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輕的王爺已經(jīng)有七年不曾這般傷心過,原以為他對這個經(jīng)歷坎坷的姑娘,只有不多的喜歡,這一刻,他才知道他心中喜歡,究竟有多深。
他嘴唇顫抖,望著替他攔下漫天殺招的女子,撕心裂肺喊道:“不!”
也許是離得太近,朝夕相處太久,習慣之后便不覺得有什么特殊的好。那道豐腴身影被兩道可斬神佛的龍象境殺招打中,嬌軀微顫,緩緩退后數(shù)步。
蘇景琮發(fā)瘋了一般沖上去,接住仰天倒下的人兒。落雨沖刷不去女子身上不住溢出的鮮血。張靈素持劍,六通握拳,兩人上前,站在蘇景琮對面。
蘇景琮頹然坐在地上,不去看兩個準備取他性命的年輕人,只是抱緊了懷中女子,呢喃道:“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傻?”陸湘裙已經(jīng)說不出一個字來,顫顫巍巍伸出雙手,要最后一次摸一摸蘇景琮的臉頰。
許是這一幕當年六通兄妹也曾見過,他們二人沒有立即出手,只望著懷抱女子的年輕王爺,神色復雜。當年這個年輕人的父親,加諸于他們身上的痛苦,可不比此刻的蘇景琮少。
張靈素眼中略有不忍,目睹如此一個比花更嬌嫩的女子香消玉殞,她心有戚戚然。捫心自問,這蘇景琮真該死嗎?她不知道。只是為了報師恩,她別無選擇,哪怕師父根本不愿自己摻和這件事。
暗中觀戰(zhàn)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皆上前去看。盧玄道望見陸湘裙的容顏后,目光略微一滯。像,太像了。長相與吳清其實只有三分像,但眉宇間透出的氣質,卻如出一轍。
他連忙道:“可否讓我一看?”蘇景琮抬頭,望著眼前忽然出現(xiàn)的這兩個陌生中年男子。盧玄道解釋道:“我是盧玄道?!贝蠹s覺得這個名頭不能讓蘇景琮放下戒備,他又加了一句,“當年你娘親曾救了我一命?!?p> 聞言,六通與六茹身軀緊繃,這個男人給他們的壓迫感,比宗門內一些僅露面過屈指可數(shù)幾次的太上長老還要來的厲害。若他插手此戰(zhàn),自己二人還能否報的大仇?這人自稱盧玄道,莫非是前些日子約戰(zhàn)邱瞳的那位劍仙?
張靈素略微往師父那邊靠了靠,這世上,她只剩下這一位真正關心自己的人了。
龍君擺擺手道:“你們放心,我和盧劍仙不會插手你們的戰(zhàn)斗,無論最后打成什么模樣,我們頂多做到兩不相幫。”
六通與六茹這才松了口氣。
蘇景琮別無選擇,只能暫時相信這個已經(jīng)名震天下的盧劍仙的話,略微讓出一些,讓這位江湖頂尖高手,探查陸湘裙的脈搏。
片刻后,他以劍鞘點在陸湘裙小腹與心口,嘆氣搖頭道:“只能如此,若有話,你還來得及與這丫頭說一說?!?p> 蘇景琮原本已經(jīng)升起希望的眼神轉瞬黯然,他望著不知何時睜開眼的陸湘裙,神色極其溫柔,擠出一個笑臉,道:“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啊。當初在坊里的時候,你總不爭不搶的,不想給我添麻煩,我知道,你也想吃我做的東西,畢竟滋味妙極了?!?p> 六通與六茹終究不是什么鐵石心腸,沒有急著取蘇景琮的性命,站在一旁。
其他人走開了一些,把最后一點時間留給這一對年輕人。
“不要死啊,我不許你死。我說過了,你的命,是本王的!”再怎么強忍,蘇景琮都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已是淚流滿面的光景。
陸湘裙柔柔笑道:“躺在你懷里,真好。”
蘇景琮把懷中人兒抱的更緊了一些,哽咽道:“答應我,不要死。以后我給你剝金桔,只為你一人彈琴做菜,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岐王正妃。我不許你死??!”
陸湘裙的手掌放在蘇景琮的臉上,怎么都不愿松手,她搖頭道:“人固有一死,你又不是天庭帝王,不許我死我就必須活著?。渴昵?,我是一個豪門千金,我爹在東遼為官,深受皇帝器重,娘親是首屈一指的舞藝大家,最善跳《霓裳羽衣舞》。我就那樣無憂無慮的活著,不去想未來會如何。直到東唐大軍殺到,國門被馬蹄踏破,最愜意的童年少年時光就那么離我遠去了。后來遇到你的二哥,如今東唐皇,他在難民營中把我和娘親帶走,娘親當時早已疾病纏身,沒多久就去世了。我被他選中,訓練為密諜殺手,然后是與你的不期而遇,最后落在你身邊?!?p> 她說的有些吃力,在蘇景琮懷中換了個姿勢,躺的更舒服了些。
“你個傻瓜,遇見你沒多久我就有些喜歡你了呢,你卻半點沒有察覺。我惱怒于你流連花叢,與坊里的姑娘嬉戲打鬧,醋的要死,你似乎看出來了,卻一直不去理會?!?p> “王爺,你真的好氣人呢!”
陸湘裙喉中突然涌出一口鮮血,吐在蘇景琮胸膛。她想要伸手擦去,卻被已經(jīng)泣不成聲的蘇景琮握住了手掌。大雨讓兩人渾身濕透,一縷縷秀發(fā)沾在美人額頭。
“我知道你放不下那個姑娘,她是你心頭永遠的白月光。我是個很小氣的人呢,從小就不愿與別人分享什么東西。當年有一張爹爹花了大代價才為我買來的古琴,我堂妹彈了一次后心底分外喜歡,我就把琴送給了她,還立下誓言此生不碰琴。遇見你后,誓言成了笑話?!?p> 蘇景琮雙目淌下血淚,以全身修為撐開一片天地,不讓一滴雨水再淋到懷中人兒身上。他止了哭泣,輕輕擦去陸湘裙臉上鮮血,柔聲道:“我?guī)慊丶?,回王府?!?p> 陸湘裙呢喃道:“我現(xiàn)在很丑吧?”
蘇景琮搖頭,緩緩開口,聲音堅定而溫柔?!拔业南嫒菇憬闶翘煜碌谝幻廊四??!?p> “以后若你娶了那個姑娘,不要帶她去我墳前祭酒,我最愛吃醋了。算啦,我不要墳塋,把我的骨灰撒到松花江便好,那里是我的故鄉(xiāng)。”
“那天被我一問,你下了馬車,現(xiàn)在有沒有后悔呀?”
失血過多導致臉色蒼白的女子吃吃笑了,眉眼彎彎,比天上仙女還要好看。
她放在蘇景琮臉上被他輕輕握住的手掌無力滑落。
“記得天寒加衣,酷暑搖扇。夜里早睡,白日早起。雖然你不喜歡喝粥,但還是要多喝,粥最能養(yǎng)胃。”
她伸手從發(fā)髻中拔出金珠釵,放在蘇景琮手中。
這個價值十斛珍珠,連續(xù)兩屆天仙榜位居榜眼的嬌俏女子說了今夜最后一句話。
“吻我?!?p> 蘇景琮淚水模糊了雙眼,臉上是一片血紅。
他屏住呼吸,輕輕吻在這個睡美人的唇上,似乎擔心把她吵醒,極盡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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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滄海
我覺得我要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