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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景記

第49章 秋后算賬

春景記 紫糖米糕 2096 2019-09-20 19:00:00

  等到趙士勇從茅廁出來,恰好看見唐鹿步履匆忙將一件厚實外套撐在頭頂沖進了雨中,不時便看不見身影了。再上二樓,唐琬他們包廂的門已被合上了,倒不好再進。趙士勇也不失望,自回了自己來時那個包廂。包廂里眾人見他回來,無不戲稱他是不是掉進茅坑了,怎么去了這么久?他連連告罪,又自罰三杯才被放過了。

  又坐了一會,隱約聽到唐瑜他們的說話聲,趙士勇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下邊,原來是忠勇伯府派了馬車來了,唐家人正打算回府去。他看去時,唐琬正一個迅捷翻身,瞬間躍入馬車,還身手靈活返身掀開布簾子蹲著個虎步伸手做出拉人的態(tài)勢,絲毫沒有一分大家千金的纖弱模樣。趙士勇看了,壓下心底的鄙夷,再看向一旁被油紙傘遮了大半個臉,只露出一身青白披風的身影。只見于又靈站在一柄油紙傘下側(cè)對著他這邊,以他這個角度只能偶爾瞥見于又靈因走動而露出的下顎。一雙唇不點而朱,上下翕動正與唐瑜說話,身姿高挑如柳,蓮步輕移,又加上有唐琬這個粗蠻的在一旁做對比,配上四周天地間珠盤玉落,更襯得“她”如出水的芙蓉一般嫵媚又清雅了。

  如果于又靈知道眼下自己不過站在雨簾之中什么都沒做就得了趙士勇這么個評價,不知會不會掉下一身的雞皮疙瘩來。他只聽眼前唐琬虎聲虎氣笑道:“我要趕著上山砍柴,忙著呢,聊什么聊,還不快上來?”說著也不管于又靈樂不樂意,一個用力就把于又靈從平地一下拽了上車。一旁彩蓮看得嘴角直抽,唐瑜偏頭過去忍笑,笑過了,也和彩蓮上了另一駕馬車。

  “看什么呢,”趙士勇身邊一人湊了過來,就著他視線方向也伸長了脖子去看,恰好看見唐琬將于又靈拽上馬車的一幕:“咦,這不是忠勇伯府的小姐?嘖嘖,果然名不虛傳…也不憐香惜玉,別弄疼了那位小姐才好。”

  趙士勇心里贊同地想到,她當別人都與她似的,皮糙肉厚不怕磕?收回視線,受了那人一番調(diào)笑,又談?wù)摿艘环胺讲拍俏挥谛〗恪比绾稳绾?。就接著招呼席間眾人盡興吃酒了。

  唐琬自從到御前辦公以來,比之編寫《名臣錄》時還更忙碌一些,酒樓再一別,趙士勇自然不會有機會再輕易見到她。

  唐琬每日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著云裁料理堆成山的奏折,唯恐出了差錯。云裁看她如履薄冰的模樣也不好多勸,只得暗中教導幫襯——雖說讀過許多書,也足夠聰明細心,但到底是年少,過了年也才剛及笄呢?一下子將一個不經(jīng)世事的小丫頭扔到一國一朝至高的位置,哪怕只是按著帝君和自己口述,幫著抄寫文書,做些打雜的事,也殊為不易。若是尋常貴勛千金,大概是經(jīng)受不住高壓的。千斤的重擔要么將她壓垮,要么就將她迅速磨煉成器。

  云裁看著唐琬坐在一旁桌案前專心致志抄錄文字,有模有樣,滿意地笑了。

  唐琬恐怕是后者了。

  等到出宮的時辰,于又靈照例來接送,唐琬走過宮門,不例外又撞見了趙士程。趙士勇沒有機會撞見唐琬,趙士程卻是有的。

  趙士程對唐琬的心思再明顯不過。六月以來,他雖不像先前那般強行同路護送,也不假借趙士真的名頭送些吃食,但卻變著法兒在她跟前出現(xiàn)。每每出現(xiàn)也只是閑聊一些趣事,絲毫沒有逾越之舉,倆人又算得上是朋友,她是真的不好冷言冷語驅(qū)趕他的,只能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說些話。其實唐琬也想說她已經(jīng)算是半個“有夫之婦”,一句話就能絕了趙士程心思??上朴趦杉易吡Y的事也不曾公開,唐琬沒有辦法明著拒絕掉他的好意。

  于又靈身上有秘密,除卻個別少數(shù)人,大多人也都只是知道于向之膝下只有“女”無子。

  看得出來,趙士程最近心情不是太好。

  也是,嘉義伯府近日因門州水患一事屢屢遭到熙和帝斥責,實在是自趙國長公主下嫁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趙家可謂大失顏面。無論換了是誰,父親被皇帝斥責,為人子女的還能高興得起來的?

  至唐榮十一月底從門州回京時,門州各郡尤其靖安、汝陵已經(jīng)初步被安頓完畢,朝廷以工代賑,免門州各郡三年賦稅,又從各地調(diào)撥糧食和菜種,不僅可以撐過嚴冬,就是開春也能播種。雖說有一段日子要熬著些,但百姓都有了盼頭了。

  唐榮門州一行,差事辦得漂亮,熙和帝當朝嘉獎唐榮是肱股之臣,“恰逢”兵部出缺,便將唐榮調(diào)出翰林,暫時放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上了。

  與唐家春風得意相比,嘉義伯府就愁云慘霧了。秦使者離京返回秦國后,熙和帝當即將趙冕身上的實職擄了個干凈,又借機將幾個占著蘿卜坑的趙氏族人一并處理了。趙氏歷代榮寵,已經(jīng)將尾巴飄到天上去了,少不了有些仗著家族勢力貪贓枉法的。至于兵部侍郎出缺,那正是因為剛被拉下馬的那個前任兵部侍郎,恰好姓趙。

  趙冕被熙和帝勒令閉門思過半年,罰俸一年,也難怪趙士程一臉的“陰轉(zhuǎn)小雨”了。

  趙士程原本就是個不茍言笑的肅板性子,家中有事,就更加生人勿近了。

  趙士程原本對于族人平日所作所為也甚為不喜,只是他有心委婉相勸,但趙冕總不以為意,并不放在心上。他人微言輕,輩分又低,哪怕心中不喜,礙于孝道,也不愿與自己父親、長輩們以下犯上。那是不孝。只是趙氏一族顯出幾分烈火烹油之象,他心中是有些急切的。

  六月時接連爆發(fā)決堤,先是靖安,后是汝陵。等到消息陸續(xù)傳回京中,趙冕偷工減料,挪用國庫銀兩的大丑事不知不覺露出風聲來進了眾人耳朵里。更甚者就連汝陵的那一筆賬也被風言風語說得像是也是趙冕做的一樣。眾人皆猜測,帝君是否嚴懲。

  果不其然,等到秦使一離開,宮中就傳出了第一道圣諭。

  那時領(lǐng)著人上趙府宣讀熙和帝旨意的,恰好是唐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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