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可能性B 收藏家的所見
說到底，自己也只是一介高中生。
這個前提不斷地被扭曲，被遺忘，但它確實是前提。這是一個“高中生們的故事”，即使這些高中生是所謂的“超高校級”。
因為是高中生，所以必然不成熟，必然有缺陷。
收藏家開始感慨起這個。
學(xué)級裁判上也好，那以外也好，自己全都表現(xiàn)不佳。
是因為表現(xiàn)不佳，才導(dǎo)致自己的心情不好嗎？
——或許吧。我有些不冷靜了。
一無所有的房間。
收藏家環(huán)顧房間。
沒有裝飾，也沒有玻璃柜和做作的置物架，準確來說，就是一無所有。
過于干脆的房間。
這間“超高校級的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
——因為一無所有，所以無所不有？
——不，不是這種想當然的解釋。
自己非常清楚，這間房間的狀態(tài)正是因為它是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
如前所述，“超高校級的收藏家”追求的是主觀上的收藏。
因此，自己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沒有任何物質(zhì)的藏品也是可以接受的。不如說本該如此。
——它是我的房間。但另一方面又不同了。
——“才能研究”……不對，這個空房間只是“諷刺才能”。它對自己的才能沒有任何意義，單純地在諷刺自己，是一間“才能諷刺教室”。
真是極其糟糕的現(xiàn)實。
盤腿坐下。屁股直接與地面接觸，地面的冰涼透過褲子傳達到下身。
身體似乎有了反應(yīng)。
收藏家深呼吸，注意力轉(zhuǎn)回“高中生們的自相殘殺”。
缺陷也具備著美的素質(zhì)——話雖如此，這種美自然不是永恒的。
——必須要把這種美斬斷才行。
“自相殘殺”不一定必須要結(jié)束，但這種美卻必須要消除。
收藏家用手輕輕撫摸地面。
地面相對粗糙，裝修的水準比其他房間及走廊都要差上不少。
這也是為了突出這間房間的“無”么？
——這個“自相殘殺游戲”在缺陷之上，還存在著扭曲。
無論從什么角度來思考這個自相殘殺游戲，都感覺太異常了。
就像一個迷宮一樣。
自己之前和天才聊到過這個意象。
缺陷與扭曲。沒錯，這里就是迷宮。這個游戲本身就是迷宮的具現(xiàn)化。
身份不明的“超高校級的死者”已經(jīng)消失了，或許這里不是《死于自己迷宮的阿本》……這個無所謂，本來故事與故事就不會完全相同。
思維也進入了迷宮。
“迷宮”這一意象讓收藏家腦中的世界越發(fā)扭曲了。
——我必須從這個迷宮里走出去。
“對，這里全都是惡意。”
房門打開，江之島奇運走了進來，順手關(guān)上門。
“……喂，你是怎么進來的？”收藏家黑著臉。
“門剛才一瞬間出了點故障，指紋鎖失靈了。”江之島奇運模仿收藏家的樣子坐下，“幸運而已?！?p> “我不相信?！?p> ——應(yīng)該是黑幕的權(quán)限吧。
——如果真的能幸運到那種程度，那這個故事也太扭曲了。
收藏家心道。
“誒？你是在否定我的才能啊？算了隨你吧?！苯畭u奇運危險地一笑。
“你過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什么叫‘這里全都是惡意’？”
“提問煩請一個一個來?！苯畭u奇運道，“我找你當然只是因為我無聊。”
“無聊？是在煩惱還沒發(fā)生新的殺人事件嗎？”收藏家推了下眼鏡。
“語氣不要那么沖嘛——而且我也明顯不像是那么變態(tài)的人吧？雖說有新的殺人事件發(fā)生倒也不錯。”
“既然對殺人事件也不是特別熱衷，對我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感到無聊，那么你為什么要成為‘黑幕’？”收藏家甩出問題。
