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換上往日的道服,畫上易容妝,猶如換臉一般。雖說已經(jīng)準備充分地來到南嚴府,事實上我僅僅帶了一把其貌不揚的桃花扇,十六瓣扇葉,根根握在手心。
即使是一把小小的桃花扇,也有十六種千奇百怪的奇香劇毒,這些足以讓我防身,但我還是特意卸下了之前都會帶上的裝備,因為此行我并不想動作太多。
南嚴府是嚴岱的居所,和嚴嵩的北嚴府一樣禁止刀槍暗器入內(nèi)。宴會之時魚龍混雜,門院護衛(wèi)也會相應地加派人手,這個時候冒險實在是得不償失。
嚴府千金訂婚之際,門下黨羽定會悉數(shù)前來,我倒是可以趁此機會見到當年許文昌被秘密處決時的經(jīng)手者。那日東廠一行,案底上的人員名單已經(jīng)被我記在腦中,然后,一一對號入座即可了。
我來到嚴府,手里只有一把小扇和一紙邀約,與其他所謂的座上賓顯得格格不入。
我由一個小門生一路接洽,從側(cè)門進府。明明我是從側(cè)門而入,眼前卻一片名木珍磚,視野極開闊,卻給人一種處處規(guī)格都似大門的感覺。側(cè)門都已經(jīng)這么極盡奢華了,正門恐怕都要遍地黃金才能配得上這側(cè)門。
嚴岱不過是四品致事大員,當陛下還是親王的時候給他授過課,原本應該是個被擠出政壇的悲劇人物,但偏偏時來運轉(zhuǎn),獨弟嚴嵩拜相,后來重孫載壡冊立王儲,世侄嚴世蕃被圣封為鬼才,嚴家一族多年來熠熠生輝,讓人眼紅不已。
當然,我沐王府在滇南也是有半個紫禁城大小的府邸的,有無數(shù)的山莊水莊,也有大片大片的狩獵場。論權(quán)勢、榮耀,真正世代不息的還是沐府,即使遠離京城,它的枝干也還是緊緊地與大明宗室相連?;蛟S也正是遠離京城的原因,很少有王府之間的迫害,就連邊境的挑釁欺壓都罕見。
奇怪我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已然這么多年過去,我還是對那里的一切念念不忘。
“浮根道士,我家小姐和姑爺請你過去一趟?!?p> 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小丫鬟沖我笑道,仔細一看甚是入迷,沒想到南嚴府一個小小的婢女也有這等傾城絕色。
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來往相祝的官員,于是我追著她問了不少官員的名號。我向來除了書籍對一切事物都是過目不忘的,知道那人的姓名后,僅僅一眼我就可以鎖定他身上所有的信息。
后來我隨丫鬟來到一處廂房,她又說小姐突然有要事,希望我在這里等候一時。
我開始還十分納悶,接客不應該在正廳?為何大費周章把我安排在一個廂房里與其他賓客隔開。末了,那個丫鬟端來一杯濃香刺鼻的茶盞,我下意識用扇子遮鼻。
仔細辨識這氣味之后,我恍然大悟,才明白這小婢女葫蘆里買的是什么藥。
這種香味聞上一口就令人色令智昏,分明就是宮里流傳出來的助興春藥,只不過經(jīng)過提煉而制成,功效猛增百倍之后就成了媚藥。幸好我還不是男人而且還知道屏息,所以才對這個婢女不為所動。
話說回來,一個婢女怎么會如此大膽在主公家的廂房里泄私欲?事情不會這么簡單,錦簫見到宮里的浮優(yōu)郡主與宮外的男道士如此神似,換做誰都會起疑心的,更何況是嚴錦簫。此事和她脫不了關(guān)系。
我假裝神情恍惚,趁機去了趟茅廁。又從一處沒人的祭臺上扯下一瓣大小合適的香蕉,一番擺弄后,我總算大功告成。我繼續(xù)目光飄忽地回到剛才那間廂房,只見那丫鬟挽起袖衫,露出嫩白的手腕,我走過去慢慢地走近,推進我和她之間的距離,然后拉起她的手,悄聲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名叫花栗。”我看出來,她好像將信將疑地,死命地盯著我細微的動作,和當初從誠懷疑我的神情很是相似。
我用一種喝醉了酒的形態(tài)上下打量她,我看她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卻被使喚來做這樣的事。不過在她借勢解開我的衣服前,我需要先嚇跑她。
我慢慢走近,然后把她按在一架裝有古董書畫的木架上,當我向她靠得足夠近的時候,她緊閉了眼睛,背向我的那面臉蛋紅了一大片,這一刻我確信,她已經(jīng)感受到我是一個真正的男子了。
“浮根!你在干什么!快放開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從誠這時候出現(xiàn)在廂房門口,一臉驚訝地望著我,眼睛瞪得渾圓。
