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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疫傳

第三十一章 誠知此恨人人有

余疫傳 楚留留 4087 2019-09-06 18:30:00

  自岳汀蘭回京以后,每日中午父女倆都會一起在偏廳用膳,今日岳汀蘭一進(jìn)偏廳就發(fā)現(xiàn)了氣氛的怪異。

  “出什么事了?父王臉色怎么這樣難看?”

  “皇上還沒想好到底要派誰去剿匪,那群流寇便又出手了!”說起早朝上聽到的噩耗,誠王就怒意難消。

  “怎么會這樣?”岳汀蘭驚詫之余又不免懷疑:

  “確定是那些人做的嗎?”

  “不是他們還有誰?受害人死狀都一模一樣!且那商隊(duì)的所有貨物全被搶了!今日皇上在殿前動了大怒,京兆尹都被罰打了板子?!?p>  “那,皇上可說讓誰去剿匪了?”

  “我倒是想去的,無奈皇上嫌我年紀(jì)大了,還說什么殺雞焉用宰牛刀,這等事不如留給小輩們,就當(dāng)讓他們歷練?!闭f起慶成帝,誠王忍不住冷哼,幾年沒打仗,他心里早就癢癢了,本想拿這群土匪過過癮,哪知皇帝還不肯!

  “父王的本領(lǐng)若是剿匪確實(shí)大材小用,父王不妨在家好好歇歇,也好讓年輕的武將露個臉不是?”岳汀蘭走過去扶著誠王落座。

  “唉,剿匪看起來簡單,實(shí)則是個需要細(xì)心的差事,眼觀如今朝廷,小一輩的武將,要么太嫩,擔(dān)不起擔(dān)子,要么一個個有勇無謀,好大喜功!”說起朝廷如今的狀況,誠王語氣里滿是擔(dān)憂。

  “只要能剿清匪患,在皇上看來,文官武將無甚區(qū)別吧?”

  “文臣多迂腐,平日里只會耍嘴皮子,若真刀真槍動起來,一個個不嚇得尿褲子才叫稀奇!”誠王半生戎馬,最是瞧不上那些只懂耍嘴皮子的文官,尤其是那個御史李非!

  “想來皇上也是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所以如今一直在培養(yǎng)年輕才俊?!痹劳√m點(diǎn)點(diǎn)頭,對父親的說法表示認(rèn)同。

  “如此說來,圣上心中許是早已有了人選。”

  “圣心不可測,倒不如靜觀其變。父王為大勛辛勞大半生,如今也該過些安樂日子了?!?p>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我們生在皇室,既然享受了普通人得不到的榮耀,自然也要擔(dān)負(fù)起更重的責(zé)任。安樂這兩個字,你父王這輩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誠王鄭重地看向女兒,一字一頓道。

  “是女兒見識淺薄了?!痹劳√m垂下眼瞼,很是乖巧的模樣。

  “知子莫若父,你心中有怨,我如何不知?可生于皇家,生死榮辱早已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一味的較真,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父王說的我都記下了。”岳汀蘭默了片刻,緩緩開口。

  “你能記著,為父就放心了?!痹撜f的都說了,至于岳汀蘭能不能真的放下,就不是誠王能左右的了。

  “吳事中,這么晚了還不回去嗎?”說話的是吳朝恒戶科的同僚莫世正。

  “我手邊還有些公務(wù),忙完再回,你先回去吧。”吳朝恒聞言抬頭,見窗外已是漫天霞光。

  “也好,吳事中忙完早些回去,最近外面不大太平,得仔細(xì)些!”

  “好,路上注意安全?!眳浅阄⑿?,面容親和俊朗。

  莫世正走后,吳朝恒復(fù)又低下頭去,打開手邊的卷宗,上面正記錄著昨日發(fā)生在京郊官道上的搶劫殺人案。

  “都是可憐人??!”吳朝恒一字一字看完,良久,淺嘆一口氣,放下卷宗,單手撐著額頭支在桌案上,神情一片晦暗。

  “大人?!眳菚线M(jìn)來,見吳朝恒這般,不由放低了聲音。

  “說?!?p>  “東西運(yùn)到了。”

  “在哪里?”吳朝恒聞言這才抬頭,看向吳曄。

  “眼下已經(jīng)送到咱們府里庫房了?!?p>  “很好,回府?!眳浅闫鹕砟眠^龍門架上的風(fēng)氅,疾步走了出去。

  冬日黃昏的街頭不似白日一樣繁華,尤其近來又接著出了兩起大案,是以,眼下太陽方一落山,街上已經(jīng)鮮少能看到行人。

  吳朝恒騎馬一路疾馳回府,到了府門口,下馬直接去了庫房。

  “大人?!卑仓猛桩?dāng)剛運(yùn)來的東西,守庫房的老仆正欲落鎖,卻見吳朝恒大步流星的趕了過來。

  “我去庫房看看,你先下去吧?!眳浅阃O履_步,望向庫房。

  “是。”

  待老仆人退下,吳朝恒在庫房門外獨(dú)站良久,這才緩步走了進(jìn)去。

  搬進(jìn)庫房的是個大物件,如今被麻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靜立在庫房的角落里。吳朝恒走過去,輕輕掀起麻布,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做工精細(xì)的沉香木拔步床!

