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唱喏,疾步離去,心里生出無限悲涼。
別人不知皇后的意思,她是最清楚不過的,她要在陳仙芝的面前,殺陳福如來祭天,待面具退下,那陳仙芝必定是悲痛欲絕。
女人之狠毒,不過如此。
屆時,再讓她吃下那換髓丹,就算是皇上也再也救不了她,她那里是世事無常,讓在謝皇后這里,卻是處心積慮。
這就是高位者對底層者,隨意的安排。
想到這里,阿紫難免有些不寒而栗,又想到那日測的‘命’字。
‘眾生平等,莫負(fù)了自己的良心,其余后果,橋頭自然直?!蛔稚裣傻脑捰衷诙享懫?。
“我該如何做?”阿紫在路上邊走邊想道,全然沒有注意身后有一道影子跟著。
“唉,像我等平頭百姓,哪能有什么自己的良心,”阿紫心里嘆息道,“要怪就怪你爹娘把你生的太過好看吧,他日到了陰間,在閻王那里,你一定要和閻王說清楚,我只是個奴婢,不聽從命令也是要死的呀......”
天牢。
“奉皇上命令,帶這男人參加?xùn)|市祭祀大典,還有這女人,皇上要見她。”
阿紫提出兩人之后,帶著一隊兵馬又急匆匆的朝東市趕去。
兩名牢犯,陳福如坐囚車,陳仙芝坐馬車。
路過街坊之時,皇宮布告已出。
一路上的百姓見陳福如帶著詭異的面具,料想他必定就是布告上說的妖魔之人,因此,什么爛菜瓜果,是絡(luò)繹不絕的丟在他的身上。
“看,昨晚殺人的妖魔捉到了,高僧不愧是高僧,這么快就幫朝廷擺平了!”杜先生還舞弄著他的驚堂木,在摘星樓閣樓上興奮的高吠著,好似是他抓住這人一樣的興奮。
“嘿,還帶著個這么嚇人的面具,咦...砸死他!”
“讓我來瞅瞅,讓開,讓開,趕緊讓本大爺瞅瞅,是個什么鬼東西,”小眼大肚男這次有力氣了,使勁的扒開眾人,一見陳福如帶著這么恐怖的面具,立馬吐出一口唾沫,叫罵道:“慧氣東西,呸,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
陳福如默默忍受著這些極端的侮辱,從他們的叫罵聲中,知道自己將命歸何處——恐怕是只有一死才能安穩(wěn)人心。
唉,也罷,這副不男不女的模樣,早死也是一種解脫,只是回頭望了望身后馬車?yán)锏年愊芍?,猜想謝皇后斬我事小,可她為什么還要讓我女兒出來呢?這該死的女人,肯定還有別的目的,一想到此,作為一個父親,陳福如內(nèi)心就如同刀割般難受。
女兒,女兒,爹就算死,也一定不連累你!
“爹,啥是妖怪呀?”一小子問著老子道。
“他就是妖怪,”這男子指著陳福如道,“咱可得小心點兒?!?p> “他為啥是妖怪呢?”小孩子不懂的問道。
“看見他那面具沒,只有妖怪才戴著那樣的面具,你知道為什么嗎?”男人教育著小孩子,指著陳福如的面具,準(zhǔn)備教一教他這個世界的成人法則。
“為啥?。俊毙『⒆右膊欢?,睜著眼睛不明所以,這過年廟會上唱戲的大人們,戴的面具跟這也沒啥區(qū)別呀。
“他殺人了,你看大家為什么打他,就是因為他殺人了!”男人小聲的在小孩耳旁講道。
“他為啥殺人啊,他殺誰了呀,爹爹你看到了嗎?”小孩子喜歡刨根問底,興致來了,就問個不停。
爹爹哪里能答出來,殺誰他也不知道,反正都大家伙兒都這么說,準(zhǔn)沒有錯,于是他一拍小孩的后腦勺,罵罵咧咧的說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問這么多干啥,你還小,等你大了就明白了!”
小家伙吃了痛,一雙小手捂著自己的后腦勺,心里想,不是你先跟我說的嗎?我就問問,咋就不行了呢,但是他不敢說出來,也不敢哭出來,揉揉腦袋,只好恨恨的盯著遠去的陳福如,想著,哼,都怪你!
午時三刻,東市。
張掌教站在眾人前,身穿仙鶴白袍,腳著登云白履,右手摸一摸三清山的白鹿,左手一擺手中拂塵,儼然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世外高人,高吟慢說道:“昨夜五鬼偷財,乃邪人作妖法,今奉皇令,貧道協(xié)同各位高人,已擒住此妖人,現(xiàn)午時已到,特斬妖祭天,安慰黎民!”
說罷,行刑!
令下,劊子手提刀而砍。
“慢!”
陳福如忽然叫道。
謝皇后一看,知道正戲開場了,先給阿紫遞了個眼色,讓陳仙芝好好看看,再示意張掌教聽他講話。
張掌教撇了一眼,懂皇后心思,便開口問道:“妖人還有何話說?”
