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有點慌

　　原本坐在高臺上的觀禮人早在鼓聲響起的時候就站了起來，他們在陳族人吟唱的時候沒有開口，現(xiàn)在唱禮結(jié)束了，他們更沒有開口的意思。

　　咳，作為觀禮人，他們只要安靜觀看儀式就夠了，多余的事情他們不用也不能做。

　　畢竟這是陳家的入武禮不是？外人開口像什么樣啊！

　　站在高臺上的觀禮人沒有說話，陪同他們站在一起的陳家長老也沒有說話，站在廣場上的幾千個陳家人更沒有說話。

　　廣場上一時間極為安靜，鼓聲、吟唱聲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在空氣中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站在場中的孩童身上，氣氛凝滯而壓抑，仿佛能夠聽到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這壓抑的平靜就像是一盆冰水當(dāng)頭潑了下來，一下子把因為唱禮而頭腦發(fā)熱的小陳新砸醒了。

　　“……！”

　　這一清醒過來嘛，激動的情緒沒了，還只是個小孩子的小陳新就有點慌了。

　　這樣幾千人聚集的大場面，自己還是絕對的焦點，從沒有經(jīng)歷過這類事情，從小就被嬌養(yǎng)著長大的他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甚至這點心里的慌亂還壓過了腳下的疼痛，讓小陳新能堅持著站在這里，而不是腳下一軟摔下地。

　　“咕咚——”

　　小陳新吞了一下口水，吞口水的微弱聲響卻像是炸雷一樣在他心里響起，他瞳孔一縮，下意識上提的嘴角被他拉了下來，他緊抿著嘴唇，臉部線條緊繃，面無表情，維持著冷靜的面具，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紅色布料。

　　纖細(xì)的手指緊緊握著長劍，像是要從手中冰冷的金屬中汲取力量，幾秒后，孩童用力得發(fā)白的手指恢復(fù)了點血色，他抬起頭，視線越過眼前的獸籠，直指后面的高臺，那些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的強者。

　　——我才不會認(rèn)輸！

　　一股氣梗在他的心里，黑色的眼眸一簇火苗霍地燃起，熊熊燃燒，將他心里的慌亂、恐懼、害怕……燃燒得一干二凈，連點殘渣也沒剩下。

　　——我不會認(rèn)輸。

　　高抬的頭顱低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獸籠，握緊青銅劍，等待著下一步的……殺戮。

　　沒讓他等多久，更沒讓他心中的那口氣消散，下一步很快到來。

　　“殺！??！”

　　高臺上，站在正中間的陳家家主上前一步，沒有說什么官方套話或者廢話，直接氣沉丹田，以一聲殺氣滿滿的大喝為開啟“斗獸”的序幕。

　　這似乎是一聲信號。

　　冰冷沉寂的氣氛陡然狂熱了起來，神色肅穆的陳族人站得更直了，寬厚的后背像是一條筆直的線條，他們直勾勾地看著小陳新，目光熾熱而期待……他們期待著什么，不言自明。

　　嘩——

　　站在獸籠旁邊的族人伸手扯下紅布，露出下方的獸籠和被困在里面的異獸。

　　這是一只虎類異獸。

　　毛色金黃，滿身黑色橫紋，額頭上有“王”字型的紋路，軀體健壯有力，趴伏著也有三米高，一起一伏呼吸之間，散發(fā)著強大的威勢。

　　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打擾，異獸的瞳孔收縮，緊緊地盯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類。

　　猙獰、兇狠、冷酷。

　　原始的殘暴氣息夾雜著地階異獸的氣勢撲面而來。

　　“……”

　　有過先前的心理準(zhǔn)備，小陳新這次反倒不怎么慌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在族人打開獸籠的鐵門后，抬步走了進去。

　　被挑斷腳筋、被破壞內(nèi)府、被喂了禁藥……一動都不能動的異獸趴在那里，看到人類走過來，周邊的氣勢更加駭人，帶著濃濃的血氣，卻更像是聲厲內(nèi)荏，用強大的氣勢掩蓋自身的軟弱，充滿了垂死掙扎的味道。

　　“地階異獸，陳家主真舍得，這么一頭金虎，不僅是活捉，看起來還沒有任何外傷，陳家主當(dāng)時也不容易吧？”

　　高臺上，有人突然感嘆出聲，有意無意地試探著什么。

　　——到了這一環(huán)節(jié)，距離獸籠有段距離的高臺上面的人可以稍微說幾句話了。

　　當(dāng)然，廣場上的人還不可以，因為人太多了，如果允許他們說話，即使再小聲，說話的人一多，也會吵鬧起來，吵不吵其實無所謂，關(guān)鍵是有可能會影響到小陳新，這就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來。

　　“畢竟是我兒子的入武禮?！标惣抑骱呛切χ袷菦]聽出對方話里隱藏的含義，聲音里滿是自豪，“一生只有一次的入武禮我當(dāng)然要做到最好?！?p>　　“這么好的孩子當(dāng)然值得最好的?！贝┲t色長袍的青年笑吟吟地接話，“他這一路走來，步伐穩(wěn)定，姿態(tài)從容，愣是一句疼都沒喊，這對六歲的孩子來說，可真是了不起的表現(xiàn)啊?！?p>　　“哪里哪里?！标惛餍Φ脦缀鹾喜粩n嘴，卻還是假裝謙虛地說道，“他還有的學(xué)呢?！?p>　　喜形于色的表現(xiàn)與往常相差甚遠(yuǎn)，像是在明張目膽地告訴他們，我很重視我兒子，你們以后做事要注意點啊，如果我兒子出一點事，我一定跟你們沒完！

　　這潛藏的信息高臺上所有的人都收到了。

　　事不關(guān)己的不動聲色，好奇地看著下方的孩童，探究著他為什么這么受重視，總不會就只是因為血緣關(guān)系而這樣吧？

　　利益相關(guān)的面色一變，緊緊盯著陳鵬飛，繼續(xù)試探。

　　“這么隆重的入武禮，是打算讓這孩子成為陳家的少主嗎？”

　　陳家的少主，即飛鷹府的少府主，雨落派的少門主。

　　這樣重要的職位，可不是陳鵬飛一個人能決定的。

　　然而，這樣規(guī)格的入武禮根本不是尋常人能舉辦的，即使是家主之子也不夠格。

　　邀請飛鷹府的賢者和強者作為觀禮人、全族吟唱、地階強者敲鼓、地階異獸血液鋪就的血路、地階異獸見血……

　　這種規(guī)格的入武禮，如果說是常例根本是天荒夜談，事實也確實如此，這不是常例，是特例。

　　在古代，一般只有部落確認(rèn)的族長繼承人才會有這樣的資格，現(xiàn)在也是如此，一般只有確定的繼承人，才能舉行這種規(guī)格的入武禮。

　　難道陳府主這么快就決定好了繼承人？

　　要知道，這個入武禮一舉行，他這個兒子最后不是成功“登基”，就是死路一條。

　　陳鵬飛就這么有信心？還是……這只是裝模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