  “父親,母親,家里丟的東西,我會一件一件都找回來的!”回憶如潮水般襲來,吳朝恒輕輕摩挲著床欄上精致的雕花,喃喃自語。

  凌氏才和賀昌瑞大吵一架,正傷心著,又聽到孫女兒早夭的消息,幾番打擊之下病倒了。因此,賀清歡的喪事就落到了張弗瑜身上,女孩子去世是不能入祖墳的,早夭的孩子甚至連喪事都不能大辦。張弗瑜不舍得讓賀清歡走的太凄涼,便派人去請了靜慈庵的師太回來,為賀清歡超度,又找來算命先生選好墓地,第二日天亮前送賀清歡的棺槨出門。

  “歡兒!我的歡兒!”楊柳雖然接受了女兒離世的事實(shí),可親眼看著女兒被裝在棺材里拉出去,她便心如刀絞一般。

  張弗瑜伸手扶住楊柳,卻不知該如何勸她??粗讟”环馍?,饒是張弗瑜自己心里都難受,更何況是身為賀清歡親生母親的楊柳?

  “墳?zāi)估镉掷溆趾?,歡兒那么小,她會害怕的!”楊柳淚眼朦朧的抱著女兒的棺槨不肯松手。

  “柳姨娘您忘了?少夫人說了,咱們?nèi)媚锸翘焐系南膳路矚v劫來了,如今歷完劫早就回天上了!”桃兒兩手扶著楊柳,紅著眼勸她。

  “我的歡兒!”楊柳此時(shí)早已傷心的失了理智,哪里還聽得進(jìn)去勸?只一味的抱著棺槨痛哭。

  “二少爺,再耽誤下去,天亮以后就不好出門了!”石林在一旁小聲提醒。

  “把柳姨娘拉開,送三姑娘出門!”賀長溪長嘆一口氣,看了一眼女兒的棺槨,狠下心下了命令。

  “是?!眱蓚€身強(qiáng)力壯的婆子應(yīng)聲上前,將楊柳生生拽離了賀清歡的棺槨。

  “歡兒!”看著棺槨漸漸抬離視線,楊柳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喊聲,昏了過去!

  “把柳姨娘送回房吧。桃兒,柳姨娘這些日子傷心,你平日里伺候仔細(xì)些?!睆埜ヨな萌パ劢堑臏I水,吩咐道。

  “是,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盡心盡力服侍柳姨娘。”

  看著楊柳被抬下去,張弗瑜緩步來到賀長溪身后抱住他的腰。

  “歡兒的事,你盡力了,我們都盡力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命難違?!?p>  “再有二十里他們就進(jìn)城了,就差二十里!”妻子的溫柔摧毀了賀長溪偽裝的堅(jiān)強(qiáng),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濕了眼眶。

  “一切已成定局,一味的自苦又有何用?怪只怪那些喪盡天良的土匪!”張弗瑜輕嘆一口氣,安慰著丈夫。

  “對,他們一日不死,便會禍害百姓一日!我這就寫封折子,奏請圣上派兵剿匪!”賀長溪理了理思緒,冷靜下來沉聲開口。

  “這幾日辛苦你了,母親如今病著,主院那邊還要你多費(fèi)心照料了!”賀長溪轉(zhuǎn)過身看向妻子,眼神中滿是愧疚之色。

  “你又與我見外了!”張弗瑜佯裝惱怒的嗔他一眼。

  “我先回書房,你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切勿把自己累著了?!?p>  “相公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的!”

  送走賀長溪,張弗瑜又馬不停蹄趕去了主院。凌氏病著,張弗瑜身為兒媳自然是要過去照料的。

  “龔媽媽怎么在這里?”張弗瑜到了主院,見龔媽媽竟罕見的站在屋外,沒在凌氏身邊照顧。

  “少夫人來了?”龔媽媽迎上前,道:

  “夫人這次是真的傷心了,剛喝過藥,說是想自己待會兒,便讓老奴出來了。”

  “相公剛升遷,還來不及高興,家里就接二連三的出事。好在母親身邊有龔媽媽您在,倒是讓我和相公安心不少?!睆埜ヨc(diǎn)點(diǎn)頭,與龔媽媽正說著話,就聽屋里傳來凌氏的聲音。

  “天寒地凍的,你們兩個都進(jìn)來吧?!?p>  “是,母親?!睆埜ヨぢ勓詼\笑著應(yīng)了聲,與龔媽媽一起進(jìn)了屋子。

  “母親喝過藥身子可好些?”張弗瑜進(jìn)到屋里,看見凌氏倚著靠枕坐在床上,上前請安問候道。

  “我的身子向來強(qiáng)健,這次也不過是被你父親給氣的,沒什么大不了。”對于自己的病,凌氏不甚在意,等張弗瑜落了座,這才繼續(xù)開口:

  “歡兒送出去了?”

