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市井夜場沒少被偷過銀子,吃一塹長一智,這種移花接木的伎倆也算駕輕就熟了。于是乎我今個一大早拜訪皇后娘娘,一是呢希望她念在我對她并無惡意的份上對我手下留情,二是把一個外表一模一樣的裝有罌粟的香囊移花接木到碧文姐姐身上。我倒要看看這下皇后怎么脫身?
“陛下,皇后,我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的?那這個有毒的香囊怎么會出現(xiàn)在你身上?”
皇后和碧文一唱一和,貌似皇后一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皇后娘娘,我——我,我也不知道啊,請您相信我是清白的。”碧文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像極了一只瀕死的魚。“奴婢想起來了,康妃娘娘宮里的安晴先前給我一個香囊,說是康妃娘娘讓我除夕節(jié)一定要帶著,帶著信物用家人威脅我。奴婢那里懂什么罌粟啊,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帶了這毒香囊。我這才明白,原來康妃娘娘想一石二鳥?!?p> 只是沒想到碧文竟然這么護(hù)主,也許先保住主子,才能后保住自己,真是聰明,不當(dāng)戲子虧了她。
可憐安晴并不在此處,康妃只好獨(dú)自跑出來叫冤:“陛下,您知道的,我杜青晚絕不會這么做!若真想做什么,行事又怎會如此魯莽?臣妾已經(jīng)家道中落了,為何要陷自己于不義呢?”
三殿下,也就是我熟悉的后土突然有點(diǎn)陌生了,就在我身邊,咬牙切齒著。我緊緊抓住了他,攥得我手生疼。他一旦現(xiàn)身為她母親喊冤,那么康妃可能真的會被扣上這個罪名了。我猜皇后此時此刻一定會想盡一切方法讓康妃認(rèn)下這個罪。
我一直在想,如果當(dāng)時我把一切都說出來,會不會有人信我?皇帝會不會信我?就算人證物證具在,證明我說的全屬實(shí)。但在皇帝心里我不僅參與了皇族的家事,而且小小年紀(jì)還如此有心機(jī),那我便完了,沐府也會被分權(quán)。
“康妃,此案待本宮和陛下好好查明真相?!被屎髠?cè)頭望著皇上。
皇上不以為然,揮手袖匆匆離去,只淡淡留下幾句:“朕一來后宮準(zhǔn)沒好事。康妃先降為康嬪吧。此事就此翻篇了!”
皇上都走了,其他娘娘們也陸陸續(xù)續(xù)識相地離開。我和四弟一直等到皇后娘娘回宮,才放心讓康妃他們回去。
我知道后土在生我們的氣,狠狠掙開了我的手,準(zhǔn)備跑去拉康妃起來。這是理所當(dāng)然,換做我是今日的后土,我也意難平。
云束跟過去對康妃說:“娘娘,皇上剛剛保了你一命。如果讓皇后繼續(xù)發(fā)揮的話,您可就沒活路了?!边呎f著,云束邊扶著康妃,“您還是想想皇后身邊人為什么要害你康妃娘娘?!?p> 我仔細(xì)品云束這段話意思不簡單。
回宮的路上我悄悄問云束:“為什么皇上在給康妃保命?”
云束笑了笑,小聲以回:“你以為皇上看不出?只是給皇后一個臺階下,皇上都安好了懲罰的法子。論情論理,皇后都不敢再怎么樣了?!?p> 云束說的話讓我背后發(fā)涼,我這小聰明離真正的宮廷爭斗還隔著十萬八千里呢。
不過說來,今天事發(fā)突然,連皇后都沒想到,最大的贏家竟然是懷了孕的張德妃,這一胎今后應(yīng)當(dāng)會安然無恙地生下。
費(fèi)盡心機(jī)到頭來還是為別人做了嫁衣裳。
為什么碧文不誣陷其他小嬪妾,非誣陷康妃娘娘呢?就算想出了結(jié)果,我又能做什么呢,連自己都得過得提心吊膽,還是別管他人閑事了。
一回到宮里我立馬想著怎么處置靈璧,我也是顧慮重重,遲遲都沒有戳穿她。想著如果能為我所用,說不定一招反間計日后便有大用處。
云束姑姑在屋里又支開了閑雜之人,神神秘秘地對我說:“今天的那位沈太醫(yī),長得十分像我一位故人,但又不可能是他?!?p> “你的一位故人,是誰???”
“是你生母那邊的老相好,叫做水川端良?!痹剖崞疬@人時居然皺了眉。
“老相好?日本武士?”
“那個人的一廂情愿而已。武士的話算是吧,但他更像是個忍者。手法狠毒,刀起刀落,稍有不慎就會中傷。我練了神功才能與之旗鼓相當(dāng)?!?p> 這么厲害又帥氣的一個人物做情敵,我生父烏爹爹竟然活到我三歲,簡直是奇跡。
“沈太醫(yī)叫沈知寧,他的堂姐可是沈貴妃,應(yīng)該不會是你所說的那個水川。”我想了想今天他仿佛是皇后那邊的,甚是覺得奇怪,“云束,你說沈太醫(yī)明明在宮里有靠山,為何還要配合皇后呢?”
