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終會有盡頭,岳汀蘭正心神不寧間,前頭響起了誠王略顯沙啞的聲音。
“孩子,咱們到了?!?p> 岳汀蘭聞言猛然抬頭,只見眼前供桌上擺著兩個牌位,通道里光線略顯昏暗,雖看不真切牌位上的名字,但到此時,岳汀蘭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是他們······”岳汀蘭眼中有淚水滾落,喃喃道。
“是?!闭\王嘆了口氣,心疼地看向女兒道:
“當(dāng)年行刑以后,我派人暗中將相白與恒兒的尸身替換出來妥善安葬了,又給他們父子兩個立了牌位。只是他們身負(fù)罪名,這些事情父王也只能暗地里做?!?p> “前塵往事女兒雖已忘卻,但他們終究是我的丈夫與親生骨肉。父王為女兒所做的一切,女兒今生無以為報(bào)!”岳汀蘭跪倒在父親面前,淚水連連,好不可憐。
“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只要你將來的日子能順?biāo)炱桨?,父王做再多都無妨!”誠王彎下腰,細(xì)細(xì)拭去女兒臉上的淚痕。
“你自回來以后,一直悶著自己,我今日帶你來這兒,也是想讓你解開心結(jié)。去給他們父子上柱香吧!這鑰匙給你,往后你隨時都能過來?!闭\王將岳汀蘭扶起,把鑰匙放在她手里,便走了出去。
岳汀蘭低頭看著手中的鑰匙半晌,唇間溢出一絲嘆息,再抬眼時,眸中的悲傷早已濃的化不開。
“相公,恒兒,你們可曾真的安息?”岳汀蘭緩步走到牌位前,輕撫著那兩個仿若烙在自己心上的名字,淚水洶涌而出。
“皇上駕到——”
“皇上萬福!”已是深夜,皇后沐浴過后正要安寢,忽聽得皇上駕到,心中驚訝之余又有些奇怪皇上為何深夜過來。
“皇后快起來!”慶成帝伸手扶了一把皇后,接著道:
“朕深夜前來,可擾了你的清夢?”
“陛下知道的,臣妾一向習(xí)慣晚睡?!痹趹c成帝面前皇后笑容溫婉,似尋常夫妻間相處一般。
“朕方才想起已有許久沒來看你,一時心血來潮就過來了,走到你宮門口才想起,眼下已是深夜了?!睉c成帝遣退內(nèi)侍,拉著皇后的手走到寢殿內(nèi)落座。
“前朝事忙,陛下日日忙到深夜,卻還惦記著臣妾,。”皇后眼圈微紅,深受感動。
“朕與你是結(jié)發(fā)夫妻,感情自然不同?!睉c成帝接著道:
“只不過這些日子朕實(shí)在抽不開身,這才冷落了你。”
“前幾日發(fā)生的兇案臣妾也有所耳聞,不知如今可查出眉目了?”
“依照案發(fā)現(xiàn)場所留的痕跡,像是獸類襲擊殺人,可京城周遭都是平原,就是有野獸也不至于沒人發(fā)現(xiàn)?!碧崞疬@樁懸案,慶成帝便心有郁氣。
“咱們大勛官員中人才輩出,想必很快就能破案,陛下莫要煩惱。”皇后體貼的為慶成帝揉按著脹痛的太陽穴,語氣輕緩的開口:
“前幾日昭華郡主進(jìn)宮的事,陛下可還記得?”
“嗯?!睉c成帝閉著眼,皇后細(xì)膩微涼的指腹揉按在太陽穴上,力度輕重適中,似乎頭沒有方才那般疼了。
“母后見到昭華很是激動,一直說當(dāng)年為昭華指的婚事不好耽誤了她。”
“這事不能怪母后,母后從前最是疼愛昭華,哪里會害她?”
“是呀!可母后心中一直過不去,想著再為昭華尋一門好親事,也算是彌補(bǔ)她了?!?p> “母后想為昭華指婚?”慶成帝睜開眼,面露不忍道:
“你該勸勸母后的?!?p> “臣妾愚笨,母后所做的一切既是為了您和大勛,也是為了昭華往后能有個好歸宿,臣妾屬實(shí)不知該怎么勸?!被屎罂聪驊c成帝,語氣輕柔卻又不可置疑。
“唉!朕何嘗不知?昭華呢?她怎么說?”
“昭華郡主自然是一切聽母后的?!被屎竽樕现赜謷焐闲θ莸溃?p>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況且昭華還年輕,總不能為個罪臣守一輩子吧?”