  “是,卯初送出去的。”張弗瑜輕嘆口氣,道:

  “柳姨娘傷心壞了?!?p>  “生養(yǎng)一場,碰上這種事,怎么會不傷心?”凌氏雖然不喜楊柳,但到底是自己真心實(shí)意疼過的外甥女,且賀清歡還是自己的孫女,說起來不免心疼幾分。

  “這幾日我病著,家里的這些庶務(wù)倒是讓你費(fèi)心費(fèi)神了。”

  “這都是兒媳該做的,母親別想那么多了,當(dāng)前最要緊的是您自己的身體。”

  “唉!我這把老骨頭,什么時(shí)候散了架,你父親就高興了!”說起丈夫,凌氏心中滿是怨懟。

  “母親快別這么說,父親心里還是很看重您的。您想啊,若是真不在意,大哥當(dāng)初來信,父親直接便答應(yīng)了他,哪里還會再與您商量呢?”聽凌氏的話,張弗瑜就知道,婆母這是又鉆牛角尖了!

  “他哪里是與我商量,分明就是通知我一句!這是眼見著我過了幾天安心日子,特意來給我添堵的!”提起這件事,凌氏就忍不住地激動起來,兒媳的安慰她眼下半分也聽不進(jìn)。

  “這事說到底,不過是父親心疼孫女,若是母親反應(yīng)太大,真鬧起來,不知情的外人只會以為母親您對小輩不慈?!睆埜ヨひ贿呎f,一邊看凌氏的神情,果然話一出口,凌氏臉上的神情便有了松動。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凌氏忍不住開口。

  “既然大哥夫妻送孩子回京這件事已是定局,那母親何不做個順?biāo)饲?,給父親和大哥在人前都添足了面子?況且,千洛不過是個女孩子,您若不愿見她,等她回府后,讓她好吃好喝的在她自己院子里養(yǎng)著,再過兩年,到了議親的年齡,母親揀戶不好不壞的人家給她定下就是。以后,父親想起這件事必會感念母親顧全大局,就算外人說起來,也只會說母親您賢惠識大體。”張弗瑜知道公爹性子倔強(qiáng),他決定的事,任誰都是改變不了的,既然無法改變,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勸著婆母接受。

  “說來說去,大房那丫頭還得回來!罷了,回就回吧,我就依著你的法子,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左不過就是浪費(fèi)幾年糧食?!眱合闭f的法子凌氏雖不滿意,但轉(zhuǎn)念一想,目前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母親想通了那是再好不過的。”張弗瑜見婆母接受了事實(shí),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轉(zhuǎn)而看向旁邊的龔媽媽道:

  “怎么不見云起?龔媽媽,勞煩您派個人去把云起帶來,讓他過來哄哄他祖母!”

  “少夫人不知,夫人最是寶貝小少爺,如今自己病倒了,生怕過了病氣給小少爺,所以,才沒讓小少爺過來?!甭爮埜ヨみ@么說,龔媽媽連忙回話。

  “是啊,我生著病,讓孩子過來沾染了晦氣可不好!”說起自己唯一的嫡孫,凌氏可是心疼地不得了。

  “母親,您也太嬌慣他了,男孩子皮實(shí),哪有那么嬌氣?”張弗瑜見凌氏心情好了大半,面上不禁也帶了些笑意。

  “我就這一個孫子,怎么可能不寶貝一樣的護(hù)著?倒是你們夫妻,什么時(shí)候再給我們云起添個弟弟才是正經(jīng)!”賀清歡早夭,凌氏心里沒著沒落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云起應(yīng)該再有個兄弟。

  “母親,瞧您說的!”雖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但凌氏青天白日的在下人面前這樣說,張弗瑜到底有些羞澀。

  “相公如今剛升遷,公務(wù)繁忙,歡兒又剛沒了,眼下說這些為時(shí)尚早?!?p>  “唉,就是因?yàn)闅g兒沒了,我這心里才害怕!你們夫妻還年輕,也不拘著什么時(shí)候,總之這件事是該打算起來了。”

  “是?!睆埜ヨぢ勓?,收斂了笑意,認(rèn)真應(yīng)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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