯是武陵的捕魚人特有,心中殺意飽滿,險些溢出,如果讓相熟的仙王看見,恐怕都認不出這是那個修心極強的秦暮王。
動身之前,秦暮王便想過,這可能是敵人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所以才打出令牌,讓其余仙王先來支援,門內(nèi)也分出人去保護草屋里的弟子。
哪怕身后草屋里六十二位門內(nèi)弟子全部死光,秦暮王也要借著這個機會追查武陵。
三千年前,自己的那名愛徒便是死于武陵捕魚人手下,新仇舊恨今日一起結算!
一道令牌慢悠悠飛往無名山,路過青徐峰時竟然拐了個彎,被人以仙法攝入手中,匆匆掃了一眼,又飛快還了回來。
接著無名山巔亮起一道白光,沖天而起,沒入云層。
青徐峰腳下的客棧里,掌柜急得團團轉(zhuǎn),嘴上神神叨叨:“老祖宗,你可把我害慘了呀!”
店小二兩手一攤,不知道掌柜怎么這副模樣,難道是今早買回的黃瓜貴了兩文錢?
掌柜走到門檻附近,再三猶豫,還是邁了出去,與店小二交代道:“閉門謝客,我回來之前誰敲門也不能開!”
店小二雖然奇怪,但還是老實照做,掌柜邁出門檻,一步來到了草屋之外,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自欺欺人地說道:“都是青竹門地界,應該沒外人?!?p> 他從窗外向屋里探出半個腦袋,想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掌柜的腦袋剛伸進去,就看見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正是那個在自家店里吃飯從不給錢的精壯漢子,奇怪的是今天還穿了件短衫。
“小兄弟,麻煩讓一讓?”
雪狂剛看見相熟的掌柜腦袋,心里一驚,以為對方是討錢來的,正是心虛的時候,下意識便按照對方說的做了。
他這一讓開,掌柜便看見青無空一指點在顏銳眉心,顏銳身上霞光流轉(zhuǎn),看上去很不穩(wěn)定。
“哎呦喂,我的老祖宗呀!這都什么時候了!”
掌柜哀嚎了一聲,雪狂與冷霞詫異地看著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客棧掌柜,不知道對方怎么會出現(xiàn)在草屋附近。
難道他是傳說中的青竹門隱世高人?
青無空不耐煩地瞥了掌柜一眼,口吐芬芳:“滾?!?p> 啪的一聲,掌柜將草屋上的竹窗狠狠摔上,發(fā)泄完自己的情緒,接著麻溜地滾了。
既然老祖宗沒有見死不救,他這個做晚輩的還是趕緊回去開客棧吧。
被一個客棧掌柜這么攪和,場間氣氛緩和了不少,顏銳的情況也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就在霞光即將消散之時,仿佛臨死前的反撲,一時間竟然壓過青無空的仙力,直奔顏銳心湖而去,哪怕無法殺死顏銳,也要讓他仙基動搖,大道虧損。
青無空屏氣凝神,顏銳如今到了緊要關頭,生死已無大憂,可若是被霞光轟入心湖,哪怕是他也只能保全顏銳性命。
一個在引天地境界初悟了四條法則大道的天才,可以稱的上萬年獨一無二,青無空不能看著這個晚輩在眼前就這么被毀掉!
就在他竭力阻攔霞光,仍感覺差上一線,顏銳此刻九死一生之時,霞光卻忽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被顏銳腰間一塊玉佩吸了進去。
玉佩化作點點粉末,消散在空氣之中,顯然是一件品質(zhì)不低的護體法寶,在關鍵時刻救了顏銳一命。
青無空啞然失笑,自己竟然被晚輩坑了一手,要知道這家伙早有安排,自己就去追武陵的捕魚人了。
客棧里,掌柜灌下了三大壺茶水,拍著自己胸脯,驚魂未定:“嚇死我了,還好老子料事如神,就知道門內(nèi)集訓沒什么好事,靠天靠地靠祖宗,都不如靠自己!”
店小二燒著茶水,客棧外晴朗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驚雷,嚇得掌柜哆哆嗦嗦,雙手合十四處甩著,毫無誠意的說著:“祖宗莫怪,祖宗莫怪?!?p> ——————————
蔚藍的天空下,秦暮王的身影四處散現(xiàn),追尋著捕魚人的足跡。
就在他感覺距離捕魚人越來越近之時,身后傳來一連串的音爆之聲,來不及閃躲,一陣狂風吹過,秦暮王像是海嘯中的無助小船,在空中漂泊,竭力控制身形。
一席白衣從他眼前飛過,對著云層之中一處,直接一劍斬下,金光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將云層一分為二,絲滑順暢。
云層分來,顯露出其中真容,一名帶著草帽的少年笑盈盈看著兩人,不言不語。
如果仔細看去,會發(fā)現(xiàn)他眉心處有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整個人竟然在剛才一劍中被一分為二,只因為劍氣太多鋒利,此時看上去與活著并無二般模樣。
看著已經(jīng)死去的草帽少年,秦暮王當然知道這也是一具身外身,怒發(fā)須張,呵斥道:“白長老!為什么不活捉?”
白師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不服?”
秦暮王暮氣更盛,眼中的怒火無窮無盡地燃燒著,如果活捉了這個捕魚人,說不定能有更大收獲,如今白長老一劍斬了,干凈利落。
但誰又知道,白長老是不是在銷毀證據(jù)?掩蓋自己和武陵來往的事實?
秦暮王早就懷疑門內(nèi)有人勾結武陵,奈何沒有證據(jù),給各大仙王長老傳訊時,刻意放緩了白長老那道,沒想到他最后收到訊息,卻最先趕到,這更讓秦暮王懷疑他的用心。
幫你除掉敵人的人,不一定就是朋友,可能是隱藏的更深的敵人。
白師難得多說了兩句:“問劍無名山還是登頂臨日城?你選?!?p> 秦暮王拂袖而去,不再去管眼前這個爛攤子,連觸手可得的戰(zhàn)功都不要。
白云之上,白師獨立,看著遠處天邊,仿佛想看見云中那座宮殿,宮殿里的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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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日山頂,云宮之中,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上掛著一塊寫著‘武陵’二字的牌匾。
一名樣貌俊秀,甚至有幾分妖艷的少年正在盤膝打坐,看樣子是操縱身外身在楓陸捕魚。
忽然他發(fā)出一聲慘叫,十指在臉上勾出十道血痕,疼得滿地打滾。
他眉心之處,一道金線正在緩緩蔓延,雖然他竭盡全力去修補破損,卻跟不上對方破壞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魂消魄散,金身消融。
對方竟然一劍斬了他的身外身,還循著因果,直接傷到他的本體,此等通天手段,聞所未聞。
眼看本體不保,少年當機立斷,舍了軀殼,只留金丹元嬰,斬了半數(shù)因果,這才保全性命。
一個元嬰小人披頭散發(fā),身形虛幻,浮在半空之中,凄歷嚎道:
“青竹門!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