“是啊,這是何必呢?”云束再一次皺起了眉。我也偷偷溜回床睡了,今日之事果真不尋常,遺憾的是一整天算計著憂心著,沒好好地欣賞這五光十色的伶人歌姬。
剛睡下時猛地想起來那壺槐花酒,我如廁時還被我藏在交泰殿里一個小閣了呢——
黎明前夜,云束趁著夜色來到宮內(nèi)太醫(yī)院,想一探究竟沈知寧是不是水川端良。因為云束知道忍者生物鐘與常人不同,對外界的光感應(yīng)極為敏感,尤其是日光,并能根據(jù)光感判斷時間。所以他們常常在黎明時分醒來,修為高的忍者更是日日年年如此。
云束潛藏在寢殿的墻沿邊,小心地測聽沈知寧睡覺時的喘息聲和其他的聲音。宮里的墻太高太厚,云束不得不拿出導(dǎo)聲鐵來,靠在墻邊用貼著耳朵聽。果不其然,那人醒了,不偏不倚地就在黎明前大致七八分鐘內(nèi)。
因為是過年,特殊日子,所以云束格外開恩讓我還好好地睡個好覺。
這一覺間間斷斷很是甘甜,醒來已經(jīng)是晌午,只是覺著迷迷糊糊,口干舌燥,看來久睡也不見得能使人多神清氣爽。像往常一樣高喊著叫靈璧進(jìn)來倒水喝,卻久久不見人來。
最后倒是昆蘭磨磨蹭蹭地帶著一杯茶跑來了,喘著粗氣地說:“郡主,靈璧她好像是被送出宮嫁人了。”
“這不可能吧,之前都沒聽她說起過,怎么突然就出宮嫁人了?”莫名其妙地我腦子里想起了阿翔。
宮里面不論是主子還是奴婢,好像年紀(jì)上了二十的女人個個都喪失了婦人之仁,尤其是云束,這種人本來就心狠手辣,那靈璧還有活路嗎?
我這心里悶得發(fā)慌,只好蜷著腿坐在床上呆想,為什么生而為奴的人總是被當(dāng)做主子權(quán)謀下的犧牲品?權(quán)杖看起來確實(shí)讓人分外著迷,我更欣賞握住它的那一刻,熠熠生輝,連著我的手,我的全身上下璀璨耀眼起來。
可是,將又不得不利用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仇恨、感情——那些本與我無關(guān),不該因我而存亡,好生悲涼啊。
“郡主你快穿好衣服,常安公主來了。”昆蘭急匆匆給我披上件衣服。
沒想到壽瑛親自來建翎宮,看來她真的有什么急事。
“浮優(yōu)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回事?”阿瑛眼神示意我有要緊事。
“還不是昨晚沒睡好?!蔽依㈢渥?,又轉(zhuǎn)頭對昆蘭說:“昆蘭你先去命人準(zhǔn)備午飯?!?p> “浮優(yōu),你知道嗎?康妃娘娘,不,康嬪娘娘她請求皇上——”
“請求什么?”我真不該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睡懶覺的。
“請求把載垕交于皇后撫養(yǎng),自己出宮修行。我實(shí)在是不可思議,康妃娘娘這不是把自己手里的牌往外送嗎!”連常安都著急起來了,看來此事應(yīng)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康妃會不會是在測試皇后?一旦皇上同意,皇后得到她想要的,自然不會再起什么歪心思了。”我小心猜測著。
“要是父皇不同意,康妃娘娘也是在變相地暗示皇后,又或者能讓皇后的小心思昭然于后宮?!背0补鞴皇菍m里長大的,真正長大后人心拿捏得肯定也是和云束有的一拼。
我們相視一笑,害羞得好像不小心被窺探了內(nèi)心。雖然性格大相徑庭,但并不妨礙我倆的相知相惜,誰讓我和她對自己都十分自傲呢。
我一臉頑皮地笑道:“你說,怎么和我想的一模一樣?是不是——”阿瑛不愧是與我默契非常。我剛說完她就知道我會撓她,可憐我就追著阿瑛撓一大圈。因為我知道她最怕癢了。再嚴(yán)肅的場合,我一撓她,這位常安公主就會不顧形象地笑起來。
“也就你敢這樣欺負(fù)我,看我怎么弄你!”
殿里跑遍了便在床帳里嬉鬧,花鞋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看來這次玩得歡樂,居然扯得茜素紅幔簾帳把我纏了一圈又一圈,理也理不開。
她乘機(jī)撲倒我,誰知道她重心不穩(wěn),自己倒先倒下去了。不禁嘲笑出來,阿瑛哪里是我的對手,反而生怕我力氣不受控制把她弄疼了呢。免得讓她說我幸災(zāi)樂禍,我不得不抱著她一起跌下去。
為了不讓她這個千金貴體受傷,我的腿被床沿硌得生疼。
這是我第一次離一個人那么近,也是第一次細(xì)細(xì)地看著阿瑛的臉,還是有當(dāng)年第一眼的神韻,瘦削的臉下卻有一雙在流淌著泉水的眼眸。我也終于知道為何曹端妃在時,為何極富圣寵,這張臉何人不妒呢。
我望出了神,哪知道阿瑛竟然乘機(jī)親了我的臉頰——
“好妹妹,有沒有受傷?”她一臉愧疚地幫我檢查有沒有傷口,“都怪我,不應(yīng)該捉弄你的?!?p> 正好云束送來飯菜,她站在門口,我猜她一定看到那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