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變了。世界又從來沒有發(fā)生改變。
因為李帶的穿越,導致經(jīng)典文本丟失,文學史改寫,小說這個文體的發(fā)展,跟以往出現(xiàn)了很大的不同。但無論是在這里,還是在地球,或是跟任何時代任何地方的人一樣,只要他們還是人類,就永遠永遠坐在火爐旁邊,聆聽他人故事的渴望。
這件事情是不會發(fā)生改變的。
人們愿意在疲憊的時候坐下來聽故事,他想,不僅是因為我們想要消磨時光,還因為我們希望能夠從別人的故事中獲得力量,獲得——像是作文題目里說的——人性的光輝。
光輝有很多種,深厚的親情、純潔的愛情、患難的友情、不屈的自尊、可貴的道義,這些都是人性之美。但是這些大而空的詞語光是這么說出來,似乎太抽象了。每個人都有親人,有戀人,有朋友,卻未必會把這些偉大的情感掛在嘴邊,我們生而為人,有尊嚴,講道義可算是基本操作,倒也沒有覺得自己因為這些而多么高貴。
在歲月靜好的生活中,如果把人性放在臺面上來談似乎顯得有些多余。
什么時候人性才會凸顯?或許需要一些外部因素的作用。
當好人因為種種原因編織出精妙的謊言,當惡徒因為種種原因產(chǎn)生了向善的信念,當日復一日的平靜生活因為種種原因被打破因而產(chǎn)生罅隙——
好了,那便是人性之光照進來的地方。
想明白了這點,李帶閉上眼睛,開始回憶,從前世讀過的《歐·亨利的短篇小說集》中,選擇最適合眼下的篇目。不得不說,歐·亨利真的是個相當有生活的作家,人稱西方市民階級的百科全書。在他一生所寫下的三百多個短篇小說里,有不少就是取材于他的親身經(jīng)歷。
像在《最后一片葉子》里,他之所以去寫畫家的故事,就是因為他真的喜歡畫畫,也真的當過一段時間的畫家,后來因為家境不好,畫畫的成本又比較高昂,才被迫放棄的。
除了畫家,他還從事過很多奇奇怪怪的職業(yè)。譬如藥劑師學徒、廚師、吉他手、群演、記者、銀行出納,最終在銀行因為工作賬目出現(xiàn)問題,被起訴盜用公款,給抓到了監(jiān)獄里。
這不進牢里還好,一進去發(fā)現(xiàn)里面?zhèn)€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他超喜歡在里面的。
在服刑階段,歐·亨利或許是聽了大量故事,收集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素材,又沒什么其他的事情好干。于是他筆耕不輟在雜志上發(fā)表許多作品,翻譯到世界各地,引起廣泛關(guān)注。
正是因為有這么一段在監(jiān)獄中度過的歲月,他的小說,很多是以傳統(tǒng)意義上所謂的「犯罪分子」為主角,包括流浪漢、小偷、騙子等。
李帶這次選擇的,就是其中一部名篇:《警察與贊美詩》。
他對這部小說的開頭印象極為深刻,幾乎是倒背如流:“蘇比躺在麥迪生廣場他那條長凳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每當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鳴,每當沒有海豹皮大衣的女人跟丈夫親熱起來,每當蘇比躺在街心公園長凳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這時候,你就知道冬天迫在眉睫了?!?p> 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開篇寫到的流浪漢蘇比,他無家可歸,想要找個暖和的地方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他想到的辦法是,犯下幾樁無傷大雅的小罪,然后被拘捕到布萊克威爾島監(jiān)獄,過上幾個月,那里有吃有喝還有供暖,至少不必在露宿街頭,以至于凍死。
說做就做,蘇比決定去犯罪。
他首先想到找家豪華餐館吃霸王餐,這樣又能賺到一頓飽飯,結(jié)果還沒有進門,領班就把他趕走,因為衣冠不整拒絕入內(nèi)。
第二次,他又想到個辦法,撿起鵝卵石往玻璃櫥窗上砸,警察來了,他正打算束手就擒,可是,警察完全不相信竟然會有人傻到投案自首,反而是看到半條街外面有個人跑著去趕公交車,立馬抽出警棍追了上去。
第三次他找了個廉價小酒館,吃飽喝足,讓侍者直接去找警察,侍者說用不著驚動警察老爺,馬上找門口保安,把蘇比狠狠揍了一頓扔到門口大街上,又失敗了。
第四次蘇比計劃扮演小流氓調(diào)戲良家婦女,卻發(fā)現(xiàn)這位看起來保守的年輕女性,竟然是個欲拒還迎的老生意人,別說找警察了,她甚至還想請?zhí)K比喝一杯呢。
第五次,他找不到什么辦法,開始在大街上撒潑,希望以擾亂正常社會治安的罪名被帶走,然而,當時這條街區(qū)恰好有場大學足球聯(lián)誼賽,在球迷的狂歡中他顯得尤其孤單。
第六次他下了狠心決定去偷人家的傘,沒想到被偷的那個人反而客客氣氣地讓步了,原來這把傘根本不是他的,他也是順手牽羊從別家飯店里摸過來的,他還請求蘇比放他一馬。
在上面幾場如同鬧劇般的犯罪事件結(jié)束后。蘇比無意間轉(zhuǎn)進了一個幽僻的地方。
這里坐落著一座古老的教堂,建筑優(yōu)雅,外有山墻。
在墻邊,蘇比望著明月高懸,遠方傳來管風琴樂,這是圣經(jīng)中的贊美詩,在這樣純凈無暇的環(huán)境中,扶著墻邊,他徹悟了。
“一股強烈的沖動迫不及待地推動他同厄運斗爭,他要將自己拔出泥淖,他要重新做一個好樣的人,他要征服那種將它控制的罪惡。時間還來得及,他還算年輕,他要重建往日的雄心,勇往直前地去追求,堅定不移地把它實現(xiàn)。明天他就要接下曾經(jīng)拒絕的工作,他要——”
就在此時。警察扭住了他的胳膊。
“送到布萊克威爾島監(jiān)獄改造,三個月?!?p>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寫得有些酸痛的手腕,揉了揉后頸。事不宜遲,馬上準備開始下一篇了。
正在動筆之際,系統(tǒng)發(fā)出了又一個主線任務。
【主線任務(追加):要求玩家在下次復現(xiàn)名作的過程中,對原作進行情節(jié)上的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