“你聽我解釋!”我看著他那張六親不認的臉,怎么突然有種被捉奸在床的羞恥感,我怕不是要百口莫辯了。
那個叫花栗的女孩子實在羞愧難當,見狀趕緊跑開了。
“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淫道,道貌岸然的人渣!”他指著我狂罵一通。
“你冷靜冷靜,我剛剛被下了藥!我不想傷害她的!”我把從誠拽到茶盞前,希望他能相信我所說的,“你看,我就是喝了這被人下了媚藥的茶,所以才燥熱難耐——還好你來的及時,所幸沒釀成大錯?!?p> “你又想騙我?!彼樖致劻寺勥@茶,此時恰恰是“人走茶涼”,香味就散了大半。他鼻子越湊越近,沒想到居然拿起茶杯一飲而盡了。
茶杯打在地上,啪的一聲,摔成數(shù)片,零零星星地散落在拐角里。
當我還看著地上的碎渣時,從誠眼下慢慢殷紅起來,很快紅至耳根,走路踉踉蹌蹌,像極了那天與后土喝酒時我的鬼樣子。
事有不妥,我下意識地收了收被花栗弄開的香肩,只見他雙眼鎖住了我的肩頭,來勢迅猛地追上前來,沖著我的臉和脖子狂親一通。他已經(jīng)著急到辨別不了哪里才是嘴了,索性連著一起撲倒在地上,帶著我翻了好幾個回合。
我的手腳被這個身長八尺的武生重重地壓著,連那截藏得好好的香蕉都極有可能呼之欲出。趁他要剝開我的衣服,我騰出手來一記左拳重重地打在他的右太陽穴上。
從誠暈倒在我的身上,我緩緩地起身,移走這個人,趕忙整理了這件幾經(jīng)周折的道袍,對了還有那根——也得藏好了。
當他捂著頭清醒過來的時候,應該已經(jīng)對自己剛剛做的一切心知肚明了,而且也深信我是無辜的。
我讓他去找錦簫要點脂粉,遮一下太陽穴上的烏青。
“浮根道士,實在是對不起,沒想到這藥性這么強。我這就滾開!我一定會調(diào)查清楚,還你一個清白。”
我想這時候花栗也已經(jīng)向錦簫稟報過——“浮根道長是個正宗的道士”,看來這是母庸質(zhì)疑的了。
事后錦簫鄭重地向我賠了個不是,說前一陣子去參加選秀的時候,有位宮里的郡主身形樣貌都極像我,所以才心生疑慮,測試一下我到底是不是郡主。
“小道士,我對不起你,我竟然忘記了友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一個字——信!”她態(tài)度很是誠懇,自罰三杯又三杯,“不過話說回來啊,當時那個郡主和我說了一些皇后的禁忌和小脾氣,正好讓我派上用場得以逃出生天。如此說來,我還真得好好謝謝她!”
然后她就是這么感謝我的,讓我在一天之內(nèi)兩次都險些喪了清白之身。
從誠訕笑著說:“錦簫你看,浮根道士都沒帶什么賀禮,我看啊咱們這樁事就兩不相欠吧!”實在是對這兩個人無可奈何,只要一天還是浮根道士,一天還需要證據(jù),我就不得不這樣用謊言去掩蓋謊言,直至它們已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
我回宮后,照樣吃飯、修煉、陪貴妃娘娘們遛彎,身體并沒有什么異樣。都已經(jīng)和從誠這么親密了都沒有出現(xiàn)吐血反噬的現(xiàn)象,僅僅和后土吻了一下就讓血狂吐不止,欲望達到巔峰??磥碇挥泻秃笸两佑|時才會出現(xiàn)很大的反噬呢,這是“止情”的反噬?他真的是我的情劫嗎?
最近兩日阿瑛一直都很奇怪,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一直努力地找我一起想各種扳倒皇后的點子,為人生大事出謀劃策?,F(xiàn)在這么不聲不吭,絕對不是她的風格,而且她不可能對自己的人生大事無動于衷的。
閑時,我在暗格擦拭著兵器,云束憂心忡忡地找到我:“剛剛我收到探子的密信,說常安公主被皇上禁足了。”
“怎么會突然被禁了足?所為何事?”常安可是陛下最喜愛的一個女兒,如今被禁足,豈不是滅自家威風,長敵人氣焰。連云束都特地告知我此事,可知這次事態(tài)的嚴重。
云束告訴我:“蒙古韃靼派使者來向常安公主提親,看似提親,實則是和親,但以大明現(xiàn)在的北境邊防根本就擋不住那些鐵騎。短短數(shù)月你父王也來不及調(diào)派南陲的兵力?,F(xiàn)在局勢十分緊張,而且常安公主先前一時嘴快沖撞了韃靼使者,于是皇上一氣之下就讓她禁足在宮里。我猜皇上應該是在給使團做表面功夫。浮優(yōu),這件事你怎么看?”
不知道從哪來的自信滿滿,我憤憤地說:“大明從未有公主和親的先例,這次也不會破例。”
云束本來想看看我對局勢的分析如何,卻看出了我不安躁動的神色,只弱弱提醒一句:“此事非同小可,你絕對不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