陳福如此時上身已被綁的不能動彈,但他還是掙扎的站起身來,環(huán)顧一周,看著周圍的百姓,大聲道:“我知道今日難逃一死,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說吧,有何心愿未了?”張掌教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應(yīng)付道。
“兩個要求,第一,讓我再說最后一句話,第二,我要站著死!”陳福如的聲音依舊難辨老少男女,不過字語堅強,倒是頗有風(fēng)骨。
張掌教掃了他一眼,又看看皇后,等她示意。謝皇后微微點頭,倒還有幾分期許,想看看這將死之人還能翻出什么浪花。
“好吧,你說吧?!睆堈平陶f道。
“陳仙芝,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爹還等著你呢,一定要小心謝......”
“行刑!”張掌教突然喊道。
音落刀起,白刃隨風(fēng)而動,來勢極快!
唰,大刀便朝陳福如腦袋砍去!
又是一聲巨響,陳福如爆發(fā)出巨大的求生本能,雙腳移步快挪,一個空當(dāng),就撞翻了劊子手。
??!
又是一聲痛苦的哀嚎響起。
“快殺了他!”樓上的百姓齊聲叫道。
“閣下!”陳仙芝此時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子,擔(dān)憂的看著。
“快!”謝皇后也急了,騰的一下站起身子。
“殺了他!”
圍觀的百姓驚愕的看著臺上的面具男,害怕高聲吼道。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一時間,樓上樓下,四面八方,人潮人海,全都齊聲高喊起來。
?。?p> ??!!
??!!!
三聲長鳴,一聲比一聲更為凄厲,這不男不女之人發(fā)出的痛苦之音,簡直是如同九幽地獄一般,令人揪心難忍,肝腸寸斷!
臺上,原來陳福如撞翻這劊子手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起躍,跳至這法場臺邊的木架火盆上,而且還是不顧死活,竟是一頭扎進火海之中。
長發(fā)易燃,木質(zhì)面具更為易燃!
一瞬間!
陳福如的頭顱便燃起了大火,只見他頂著那團火焰,疼痛的在人群之中到處亂竄。
“一定要好好活著啊,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去看花,去看海,去看......”陳福如此時已是全然不顧自身性命,拼勁全力,只想再對這人世的女兒,說一說心里的話。
陳仙芝不知為何,看著眼前之人的死去,明明不知關(guān)系,可是心里,血液里,大腦里,全都好像跟著他一起承受著這撕心的折磨一般,她在臺下,掙扎著想要沖上臺去,可是阿紫攔著,一眾官兵也死命的攔著。
......
“快滅了那火!”謝皇后此時才明白,陳福如站起來的意義。
你這是猜出我的心思,到死也不肯老老實實的成全我是吧?
謝皇后攥緊粉拳,脖頸青筋接連凸起,心頭之恨一時難消!
蚍蜉撼樹,
其心之堅,
無人可知。
“哼,你以為你這樣死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謝皇后看著苦心積慮的一場大戲,竟然被如此破解了,一時失了理智,直接朝阿紫吩咐道:“現(xiàn)在就告訴陳仙芝!”
阿紫雙手拉著陳仙芝,一邊看著皇后娘娘,一邊看著眼前已是淚人的她,張開嘴想說話,可是一時情難自控,竟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快?。 敝x皇后等著雙眼,又命令道!
“皇后娘娘,”宋理宗開口了,“看來的確是有事瞞著朕啊。”
“皇上,”突然聽到皇上的聲音,謝皇后才想起自己已然越權(quán),語噎而停,看著眼前這一幕。
二人還未對峙,天空忽然亮起一道紫光。
大先生一看,念道:“似是紫薇星芒?!?p> 賈似道在一旁問道,“這是何意?”
“說不準(zhǔn),”大先生搖搖頭,有些吃不準(zhǔn),又說道:“好像不對,此時才至午時,這不是紫薇星芒?!?p> “那又是何物?”賈似道被他有些繞懵了,看著大先生望著那紫光出神,搖著他的手臂又道:“大先生,大先生?”
哪知大先生回頭面呈皇上道:“陛下,現(xiàn)在妖人已經(jīng)伏法,祭天完成,趕緊出發(fā)吧?!?p> 宋理宗看了眼旁邊的謝皇后,覺著和她的事情還是回宮里解決,于是點點頭。
“祭祀已畢!”
董宋臣喊罷。
宋理宗和文武百官一起道別,以張掌教為首的三山兩寺修真人士。
“此去何時能歸?”宋理宗問道。
“快則三年,慢則五年!”張掌教騎白鹿而去,高聲答道。
“保重!”
“放心吧,陛下,貧道一定會完成對陛下的諾言!”
山高水長,白云依依。
宋理宗高居城樓,俯瞰眾人遠去,揮手慢搖,心里想道,朕的凌云壯志,可還要等你相助啊。
張掌教鹿上回首,一揮拂塵,仿佛和皇上意念相通,淡淡一笑,“希望,回來時,還有大宋王朝吧?!?p> 相去漸遠,
相望而別。
驀然回首,
皇上高呼。
“陳仙芝呢!”
向后看
云天大會的前序終結(jié),下一個歷程就是魔王誕生。相信我,這個故事,規(guī)模極為宏大,會涉及許多神話傳說,還有平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