“既如此,你與母后便看著辦吧!只是這人選還是要昭華親自點(diǎn)頭才好?!甭犃嘶屎蟮慕忉?,慶成帝這才放下心來。
“是,陛下盡管放心?!?p> 接下來的幾日,案件一直進(jìn)展不大,賀長溪煩惱之余,想起自己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回過家。
“也不知道家里這幾日怎樣······”賀長溪沉吟片刻,眼神不經(jīng)意落到妻子送來的那件墨狐皮大氅上,最終還是決定今晚回家一趟。
“少夫人!二少爺回來了!”珊彤急急忙忙地跑進(jìn)屋,面帶喜色道。
“相公人呢?”張弗瑜正陪賀清淺下棋,聞言一慌,竟落錯了棋子!
“娘親聽聞爹爹回來,竟高興到讓女兒贏了一局!”棋局正是關(guān)鍵時刻,張弗瑜這一失誤算是徹底輸了。賀清淺贏了棋局,高興之余還不忘賣乖!
“你這丫頭,滿嘴胡說!連娘親都敢消遣!”饒是在自己女兒面前,張弗瑜都不禁紅了臉。
“回少夫人,二少爺這會兒先去向夫人請安了,不過二少爺派了身邊的小廝過來傳話,說是很快過來!”珊彤等母女兩個笑鬧了兩句,這才找到空回答張弗瑜的問題。
“好,知道了?!睆埜ヨひ灿X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態(tài)了,這會兒心情稍有平復(fù),便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端莊優(yōu)雅。
“爹爹回來想是還沒有用晚膳,娘親與爹爹幾日未見,定有許多話說,女兒先回自己院子去了?!辟R清淺如今才八歲,卻是十分聰穎。
“也好,天色已晚,你回去就莫再練字了?!睆埜ヨc(diǎn)點(diǎn)頭,又囑咐了女兒兩句,這才放她離開。
“是,女兒告退。”
賀清淺離開沒多久,賀長溪便請過安,回了梧桐院。
“回來了?!睆埜ヨそ舆^丈夫的大氅,交給翡青。幾日未見,她竟有些緊張。
“嗯,方才去向母親請安,耽誤了?!辟R長溪點(diǎn)點(diǎn)頭,看到妻子柔婉的側(cè)臉,心中微動。
“這幾日吃住在衙門,定是不習(xí)慣,瞧著人都瘦了一圈。”張弗瑜看一眼丈夫,頗為心疼。
“京兆尹王大人最愛美食,我們每日里吃食甚是豐盛,你莫要擔(dān)心?!痹谄拮用媲?,賀長溪總是報(bào)喜不報(bào)憂。
“快洗手吃飯吧?!睆埜ヨc(diǎn)點(diǎn)頭,微笑開口。
“好?!?p> 賀長溪洗完手,張弗瑜便讓人開始上菜,賀長溪坐在桌邊,腦子里想的都是案情,不經(jīng)意抬眸,卻看到府里丫鬟們冬衣上的白色毛領(lǐng)。
“等等!”賀長溪叫住上菜的丫鬟,那丫鬟名喚秦蓉蓉,年方十六,正是陸婆子的小女兒,模樣生的不錯,如今在梧桐院當(dāng)差。乍聽見主子叫自己,秦蓉蓉先是一愣,但瞧見賀長溪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竟以為賀長溪瞧上了她,心中不禁一喜,想到說不定二少爺還能將自己收做通房,秦蓉蓉心里早已樂開了花。
“二少爺,還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秦蓉蓉故作嬌媚的扭捏聲音在張弗瑜聽來有些不悅,但礙于丈夫的面子,忍著沒說什么。
賀長溪滿眼都是那圈白毛領(lǐng),壓根沒注意秦蓉蓉說了什么。
“這領(lǐng)子是什么皮子做的?”