“嗯……你提問的水平比昨晚晚飯時候要高出不少了。”江之島奇運故作沉思。
“……喂——”
“——因為我非成為黑幕不可?！苯畭u奇運截斷了收藏家的話。
他的神情難得的認真，反而讓收藏家怔住了。
話語中蘊含情感的沖擊力足夠，使人無暇去細思話語本身的內(nèi)容。
——非如此不可？
收藏家一瞬間感覺這個迷宮更加扭曲了。
“然后，”江之島奇運道，“我來回答你的第二個問……”
“不用了?！?p> “嗯？”
“我想問，這間‘才能研究教室’是你設(shè)計的嗎？”收藏家手往后一撐，站起身來。
腿因為坐久了，感覺有點麻。不過還說得過去。這種微妙的尷尬很適合這座監(jiān)獄。
“我又不是‘超高校級的設(shè)計師’——”江之島奇運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這里確實是我們設(shè)計的?！?p> ——“我們”。
——黑幕不止一人。這點早就知道了，不過從江之島的口中聽到“我們”一詞還是讓人不爽。
收藏家放低視線，俯視坐著的江之島奇運。
江之島奇運擺手：“不過我說過，我不是什么變態(tài)，這里所有的惡意都只是既定事項而已。就像‘自相殘殺游戲’本身一樣，這是體裁本身決定的副產(chǎn)物?！?p> “這間空空蕩蕩的屋子，果真是針對我的‘才能’的？”收藏家沒有理會江之島奇運的回答，再次提問。
“不然呢？”
“你們知道我的才能的‘真相’……”收藏家的臉色有點難看。
“當然，走后門的‘超高校級的收藏家’。其實你也很有成為黑幕的天分?！苯畭u奇運咧嘴。
剛剛那個說“非如此不可”的江之島奇運消失了，只剩下了“危險的黑幕”。
心里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收藏家把語氣調(diào)整得更加強硬：“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找來我的資料的，不過我……”
“——主觀的收藏家啊，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合作？”江之島奇運的笑容更肆意了。眼睛里也發(fā)出危險的光。
“哈？”
“徹底投身于這個‘自相殘殺游戲’之中，見識見識這個扭曲故事的核心——這對于一個把‘認知’作為‘收藏’的收藏家來說，不是很富有吸引力的嗎？”江之島奇運張開雙臂。
“……”
——對。我的收藏是主觀上的收藏。這種扭曲也不是容易見到的。就這個故事的特殊性而言，大概錯過這個之后，我就會回歸“我的生活”，從此與這個極端的扭曲無緣了。
——扭曲的美……
“……抱歉，我可沒打算接受你的提議?！?p> 收藏家一推眼鏡，以同樣的囂張回復(fù)道。
——確實是美，沒錯。
——然而我必須要斬斷這種美。
——使缺陷恢復(fù)缺陷本身，扭曲恢復(fù)扭曲本身。
——越是追求主觀上的收藏，越不能陷于主觀。
——這是我的底線，是我的“非如此不可”。
“拒絕得這么強硬？”江之島奇運也站了起來，“不會是在表面上裝樣子吧？啊，我懂，想合作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就可以……”
“沒有那個必要。我會突破這個迷宮的?！笔詹丶椅⑿Φ馈?p> “哈，真是帥氣的發(fā)言，很有主角相哦？”黑幕嘲諷道。
“你就站在黑幕的位置上好好看著吧。然后只要負責(zé)被打倒就行了?！?p> 收藏家打開才能研究教室的門，揚長而去。
從一個舞臺離開，步入下一個舞臺。
——剛剛把話說得太滿了。
——盡管話說得漂亮，但其實自己并沒有任何“擊倒黑幕”的把握以及計劃。
收藏家苦笑著，左手捂住臉。
——果然我的表現(xiàn)依舊糟糕。
——不過……管他的，就先這樣吧，反正剛剛的甩話實在是讓人心情舒暢。
垂下左手，揣進口袋里。
——好，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