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跟她一起復習啊?!薄罢l要跟她一起復習啊。”
顧詩繪和冉陽異口同聲。
盡管顧詩繪有著普通高中女生所沒有的出塵氣質,冉陽有著普通高中女生所沒有的處事情商,可是歸根到底,她們也只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普通高中女生而已。
“誒。算了吧,顧詩繪同學,我其實不介意的。只不過我覺得李帶在做課余活動的時候,多多少少也要把時間投入一些到學習上來?!比疥栒f,“成績姑且過得去之后,才能爭取到更大活動空間吧,這其實是個時間管理的技術性問題。沒必要上升到別的層面?!?p> 一秒鐘川劇變臉,給自己一個臺階,也給了對方一個臺階。
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高中女生好嗎!
班長大人,恐怖如斯。
顧詩繪還在旁邊生悶氣,不肯對冉陽的發(fā)言做出回應。但是步伐倒是沒有抗拒,隔了一段距離,隨著李帶和冉陽,小步往自習室走去。
路上冉陽告訴李帶,這塊地方,原本是給學生社團劃定的活動區(qū)域。
原來三中有很多學生社團這樣的組織,因為學校接上級素質教育的要求,名義上是允許,甚至還倡導學生放學后的課余活動。
每個社團,學校都會配備一個老教師作為名譽部長,再加上一個新入職的實習教師,作為領教導師。
學生根據(jù)興趣選擇自己喜歡的內容,種類紛繁。包括天文學協(xié)會、門薩數(shù)學組、英語口語角、廚藝俱樂部、攝影愛好者,還有鏟屎官訓練營什么的。
當時最大的學生社團就是鏟屎官訓練營。因為江城有不少流浪貓,社團組織些“放學之后大家一起給無助小貓咪喂食喂水”,以及“手把手教你學會幫助貓咪結扎”之類的志愿者活動。
那時候的學生生活還是相當豐富的。冉陽感慨萬千。
但是在常永堅調任教學副校長之后,社團活動就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變得越來越少。
雖然并沒有明令禁止不讓大家搞社團,但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常校長開始執(zhí)行一線教師績效考核制度后,老師有了壓力,就不會有空閑的時間帶隊去搞社團活動,沒有老師的社團活動,為了學生的人身安全考慮,無論是校方還是有關部門領導,都是不允許的。
于是這份壓力,實際上還是無形轉移到了學生身上。
所有的學生社團一夜間,從門庭若市變得門可羅雀,大家都無心于學習成績之外的事情。
社團沒了老師,沒了學生,大家自然而然就作鳥獸散去了。
唯有一個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江城三中片羽文學部」(Slice Literary)。
見李帶愣了一下,冉陽補充說明。
片羽這個名字,來自成語“吉光片羽”。
按照《華新字典》的說法,吉光,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獸。吉光片羽,顧名思義,指的就是吉光這種神獸身上的一小片毛皮。晉代的道教學者葛洪曾經記載,“武帝時西域獻吉光裘,入水不濡”,就是說這種毛皮放在水里都不會打濕掉。
文學部取這個名字,大體是使用了這個詞的引申義,特指殘留于世的文學珍品。
李帶恍然,他上輩子只知道吉光片羽這個成語,但不知道背后有這么個故事,只知道葛洪是寫《抱樸子》的那個煉丹術士,卻沒有看過葛洪的任何一部著作。
正因為他對此知之不詳,平行世界里才會保留這個成語。
系統(tǒng)當時有說明,這個平行世界只刪除了李帶曾經接觸過的所有信息?,F(xiàn)在這一點再次被證實了。
“怎么?走神了?”
“嗯。我剛才在想一些事情。”
“不想聽聽為什么只有文學部留下來嗎?”
“你說你說?!?p> “這是因為我們有褚修堯老師?!?p> “好熟悉的名字?!?p> 這個名字非常特別,李帶馬上記起來,趙盤之前就跟他提過,還說褚老師看過《最后一片葉子》之后,馬上就打電話去問是誰寫的,聽上去是個手眼通天的大佬。
“褚老超級強的,他是學校的元老。建國前,在江城三中還只是個女子教會學校的時候,褚老就已經在這里教語文了。那個時候叫國文。”
“原來是過去年代的知識分子嗎。簡直就是活的歷史書。”
“是啊。本來褚老到六十歲就應該退休了,但是一方面校方留人,另一方面褚老師心里又放不下學生,就接受了返聘,繼續(xù)做語文組長,又做了二十年。當然,這個年紀,這個位置的人了,他只需要提一些大方向上的指導性建議就行,也沒有教學考核的壓力。”
“其他老師都離開學生社團的時候,他發(fā)表重要講話,告訴大家,不要以為文學無用,文學有大用,文學部還是要好好辦。然后親自接任了「片羽文學部」的名譽部長。褚老的意思沒人敢反對,畢竟連我們校長的工齡都沒他長。于是,文學部就一直不溫不火地延續(xù)至今了?!?p> 聽完冉陽一席話。李帶對即將進入的自習教室肅然起敬,不禁問:“我們現(xiàn)在進去會不會打擾人家在里面搞文學?”
“放心吧?,F(xiàn)在不是文學部的日常活動時間?!?p> 冉陽還在思考,反而是在后面落下好遠的顧詩繪冷淡回答。
“為什么你會知道?”李帶和冉陽都有些詫異。
“因為我是文學部成員?!?p> “誒——”
說起來,顧詩繪跟文學部的調性還真挺搭的,本來就是學畫畫的藝術生,然后還黑長直,再加上冷漠而古怪的性格,簡直是個文學少女的標準模板嘛。
關于顧詩繪說的事,李帶已經信了十成。
他推開虛掩的教室門,里面稀稀拉拉坐了幾個學生。講臺上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左手拄著拐杖,右手正在板書,盡管行動略有些不便,但他中氣十足,聲若洪鐘。
“我老了,但文學永遠是新的。在座的都是年輕人,要搞出年輕人的文學。聽懂了沒有?”
前折口
推薦戴建業(yè)老師的書:《你聽懂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