“什么?”秦蓉蓉愕然抬頭看向賀長溪,差點(diǎn)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府中丫鬟冬衣所用皮子俱是兔皮?!睆埜ヨぴ谝贿呴_口回答。
“怎么會是兔皮?”賀長溪劍眉緊蹙,表情甚是不悅。
“相公,用兔皮有什么問題嗎?”張弗瑜一時也有些摸不清狀況。
“沒有?!辟R長溪回過神,都沒給秦蓉蓉一個正眼,只伸手在那圈毛領(lǐng)上拽了幾根兔毛,便開口道:
“你下去吧?!?p> “二少爺,奴婢······”打擊來得太突然,秦蓉蓉眼中竟隱隱泛起了淚光。
“下去!”賀長溪這才注意到她如泣如訴的眼神,瞬間一陣惡寒。
“······是?!鼻厝厝?zé)o奈,只得強(qiáng)忍著淚意退下。
“相公俊朗,那丫頭是對你動心了!”待下人退下,張弗瑜這才忍著酸意,佯裝打趣。
“愈發(fā)沒規(guī)矩了!這等不安分的,不如打發(fā)到下面做些雜事,免得讓人以為咱們賀府治家不嚴(yán)!”賀長溪著實(shí)不喜秦蓉蓉那番輕浮做派。
“那丫頭有幾分姿色,相公身邊如今只得我與柳姨娘二人伺候,若是相公有意,不妨······”張弗瑜帶有三分試探的開口。
“嬌妻美妾我都有,再多這家里就該鬧騰了!”賀長溪打斷妻子的話,心中沒來由一陣怒意翻涌。
“相公不喜歡,當(dāng)我沒說便是?!辈煊X到丈夫的不快,張弗瑜心中也有些委屈。
賀長溪不悅于張弗瑜主動為他納妾,同時心中更為不解,為何案發(fā)現(xiàn)場遺留的毛發(fā)竟與兔毛如此相似。張弗瑜則是覺得委屈,自己何嘗愿意給丈夫納妾?還不是想讓他高興些,可到頭來自己卻落的里外不是。一頓晚飯夫妻二人各懷心思吃的索然無味。
“我去書房一趟,你若乏了就早些歇著,不必等我?!憋埡?,賀長溪見時辰尚早,心中又放不下案情,便想去書房看看有沒有記錄這類案件的資料。
“好?!睆埜ヨぢ勓孕闹幸怀?,只當(dāng)賀長溪真的惱了她。想開口解釋,可一時又不知自己究竟錯在哪里,最后也只好點(diǎn)頭低聲應(yīng)了。
賀長溪心中想著案子,并沒注意到張弗瑜的心思,是以很快便離開梧桐院,去了自己的書房。
“是我做錯了嗎?”聽著丈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張弗瑜忍不住紅了眼眶。
“恕奴婢直言,少夫人不該跟二少爺提納妾的事?!鄙和驹趶埜ヨど砗?,幽幽開口。
“珊彤,別胡說!沒得惹少夫人傷心!”翡青低斥一聲,隨即開口勸慰道:
“少夫人眼下與二少爺感情甚篤,想來二少爺當(dāng)下也是不愿再納妾的,您何不順著二少爺?shù)囊??既不影響夫妻和睦,自己也高興。”
“你們說的我怎會想不到?”張弗瑜唇角牽起,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道:
“相公有顆七巧玲瓏心,他的心思最是變幻無常,從來都抓不住。我今日這樣做,何嘗不是對他心意的一個試探!”
“少夫人······”
“不提這個了。走吧,去看看云起?!睆埜ヨぱ谙卵壑杏羯?,再抬頭時,面色已經(jīng)與往常無異。
“是?!?p> 書房安靜,賀長溪可以靜下心來思考,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賀長溪眼睛盯著手里的《奇案錄》,腦海里卻都是妻子晚飯時的那句話:那丫頭有幾分姿色,相公身邊如今只得我與柳姨娘二人伺候,若是相公有意······
“在你心中,我就那么不堪嗎?”
“少爺您說什么?”石林疑惑問道。
“沒事?!辟R長溪回神,淡淡說了一句,視線又回到手中的《奇案錄》上。
“是?!笔謸蠐项^,眼見著自家少爺今日心情不佳,便沒敢多問。
賀長溪心中想著妻子,一直靜不下心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得書房外有響動,賀長溪顧不上叫石林去看,便連忙去打開了書房門。
“弗······柳兒?”看清楚來人,賀長溪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表哥在等人?”楊柳有些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
“沒有。怎么這么晚還沒睡?”賀長溪斂去笑意,淡淡開口。
“表哥為了公務(wù)這般辛苦,我怎么能睡得著?”楊柳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食盒,道:
“眼下都過了子時,我想著表哥也該餓了,就做了幾樣你愛吃的小菜送來?!?p> “已經(jīng)這么晚了嗎?”賀長溪整晚想著張弗瑜的事,倒沒怎么注意時間。
“是啊,表哥快讓我進(jìn)去吧!我一路拎著食盒,手都酸了!”楊柳嘟著嘴向賀長溪撒嬌。
“給我吧,快進(jìn)來?!辟R長溪掩下心中失望情緒,接過楊柳手中的食盒,將人讓了進(jìn)來。
“天冷,飯菜涼的快,表哥快趁熱吃!”楊柳來到桌邊,打開食盒,瞬間書房內(nèi)滿是飯菜的香氣。
“好?!辟R長溪頓了頓,這才來到桌邊坐下。
“有我在這伺候,你且先下去吧。”楊柳不著痕跡的將賀長溪身后的石林?jǐn)D到一邊。
“可是······”石林心中不喜楊柳的做派,卻又礙于身份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好看向自己主子。
“你先回去歇著吧!”想到石林這些日子一直跟著自己起早貪黑,賀長溪心中也有些不落忍。
“是?!笔滞笛鄣闪藯盍谎坜D(zhuǎn)身離去,心中不禁為自家少夫人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